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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薛正清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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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告别了卢杨家,宋真和狄仁杰回到东都。

他们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人。

“老薛,你怎么来了?”

薛正清笑了笑:“听说卢刺史的身体不好,特来看看他。”

“顺便,也看看你们。”

其实薛正清与卢杨的交情只是一般,两人仅在汴州审理赵三郎的案子有过接触。

也许他故意这么讲,只是想掩饰其他情绪吧。

“老薛,你在宣州当刺史,还可以吧?”

“挺好的。”

薛正清本来是大理寺卿,但这个职位,一般人做不长,通常只有2年任期。

不过,段正玄的任期超过了两年,长达五年之久,恰逢李治重新掌权之际。

大理寺卿这个职务十分特殊,权力太大了。

这权力不是针对官吏的,而是针对底下的百姓。

特别是涉及到富商的案子,油水特别大,因为大理寺卿拥有一票否决权,最终的判决都是由他来定夺。

段正玄有没有收钱办事,宋真不知道,反正他从来都没有收过贿赂。

毕竟,他是个不差钱的主。

而薛正清恰恰就很缺钱,所以他没干到一年,便被李治安排到宣州(安徽宣城)做刺史。

同样是从三品的官位,但是身份地位却低了很多。

地方官始终比不上京官高贵。

所以,薛正清此次前来,一是为了看望老朋友,二是看看宋真有没有办法,把他调回东都。

哪怕是降职做个四品官员都好啊,在宣州人生地不熟的,平日里想找个人说说话都没有。

刺史,“刺”即检核问事,属监察之职,不是省长,而是书记。

平日里,刺史监督底下的明府工作,但是他不能指挥工作,他可以驱使的官员是长史\/司马。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赵明府未奏先斩,卢刺史会汗流浃背。

凡是底下有一个官员犯了错,皇帝首先抓的就是你这个刺史。

其实卢刺史当时也没有协助办案的义务,只是他害怕了,所以亲自监督办案。

刺史可以很忙,也可以很闲,纯看你怎么当。

薛正清就属于那种没事摆烂的人,但是这么做的话,容易出事,所以他非常不愿意当刺史。

也不是说他懒,没人推他的话,就不愿意动的那种。

宋真猜出了他的来意,但是这种事情他没有把握,毕竟涉及到从三品大臣的调任。

他个人也是非常希望薛正清能回归的。

“我想想办法吧。”

薛正清神色一滞,他还没有说话呢,怎么宋真就看出了他的来意?

从四品的官职,通常都是各部侍郎,或者九寺五监除了太常寺之外的各卿各监。

“有点难度啊。”宋真心里叹了口气。

既然有求于人,薛正清便开口做客,请宋真和狄仁杰来到平康坊小酌一杯。

酒过三巡后,他走到柜台结账,却被告知。

“主家有交代过,凡是宋郎来店,分文不收。”

“???”

薛正清愕然,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吃饭娱乐不花钱,不就意味着,宋真可以在平康坊里无限白嫖?

他突然意识到,才一年不见,自己跟宋真已经不再是一个阶层。

宋守正如今贵为大唐雷国公,传闻中更是陛下的膝下宠臣。

自身能文能武,与文官武将的相处十分和谐。

薛正清沉默的低下头,强颜欢笑的转身离开。

刚才宋真之所以没有阻拦,他早就想到平康坊是不会收这一桌钱的。

既然人家来到东都,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不可能让他出钱的。

薛正清来到包间门口,双手扶脸,矫正一下自己的表情,这才推开门进去。

“吃饱喝足了吧?走,带我去重游大理寺吧。”

他在大理寺工作了二十年,早已对那里有了深厚的感情。

做了两年的大理寺主簿,然后做了十九年的大理寺丞,最后一飞冲天当了一年的大理寺卿。

他是直接跳过了大理寺正和少卿这两个职务。

成名得越早,失去得越痛,如今的薛正清无比怀念当初。

“宋寺卿,好。”

“狄少卿,好。”

路过的一个个大理寺官吏见了面,纷纷行礼,尽管二人此时并没有穿官服。

宋真和狄仁杰微笑的回礼,薛正清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来这里。

是啊,大理寺与他再无瓜葛,他如今是宣州刺史,何必再重回故地呢?

