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球的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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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小龙大踏步跟在张强东后面跑到了张翠翠家。
“翠翠，翠翠，快出来，我有话说。”万小龙站在翠翠家大门外高声喊。
张翠翠在家里写作业，听见门外是万小龙的声音，吓了一跳。
张翠翠的妈在院里晒玉米，见儿子跑进来还把门关上。
“妈妈，二球要找我姐说话！”
张强东跑进屋又去告诉他姐去了。
翠翠妈扔下手里的簸箕，走到大门口，开了门，见是万小龙。
训斥道：“小龙你个二球货，缠上我家翠翠了是不？往常给你一口吃的，是见你可怜，你要再找翠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着转身就去找棍子。
万小龙没跑，趁着她妈到猪圈一角找棍子的空隙，一溜烟跑进她家屋子里。
翠翠听见她妈在门口和万小龙说话，也正往屋外走，被跑进来的万小龙恰好撞上，眼冒金星，感觉头嗡嗡地响。
万小龙顾不上疼，拉住翠翠就问：“翠翠，怎么不和我说话，路上也躲我？”
翠翠揉着头，把万小龙往门外推：“小龙哥，你快走吧，我妈要打你了。”
万小龙拽着她衣襟，还是问：“翠翠，干嘛不和我说话？”
翠翠急着说：“我不是不想和你说话，你快走。”
转眼见她妈从背后跑过来，翠翠冲着万小龙身后叫：“妈，别打！”
万小龙刚一回头，翠翠妈一棍子就打在他头上，万小龙喊了一声“哎呦”，倒在门槛上晕死过去。
翠翠妈吓得扔了棍子，脸煞白，翠翠和他弟弟也吓哭了，都围着万小龙。
……
等万小龙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
他躺在炕上，头上缠着白纱布，面前放着一碗油泼面。
“二球，你个天杀的，你吓死我们娘仨了！”翠翠妈把他扶起，把面条递给他。
万小龙吸吸溜溜一袋烟的功夫吃完了，头也不抬地说：“妈，锅里还有么？”
翠翠妈接过碗，回过神，觉得刚听到的话里有些不对劲，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万小龙连着吃了三碗，又喝了一碗面汤。
爬起身就走。
翠翠妈担忧地说：“小龙，你没事吧？能走吗？”
万小龙说：“能能。”
走到门口又转头对还在发愣的翠翠说：“翠翠，你不和我说话，这几天我就弄出事来。”
翠翠一脸懵，问：“小龙哥，你要弄啥事？”
又接着说：“我和你说话，学校里都没人和我说话了，他们都说我和你好，说我们是神经病。”
万小龙听了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头也不回地撒腿出了院子。
第二天夜里十二点，村里人都睡得死死的，一个肾不好起夜上茅厕的二大爷发现村口学校方向一片火光。
这个学校里有个小操场，一旦到了秋季，村里小麦收割完脱了粒，就都把麦秸秆堆在那里等镇上来人收。
一堆堆麦秆像一个个金黄色的小山丘，操场里放不下，就紧挨着学校的三层教室窗户，遮的教室里白天上课都开着灯。
“不好，是学校着火了！”
二大爷裤子都没来得及绑好，从台阶上拿过洋瓷盆，“叮叮铛铛”地敲起来。
夜色深沉，首先惊醒的是村里的土狗。
“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十来只狗此起彼伏扯着嗓子狂吠，似乎在说：“旺旺旺”。
这火果真是越烧越旺。
人们这才从睡梦中惊醒，一个个走出门，都望见了村口晚霞一样的红色天空。
男女老少发疯一样往村口赶，拿桶的拿盆的拿瓢的在黑夜里都向那远处的冲天大火奔去。
到了学校十来米远，就被炽热的空气吹的全身发烫，漫天满地都是飘飘洒洒的火星子，落在人头上身上一不小心就冒烟。
二百多人干巴巴地站在学校外面，一个个被火光照的暗红。
眼睁睁看着校园里的两栋楼跟着几十堆麦秆一起烧起来，只能唉声叹气。
火势越烧越大，喷到十米多高，火焰熊熊，和校园里的红旗一样高，旗子呼啦呼啦地乱飘。
大火一直烧了三天三夜，村里唯一的一所小学被烧成了灰烬。
村长报了警，镇上来了一辆警车，查不出来个头绪，最后定性是自然火灾，麦秸秆堆的太多，一发热起了火。
学校没了，又是九月开学季，八十多个学生还要上学，总不能暑假完了接着放寒假吧，学生老师们倒是乐意，家长可不同意，娃娃的学习可不能落下。
镇上的学校也安排不下，教育局批准，全部安排到县城上学，家长租房陪同。
万小龙不上学，不关自己的事，要说和自己有关的，就是学校没了，看谁还说翠翠的坏话。
“翠翠”，
万小龙在村边小河里正抓鱼，看见翠翠和她妈一人背着一大包被褥路过。
张翠翠听见万小龙喊她，站住脚想说点什么，又朝她妈妈看了一眼，她妈妈没说话，瞪了翠翠一眼。
“还不快走，赶不上县里的班车了，造孽！”
翠翠趁她妈急着赶路，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纸放在路边石头上。
然后抬脚跟上她妈妈，边走边朝挽着裤腿站在小河里的万小龙指着石头上的纸条，又冲他摆手，脸上挂着微笑。
万小龙跳上路面，捡起那纸条装进裤兜里
……
村里没了上学的那些孩子，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翠翠和他弟弟都去了县城里，万小龙在村里感觉更加无聊，实在是没人和他说话了。
以前村里的大爷大妈还不时调侃他几句，自从小学着了火，变成了一片废墟，再也没人和他搭一句话了。
因为着火的第二天，村长吊着脸把他从牛棚里扯出来，满脸怒气质问他：“死二球，火是不是你狗日的点的？”
万小龙揉揉眼，装作一脸无辜说：“我没点。”
村长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狠声说：“狗日的嘴挺硬，派出所的来了看不打死你，你等着。”
过后第四天派出所的警察来了，村长亲自带到了万小龙的牛棚前。
万小龙窝在牛棚里，浑身臭气熏天，脸上沾着泥巴屎。
警察一看就是这样的人，没打没骂，更没带上警车，只对村长说了一句话：“你这是让我们出洋相呢，啊，老村长，这货能知道个啥，就是他放的火，你还能把他咋地。”
关车门要离开时又回头对村长说：“要真是他放的火，其实你们还要感谢他，我家孩子都没资格去县里上小学，那里的教育水平可比你这里好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