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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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景象，在南境四邦的王宫都是不可想象的。而且，这敬天殿，刚上岛时，绿荫遮蔽之下，露出了一处殿堂，程锦以为那只是楼宇的一角，现在近到眼前却发现，之前所见的反而是大部。敬天殿规模并不大，甚至说起来还不如长乐国的王宫气派，而且由于守卫过少，以至于这里显得更像是处没落的庙堂。

殿前守卫向圣女行礼之后，就打开殿门，请他们进去了。大殿内装潢同样没有任何奢华的痕迹，简单的让人难以置信，甚至连一个宝座都没有。开门正对着一处台面，不算高，也就三层台阶而已，此时，那台上正背身站着一个人，头发已经花白，披散在肩上，身着白色素服，双手背在身后。如果不是圣女面向那人下跪行礼，程锦再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人同圣君联系在一块儿。接在圣女之后，程锦也向圣君正式行了跪拜礼。

圣君转过身来，程锦注意到，圣君确实老了，即便他已经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寿命，但是岁月依然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不过即便如此，圣君看上去依然精神抖擞，目光灼灼，身形没有半点老态。

程锦正式递上了谢恩表，并向圣君转述了玉衡对他的敬仰。

“国相大人一路风尘仆仆，多有辛劳。”圣君微笑着说。

“下臣分内之事，多谢圣君挂念。自小在长乐国庙堂叩拜圣君已久，今日得见尊容，臣荣幸之至。”

“长乐国新君继位，未能派圣女前去出席典礼，还请向新王君转达我的歉意。”

“圣君折煞我们了，早有收到信函，得知圣女仰仗圣君神威，得以康复如初，举国欢庆，感念圣君大德。”

“以后圣女必会多多助力长乐国，以保社稷安定。断不会让南境百姓再次蒙难。”

“感念圣君恩德。”

圣君向圣女示意了一下。圣女转身向程锦说道，“国相大人，今天赶路多有劳累，我已差人整理了住所，请随我前去吧。明日圣君准备了宴席招待大人，到时会有人前去指引大人前来。”

“谢过圣君，谢过圣女。”程锦向圣君和圣女分别行礼后，随圣女下去了。

“圣女殿下，臣冒昧地再问个问题。圣君和臣想象中的样子大有不同，看上去竟然如此地朴素亲民。”圣女马上明白了程锦的意思。

“大人不必多想，圣君一向如此简单，他向来不喜奢华，敬天殿的规模刚好够这岛上全民朝拜，而且每次圣君驾临敬天殿，也都是与我们一同站立议事，所以殿内并无多余器物。”

“圣君大德！”程锦一脸的钦佩。

圣女微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程锦例行公事，向圣君讲述了长乐国的境况，和新任王君的为人处世，当然，他的话有所保留，也时刻在察言观色。言语中，他也在旁敲侧击，想要知道圣君这些年为何不愿面世，还有就是将来他对四国的期许。圣君并未直接答复他，反倒是大部分话题都让圣女来应付。用心不在焉来形容他这时的状态一点都不为过，看上去，他一直在想些别的事情。哪怕是程锦有时故意露点口误，他也毫无察觉，只是在他提到敲响四国钟时，他略有上心，但也并未介入话题，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了点儿关注的神色而已。

在结束这次谢恩之旅后，让程锦惊讶的是，圣君亲自送他到了岛上的渡口，还钦赐了护生结，以示他会继续护佑四国众生的允诺。圣女护送程锦上了岸，敬送他踏上了回程之行。随着摇晃的车身，程锦回望西圣灵山，心中思绪杂乱。这传说中的圣君，远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而他那敷衍的心思，还带有多少关心时事、护佑子民的意愿？又或者，在这花甲之年，他到底还在筹谋些什么？唯一让他心安的是，有一件事基本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位圣君，应该不会成为他们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暗夜侍卫带林曦来到一关隘前，这关隘处于一处山谷，将两侧的山体连在了一起，在关隘上有很多暗夜守卫在值守，看得出来，他们注意力高度集中，非常用心、一丝不苟地在尽忠职守。关隘两侧是紧密连绵的环形山体，山体的各个山头层峦叠嶂，高度都没有太大的出入，关隘所处的山谷是这个环形山脉唯一的缺口。这一圈环形山脉围绕着的是一片湖，湖面很广，约有数百丈远。月光下看上去湖水很是清澈，湖面零散漂浮着一些团状的东西，随着湖面缓缓地飘荡着。湖的中央，远远望去，似乎有一株巨大的绿株生长在那里，发出淡淡的光，又或许那是反射的月光。

在关隘的两侧，各有一处大门，这大门似乎是嵌入在山体的石头上的，侍卫带林曦来到了左侧的大门处，与守门的侍卫做了简单交代之后，就带林曦进去了。

门内的走廊上下左右都是石壁，石壁上画着一些暗夜族的彩绘，有的是井井有序的务农，有的是整齐划一的训练，还有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神在接受所有人的集体朝拜。“想必那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母神。”林曦心想。走廊和其它室内没有油灯，也没有刚才树林中那种有着火焰一般发光尾巴的小兽，不过看上去显得出奇得明亮，彷佛光亮在这里面会凭空出现而且常驻不衰一般。出于礼貌，林曦按捺住了内心的好奇，因为他发现，这里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如果逐一问下去，只怕没人能够有耐心作答。走廊似乎没有尽头，只是在远处慢慢拐向了别处，每隔一段距离会向侧方伸出一处石阶，折叠向上或者折叠向下，不知通往了何处。走廊的两侧均匀分布着很多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没有看到门。侍卫带林曦来到其中一处无人的空屋，里面有简单的起居摆设，有一扇窗户，窗户朝向了整个环形山脉的内侧，墙壁有着整齐的纹理，不像是刻意雕琢，更像是浑然天成。