他游了一阵,便没了兴致,说着要回去了。

宋真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出只言片语。

薛正清借宿在阎府,他不好意思住在宋府和狄府,尽管他们热情的邀请过。

一晚上,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不再麻烦宋真了。

既然被安排到宣州做刺史,那是陛下的旨意,便随遇而安吧。

尽管他的内心有点不甘,但是,这就是他要走的路啊。

转念一想,倘若没有遇到宋真和狄仁杰,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寒门,自己此生真的有机会从六品小官直升三品大臣吗?

怕是会跟绝大多数人一样,永无出头之日,从此泯然众人矣吧?

他的平步青云,都是这两个好兄弟给的,他确实不好意思再索取太多。

只是这份天大的恩情

“老薛,你要回去了吗?”

“嗯。感谢你们这几天的招待。”

“一路顺风。”宋真点头,最后跟他拥抱一下。

宋真没有强留,也没有劝诫,这是属于薛正清的路,该由他自己决定该怎么走。

如果他继续坚持要回来东都工作,宋真也会全力帮忙的。

不过,既然他放下了执念,那便算了吧。

宋真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从不为别人做决定。

如果是好兄弟需要他帮忙,他一定会全力以赴。

“守正,好好干。”

末了,薛正清嘱咐一句,他不由得想起了历届大理寺卿的悲惨命运。

他释怀的笑了笑,好像不是那么灵验嘛。

“我不也没事?哈哈。”

在他身上都没有发生悲剧,那么守正这么会察言观色,一定会没事的。

宋真拿出笛子,吹起了当初在汴州送别薛正清的曲子。

《再重逢》

薛正清的马车渐渐远去,只留下两道孤独的车辙,坐在里面的人,情不自禁的哽咽。

此次一别,下次相见,不知何夕。

过去的经历一幕幕在薛正清的眼前划过,逐渐被打上了马赛克,逐渐模糊了他的双眸。

谁也不知道,三人再次把酒言欢,在二十年后。

薛正清做了宋真儿子和狄仁杰儿子的上司,成为了两个年轻人仕途的引路者。

他做着阎立本对狄仁杰做的事,教会两个年轻人许多为官之道,并且矫正了他们的狂妄自大。

由于当时宋真和狄仁杰是当时最有权势的二人组,他们的儿子整天生活在阿谀奉承之中,渐渐迷失了自我。

两个做爹的教不了,那就由他这个做叔的好好上一课!

算是从另一种途径还了他们的恩情吧。

......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转眼便来到了麟德元年(663年)。

卢杨最终还是离开了,他死在了与宋真初次见面的那一天。

公元663年11月15日。

宋真和狄仁杰特意请了丧假,卢杨算是他们的恩师。

在大唐,尊师重道,恩师仙逝是可以有三天假期的。

“节哀。”

宋真穿着白衣,他拿着一束白菊,轻轻的放在灵堂门口。

卢杨的儿女们哭得昏天暗地,而卢淮眼里却没有一滴泪水,他表现得很平静。

崔秋芳双目失神的望着灵堂中摆放的灵柩。

她的弟弟崔秋华带着九个女儿和女婿一起过来祭拜,唯独缺少了崔梦竹。

因为宋真的关系,此次过来祭拜的官吏和士族络绎不绝。

卢杨或许到死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葬礼上竟然来了这么多人吧?

崔秋芳擦擦眼泪,她勉强的扬起一抹笑容询问宋真。

\念真没来吗?\

“她,怀孕了,不方便过来,请见谅。”

“抱歉,我最近一直在照顾老头子,没有关注。”

古代有个忌讳,孕妇是不能参加丧礼的,新人不见故人。

有种说法是,人死了灵魂飘荡,而孕妇肚子里的孩子尚未出世,还介于阴阳之间,可能死人的灵魂就可能会进入胎儿身上。

科学的解释是,人太多,空气浑浊,细菌滋生,胎儿脆弱,行走在这样的环境中,容易造成不堪的后果。

一边是生,一边是死,令人唏嘘。

崔秋芳眨眨眼,不让眼泪留下来,她哽咽的说:“守正,恭喜你了。”

结婚三年才有孩子,确实配得上这句恭喜。

宋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这个场合,不宜说太多话。

“青竹(卢杨的字)临终前清醒了一下,他说,他想听你吹那首曲子。我立即让大郎去大理寺和神武府找你,可是你都不在。”

“回来的时候,他已经......”

