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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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乡野,空旷无人,入目尽皆深红浅绿,鹅黄黛青。
园子里花开如锦,溢着夏天的烂漫。
日光温柔地洒在萧珩脸上,勾勒出他清冷如玉的轮廓。仿若金纱一缕,朦胧中他仿佛不是身份尊贵的皇子,而是和她一样的少年郎,无声地伴她左右。
她心情不知不觉地好转。
“萧惟行。”
“嗯?”他微微一讶,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字?”
“啊,呃...”梅清竹眼一瞪,嘴一哑,脸涨得猴子屁股一样红。
该死,该死!
急中生智:“是长乐公主告诉我的!”
“是吗?”他唇边噙笑,视线明亮,落在她脸上宛若一面宝镜,照得她无所遁形:“果真是她告诉你的?”
梅清竹耳朵根都烧起来,脖子一梗:“当然是。”
“好吧。”他收回视线,一笑,道:“你也可以连名带姓唤我。”
“啊?”梅清竹心如擂鼓般剧跳起来。
平辈间称呼都用字,连名带姓地唤,那是长辈,或是极亲近之人才能有的做法...
他注目看她,眸光如霞色晴明:“你方才唤我,想说什么?”
“啊?哦,嗯...我只是想问,你会不会变...”
南风拂动,樱花零落如飞雪。
他接了两瓣在掌心,莹白的花瓣,落在他修长如竹的五指间,蝴蝶般柔软。
“人每时每刻都在变。只是待人的真心,永远不能变。”
她侧头看花,深黑的鸦睫在面颊上投下幽暗的影子。
“人人都觉得自己不会变,到最后守住真心的人却寥寥无几。耳边久听谗言,忠言终究会逆耳,身侧常有美人,糟糠之妻也难免相看两厌。”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说这些。照理,她是闺阁女儿,他是大梁皇子,说这些话实在不妥当。
可他似乎就有一种魔力,能让身边的人忘记彼此的身份,口吐真言。
或许是今天心绪起落太大,抑或是他给她的感觉太温存,她觉得自己恍惚又回到自己真正的豆蔻年华,那时候,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怕得罪任何人。
他眸色深深:“是,安乐易使人堕落。对于人如此,对于王朝亦是如此。所以从前的来路,永不能忘记。”
“可若因为怕变,就将人的心一概拒之门外,岂不是另一重误区?”
他凝视她,似五更天的楼头,有丹霞一缕呼之欲出。
“不是怕变,是明知道会变。”她说。
他突然道:“我不会变。”
其实人心的确可以说变就变,譬如上一刻喜欢的人,也许下一刻就不喜欢了。但人心也可以恒久不变,譬如刻在青葱记忆的那个人,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可是在这一刹那,他什么也没想,只是让嘴边的话脱口而出。
他没再道歉,只是凝眸看她,目光慢慢变得温柔。
有晴曦落在他凝睇的眼波中。
她怔愣半晌,别开了眼,声线平板而僵硬:“这句话,我的父亲在夫人面前也说过。在娘亲面前,大约也说过。”
“我不是你父亲。”他皱眉。
“殿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俊眉微蹙,沉默地看着她。
她这模样,倒像他幼时救的一只野猫。它浑身都是刺,不许任何人靠近它。
日日喂养它,好容易有一天它探出脑袋,一伸手,它又竖起毛发,蜷回了自己的布窝里。
于是他就像当年一样,向后退了一步:“好,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她低头不语。不知过了多久,耳中飘入他沉笃的声音:“我等着你。”
她心口狂跳起来,手心冒出层层绵密的细汗。
等?等什么?
不,她不要去想他的意思...
“你家夫人的事,你准备如何处理?”他问。
提起这事,梅清竹才舒缓平静下来,目光慢慢寒凉:“我原谅不了杀母仇人。”
“她害死我娘,屡次加害我,我和她,只有以命抵命,血债血偿。”
还有梅根顺那个薄情冷酷的男人,他怎么配得上侯爷的爵位,怎么配左拥右抱富贵逍遥?
她神色冰寒,他却毫无异色,和声道:“若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好。”
梅清竹轻轻应下,心中似有涟漪涌动。
随即猛地涌起深不见底的恐惧,仿佛那段被抛弃的日子又在眼前叫嚣,将她从这幻梦中叫醒。
是...他今天很好,他今生一直很好。可是当初弃她之前,他待她也很好...
“臣女该走了。”她又回到往日的疏淡:“今天...多谢你。”
“无事,我送你回去。”
......
两人回到院内,却见墨风与寒露面对面站在堂屋里,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鼓着腮帮子,气氛十分古怪。
寒露眼里透着股憋闷。
今天一上马车,她就发现这墨风正是上回她撞到的那个侍卫。
本着要为小姐打好每一段关系的原则,趁殿下和小姐都不在时,她就向这个侍卫道歉,谁知他却说她笨!
时间倒回一炷香前。
“这位大哥,奴婢上回不慎撞到你,还请你不要介意。奴婢给您赔罪了。”
小丫头扎着乌黑油亮的双丫髻,插着桃粉色珠花,咧开嘴,笑得讨喜又滑稽。见侍卫目光扫来,还学着戏台上白面小生的动作,弓腰一揖。
墨风冷然肃立,毫无反应,只是眼底有些叹惋。
梅五小姐这个丫鬟,瞧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呢。
寒露见他不语,以为他没听见,于是又大声重复一遍。
“太笨。”墨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你说谁?”寒露呆了呆,迟疑地瞪大眼睛。
墨风忙收起多余的表情,轻咳一声,一脸严肃:“你说什么?我方才什么也没说。”
不行,可不能乱说话。
看自家殿下那熊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中意梅五小姐,要是这丫头到梅五小姐跟前告他一状,那可是大大的不利。
寒露愣了愣,脸一红,讪讪挠头:“是吗?那可能是我听岔了,嘿嘿嘿。”
墨风见她这么好骗,忍不住又暗笑起来。
还别说,这丫头笨得倒有几分可爱。
不料寒露别的不行,眼睛却很尖,很快又瞧见他的眼神,顿时意识到自己受了骗,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于是两人就这么古怪地站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