“请在这里休息吧，饭食稍后会有人送来，我就在对面，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请稍等。”林曦说完又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房间。

“这是专门的客间，我们的房间一般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林曦还是没有忍住，“这些房间，都是从山中直接掏出来的？”

侍卫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你看到的这层的一切都是掏空山石而来。”

“这一层？就是说还有其它层？”

“是呀，整个月环山脉都已经被掏空了。一共有九层，地上六层，地下三层。咱们所在的就是地上一层。你看到的所有的走廊、房间，包括这墙壁上的花纹，都是琢石蚁的杰作。”

“琢石蚁？”

“是的，它们只是蚁族的一个分支。蚁族和峰族是岛上最多的暗夜族友了，在岛上随处可见，它们比我们族人存在的还要久远，是母神最早的子民。”

“谢谢。”林曦在答谢之后，便没再问下去。

“为你服务。”侍卫在行礼后，便回到对过自己房间去了。

通过它的房门，林曦看到对方的室内果然没有窗户，不过确如刚才所见其它房间那样明亮。房间内摆设更为简单，只有一张床和简单的陈设。侍卫回到房间后，就面向林曦这边端正地坐下了，见林曦在向这边打量，它微笑了一下，林曦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就在这时，他发现这个房间门后是有门帘的，似乎是特意贴心为他准备的。毕竟整个都是石室，为他装门是不可能的了，这样的考虑，已经很让人暖心了。联想到一路上交谈中的种种，林曦觉得，暗夜族人真的是太和善了，他们是时时处处替你着想。而且，这应该不只是一种待客之道，林曦发现，他们族人彼此之间，似乎也是同样的行事习惯。想到这里，林曦对暗夜族人的好感越发的明显了。虽然想不起以前自己的起居习惯了，但是林曦凭直觉，还是在躺下之前，把门上的布帘给放了下来。

整个房间就剩下自己了，感觉上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自己了似的，林曦有些后悔刚才放下了布帘，此刻又不好意思再掀开，而且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开着门礼貌些，还是关着门合适，他的脑中没有任何过往记忆可以给他指点，也许门帘存在的意义就是在需要的时候放下来吧。此时他心里十分想念老者，想念他时时刻刻对自己的提点和教导。房间虽是石室，却并不凉，这让林曦心安了不少。他来到窗前，窗户被看似蛛网的东西给遮挡住了，用手摸去，那并不是蛛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透明，非常坚韧，林曦觉得可能即便拿刀都无法割断。透过这层网向外看去，外面就是那片湖，安静，没有风，这里离岸边不算远，却并没有什么拍打岸边的浪花声传来。月光照在湖上那棵硕大的绿株上，不过毕竟是夜晚，而且相距甚远，所以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不过就算能够看清楚，恐怕林曦也不认得，毕竟过往的记忆都已经丢失了。

林曦倚靠在窗边，虽然过去这几天经历了太多的凶险和缠斗，身体按说应该很疲惫了，但是他现在并没有觉得饿，也没有感觉到累，也许是已经麻木了吧。回想从他醒来到现在，这一切都让他猝不及防，他忘记了过去，却也没有得到一个清晰的未来。老者只是告诉他要去完成属于他的使命，却从来没有告诉他这个使命到底是什么，还有，到底该怎么完成。现在，自己来到了这个之前老者一直期望的岛上，也只是暂避锋芒，怕是来日就得离岛远行，再次踏上迷茫的征途。自从踏上岛，林曦心里一直有一种模糊的归属感，不过这种感觉又非常的虚无缥缈，没有缘由，他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想着想着，周围先是暗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慢慢明亮了起来，石室已经消失不见，林曦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树下的草地上，阳光透过细碎晃动的枝叶，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温暖而不炽烈，很是舒服。不知为何，他的头正枕在一条腿上，而他心里并没有任何的诧异。他本能的微笑着，转了下头，看向那个坐着的人。那是一名女子，年龄看上去与他相仿。她同样微笑着看着他。这位女子长得很美，很美，他心里是这么觉得，好像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他不知道这名女子是谁，却像非常熟识一般。他把脸转向了这位女子，闭上了眼睛，那种温暖、踏实的感觉让他心安，让他沉迷，他不想再动弹，只想那么躺着。这位女子倚靠在那棵大树上，还是那样微笑着，静静地看着林曦，偶尔会伸手在空中弹走飘零的落叶。突然，天空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铃音，林曦猛地警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倚靠在窗边就那样睡着了。他提了提神，还来不及回味刚才的事情，就发现门口的布帘已经被掀起，一位暗夜族人送来了食物。基本都是一些林曦并不知晓的蔬食、蜂蜜和汤水，没有肉食。林曦谢过之后，端着餐食回到了床上。

刚才的情景，似乎是做的一个梦，又或者是一时的幻觉。林曦又望了窗外一眼，月光还是那样皎洁，湖面还是那样平静。也许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虽说之前一点都没觉得饿，但这么一想，突然就感觉饥肠辘辘了。

等到林曦醒来，已经是转天的午时了，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他。身体已经开始有些酸疼了，不过林曦还是起身简单活动了一下，他掀起了布帘，对面的侍卫还在，但是奇怪的是他闭着一只眼睛，而另一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一动不动。林曦有些好奇，走近了一些，侍卫猛地睁开了闭上的眼睛，微笑着站了起来，向林曦行了一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