宋真当时在宫里,李治找他商量国事。

他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算了,都过去了。

“既然姑丈想听,那我便在这里吹吧,可否?”

“如果可以的话,那便是最好的。”

宋真走到灵柩旁边,看着棺内静静躺着的故人,犹如相逢时,他的表情也是这般凝重,眉头紧皱。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白菊放在卢杨的身上。

他抿抿嘴,随后拿出挂在腰间的玉笛。

悠扬的笛声传来,灵堂上嘈杂的声音顿时熄了火,所有人都望去灵堂中间,那个吹奏玉笛的白衣男子。

他紧闭双眼,思绪跟随着笛声随风飘去,飘到了遥远的过去。

“卢刺史,你就不好奇狄判佐为什么会带我出去吗?”

“你闭嘴!”

“官员与罪犯吵闹在一起,成何体统?”

“我,我现在去解手,还来得及吗?”

“不行,卢刺史你是主判,你必须在现场见证!”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快点。”

“亲爱的卢刺史......”

“你别叫我!”

“这首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送别》”

当回忆起前半段与卢杨的相爱相杀时,宋真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

真是个死要面子的小老头,不过,挺可爱的。

“欢迎回来,说真的,好久没见你们两个,怪想念的。”

“你还叫我卢刺史?”

“咳咳,七姑丈。”

“你要对我侄女好好的,不然的话,我......”

“不然怎样?”

“不然,我就让崔秋华不把他女儿嫁给你!”

“别!姑丈请高抬贵手。”

“守正他在吗?能否为我再吹一遍《送别》?”

......

原本很温柔的旋律,但是在这个场合中,却变得悲伤起来,不少人忍不住抹去了泪水。

九岁的小王勃,他拉着宋若水的手,突然高声唱了起来。

当时卢杨在并州做刺史的时候,由于宋若水寄养在太原王氏,所以卢杨时常照顾他。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这一下子,范阳卢氏的家人们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泪崩。

这首曲子也太应景了吧?

崔秋芳惊愕的站在原地,她原来只以为,这首《送别》是纯音乐。

没想到,还能用词唱出来?

词将曲子直接提升了一个高度。

相比寻常阴乐,无疑,《送别》更让人难忘。

不知道循环吹奏了多久,宋真停下了动作。

他双手拿着玉笛,最后将玉笛轻轻的放进灵柩内,放进卢杨的手心里。

“七姑丈,你喜欢听我吹曲子,我将玉笛留下了,下次在酆都相见,记得拿着它,过来找我。”

宋真歪着头,强忍住不去看,他眨眨眼,最后转身离开。

“一鞠躬。”

“二鞠躬。”

“家属谢礼!”

卢杨的家人们提议让宋真为逝者题字,他觉得自己的字太丑了,于是让狄仁杰代笔。

【双年恍去数十载,初见仍是故人来。】

【宋守正、狄怀英——悼卢青竹。】

秋风中,宋真和狄仁杰站在卢杨的墓碑前,久久未去。

“守正,等我死后,你也能为我吹一首《送别》吗?”

“好端端的,提那干嘛?你才而立之年。”

“突发感慨,不要见怪。”

宋真沉默了,他其实知道狄仁杰是什么时候离开人世的,这种先知真的很让人烦恼。

就像脑海里装着一本生死簿,活在过去的人,他的寿辰早已注定。

......

公元663年12月21日,今日天晴,万里无云,伴着絮雪,宋真和崔梦竹的第一个孩子在这个时代就要降临了。

宋真站在门外,来回踱步,崔秋华劝他回屋等待,他没有听,直到被染白了头。

“恭喜了,雷国公,是个儿子。”

他转过身,望着来汇报的产婆,久久不语,突然,他冲了进去。

【后面时间线会拉快点,宋真不能老是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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