第61章 帝王劫教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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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在深闺中，久不闻天下事，如今倒也不能看清天下时局和各方势力割据，倒也是慕柠瑶的一桩忧心事。
对如今乱世的认知大多来自阿义信中的寥寥几句：“南迁之际，沿途多见饿民，尸横遍野；北方多官僚，富庶之地，皇城脚下，势力割据，切勿离京游玩！”
“瑶瑶，吾今日路过一南边之城，蛮荒之地，读圣贤书者少，无礼之人甚众，竟易女相食！陛下险遇刁民害其性命，幸得钟提督之子救驾及时。京城安乐，是天盛少有的安居之所，切记勿要离京游玩！”
“渐觉吾所学，不可挽天盛，不可救万民！今日，陛下竟以两万百姓为墙，挡于城门外，携南迁之众直入安城。”
“今日，吾窃问万统领，两万百姓生还之数？统领痛哭，怒斥陛下不仁之心、暴虐之行，下旨紧闭城门，不放一民进城，两万无辜之民惨死城门，暴尸荒野，无人收敛尸骨。吾见之，唯有痛哭！”
“万统领之言，被陛下所知晓。斩其首，挂于城门，悬以示众，告随行官员切勿生不忠之心。”
“瑶瑶，吾少时立志匡扶天下，忠于君主，许身于天下之万民，践所学于朝政，福泽民生，恰逢乱世之时，心中悲痛，仍有壮志之心，如今，吾惑矣！”
“安城失守，吾随陛下继续往南行，近日暂无书信，勿等！”
……
“吾随陛下暂居绕城。绕城城守献城于陛下，惟愿陛下保城中三十万百姓衣食足。陛下屠其满门，言此举可省下口粮于城中之民。吾渐觉万统领之言，甚有道理，是吾身在迷雾，眼不观矣！”
从那以后，书信再也不是每十日一封了，时常一个月也没有一封。
最后一封信，是慕柠瑶在十二岁生辰的那天收到的，从此只有她的信往南边而去，再也没有收到来自南边的书信。
“书信到来之时，恰逢瑶瑶十二岁生辰，吾仍在绕城。吾妄言，望瑶瑶勿要恼。与瑶瑶相识十二载，吾虽不冠慕家之姓，不为汝亲兄长，然在吾眼中，瑶瑶为吾妹也。
今日暂用兄长之名，行告诫之语。瑶瑶身为女儿家，得严母慈父，两兄疼爱，已是世间少有之福。在闺中，身为世家嫡女不尝后宅之苦，不为联姻之人，相识之友多有壮志，其胸襟、见识远超一般儿女，幸矣！幸矣！幸矣！
身为女子更要立身立言，不可只靠夫婿兄长，世间男子多薄情，婚嫁之时多听父母言，多为己思长远。
乱世之中，男子不可固前程，女子更难！惟愿瑶瑶吾妹，一生平安顺遂，不尝世间万般苦！”
从那以后，书信戛然而止，慕柠瑶再也没有收到来自赵义的书信。
慕柠瑶闭上眼睛，不再去思考突然恢复繁华的京城，心里默默祈祷：阿义吾兄，万事谨慎！不要葬身于两军交战之时，不要死在暴虐的君主刀下，不要不见盛世就含恨而终。
小姑娘睁开眼睛，看向一旁闭目的傅斯冽，目光坚定有力：锦书姐姐，阿义兄长。还有那些身处这乱世之中身不由己的人，他会开创盛世的，一定会让我们见到盛世之相。
与其说，慕柠瑶选择了她的未来夫婿，不如说慕家大小姐选择像她的挚友们一样，投身在乱世之中，用自己的方法亲历盛世来临的前夕。
“族长，慕小姐，到了。”外面传来孤珊的声音。
傅斯冽第一时间看向端坐在主位的慕柠瑶。
“阿冽，有何事？”慕柠瑶不解他看过来的眼神，似在思考又似压抑自己一般，定眼再看确是无波无澜的样子。
傅斯冽移开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看着紧闭的窗帷：“瑶瑶先下去走走，会会故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故人”又是谁，她为数不多的挚友全都在南边了。
见小姑娘一脸疑惑，傅斯冽附身过去，摸摸了小姑娘的头发，又一次催促道：“下去，我在车上等你，就一炷香的时间。”
攻略对象不太高兴？慕柠瑶几乎本能地感受到，但是他再三催促，慕柠瑶不再犹豫，掀开帘布，径直走出马车了。
抬头一看，原是京城最北的一处难民营。天盛近年来天灾人祸不少，自十多年前以来便有数以万计的难民北上来京。
听闻当年也是好一番铁血手段才镇压了这数万之众的难民，让他们不横生事端却也能在京城一角苟延生息。
只见前方的不远处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里面还坐着十几个岁数不等的小孩子，一个书生模样的正在教小孩子朗诵《三字经》。
似有所感，教书先生朗诵的声音一顿，回过身来，直直撞上了慕柠瑶看过去的视线。
慕柠瑶咧嘴一笑，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温如年也不去探究她今日为何会出现在难民群集的地方，专心自己的教学：“人之初，性本善。”
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异口同声：“人之初，性本善……”
站在马车上的女子回过身来，想要看一眼此时静坐在马车上的人，可惜被垂下的帘布挡住了视线，只能不了了之，搀扶着一旁孤珊的手，下了马车。
虽不知攻略对象带自己过来看温夫子为何意，但是能过来看看自己每年花了大半部分月银帮助的小孩子，心中总是欢喜的。
“小姐，小心脚下，有石头。”孤珊见慕柠瑶只顾望着前面的小孩，却没有留意自己脚下的路，尽职尽责提醒道。
慕柠瑶回过神来，停下步伐，垂眸一看，果真是一个鸡蛋大小的石头拦着自己，笑笑不语，提起裙摆直接跨过去。
孤珊见状忙上前一步想要搀扶却被推开。
“我自己可以，不劳烦孤珊姑娘。”说着，慕柠瑶径直取道绕到专心朗诵的小孩子身后，静静站着。
见到孤珊跟了过来，慕柠瑶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吵到小孩子。
孤珊见状，点了点头，上前几步，环顾了四周，竟没有找到一张空凳子给慕小姐歇歇脚，只好静静地站在慕柠瑶的身后。
过了半响，孤珊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一下自己，回过头来，只见冷雨拿着一张木凳子在身后。
孤珊伸手接过，放到慕柠瑶的身后，上前一步半挡住前面人的视线。
见慕小姐看过来，无声地往她身后指去。
慕柠瑶扭头看见身后的凳子，遂也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