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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踌躇了一下,敖广忧郁的笑了笑。他今番误事,剐龙台上难免一刀。他一生奉公守法,胆小怕事,依足了规矩。到头来还是这种下场啊…
翘首望天,他深思起来。为了让这世界不崩解,会不会已经付出令人难以忍耐的代价?
「你们为了什么来?」他开口了。
「…不周之书。」
他点点头,勉强起身,蜿蜒爬行到一处小小的土丘,开始挖掘。
「敖广,你在干什么?!」被禁制的白姑又气又怒,「住手,快住手!你不怕灭九族吗?!」
「早晚都要灭,还差这一时半刻吗?」敖广没有停手,「天帝若驾崩,这世界还能活着谁?罢了,不用自己骗自己了。」
他挖了将近三人高的洞穴,失血和受伤让他感到虚弱。他爬出洞穴,气喘吁吁的。「底下有个玉匣,藏着你要的答案。当初我们都受了言咒,不能提及这件事情。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判断。我只能告诉你,随便打开神的封印,不会没事的。」
敖广喘息片刻,望着和海一样蓝的天空。「我呢,突然很想家。我也该回去交代后事了。」
他倏然飞起,在这漫长的一生,第一次感到这么自由,无所惧怕。
相视了一眼,泽峻跳下那个大坑,拨开薄薄的泥土。原本洁白的玉匣浸润了大地的颜色而晕黄,长宽大约一张a4纸的大小。他按着匣盖,隐隐有电流让他感到有些麻痹。
「不要打开那个玉匣!」白姑声嘶力竭的喊着,「千万不要打开!你想把这世间的灾祸都引来吗?你想亲眼看到三界倾覆吗?!」
「白姑,你总是在说谎。」殷梓淡淡的。
「这次是真的!」她怕得瑟瑟发抖,「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让我走,让我走!」
泽峻动摇了一下,抬头看看殷梓。她无波的美丽眼睛有着支持和坚定。他们,也只有这个虚幻到接近于无的线索。
他打开了玉匣。里头现出一个几乎只有小指高的雪白玉简,这样的小,小的像是个坠子。
他伸手拿起玉简,碧空渐渐阴暗下来,回旋着深紫诡异的云。隐隐的缠绕着雷霆闪电,严厉而无言的谴责。
这是第二次,泽峻面对天之怒。殷梓讶异起来,没有任何神器制作,却引发这种恐怖的天怒。泽峻抓起玉简跳出坑外,火速唤出飞剑,殷梓将结界的浓度缩小,仅仅保护在她和君心、还有昏迷的司徒桢身边。
我们,能够熬得过这莫名的天谴吗?殷梓心想着。在惊天动地的雷霆闪烁和白姑无助的哭嚷中,他们昂首,面对开启神封的命运。
这次没有狐影众仙的垂爱,也没有管九娘精妙的庞大结界。他们独立面对着这庞大的压力,在割得满脸血珠的电风中,同心协力的抵御这股强大的灾难,还必须保卫犹在昏迷的司徒桢。
天雷势力万钧的奔腾了九次,七把飞剑各独立吃了一次强大的雷击,剩下的两次,是泽峻将冒着烟、几乎融化的飞剑幻化成白龙,几乎将自己和殷梓的灵魂都奉献出去,才算是熬完这次极度痛苦的天怒。
他们疼痛、晕眩,像是由里到外都被割碎。好不容易锻炼回来的七把飞剑也几乎被融蚀。但他们熬过这场巨大的灾厄,内在的修为却突破不少难关,提升到另一个层次。
像是被烈火淬炼,七把飞剑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吸纳了雷气和天怒,真正的,成为神器。
但是殷梓和泽峻几乎站立不住,精疲力竭的他们,还没有发现这个事实。
杨瑾找到他们的时候,天之怒已经过去了。他静静抽着烟,倚在有些年纪的奥迪上面,默默的看着这两个头发烧焦,身上还有些烧伤的孩子。
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司徒桢,他将烟捻熄,走过去翻开他的瞳孔。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像是某种险恶的法术,夺走了他一半的寿命。这很棘手…。
即使是前任的死亡天使,要在规则内救他也是有困难的。但是东方的神秘总是令人困惑。他被夺走了一半的寿命,却像是被充满电的电池,精力和法力达到他这个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终止那个险恶的法术,使之不再侵蚀他的寿命很简单,杨瑾也这样做了。但是坦白说,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昏迷不醒的孩子会不会寿促。
困扰了一会儿,他将这三个孩子扛进车子里。当然,将他们变回去比较快…但他早已不是死亡天使了。
司徒桢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全身舒畅,像是四肢百骸都吃了人蔘果,说不出的舒服。他运转了一下内息,又惊又喜。他修行尚浅,原本还在筑基的阶段,没想到一觉醒来,他不但进度突飞猛进,还有了淡淡的元婴。
到底发生了啥事呀?他努力回忆,只记得和泽峻一路拌嘴,跟着那个妖怪似的人类少女到了一大片啥都没有的空地,然后…
然后呢?他愣了一下,发现大脑空空如也。然后我就睡着了?为什么他会突然睡着,睡醒又莫名其妙的平添一甲子的功力?就算是武侠小说,也该跳个悬崖、掉个瀑布,被什么世外高人或者仙女救了,看是要委身还是给金丹,不然也给个法器之类的…
怎么就这么睡个一觉,他就连元婴都有了?
坐着发愣,转眼看到那个奇怪的、西方六翼天使。莫非是这个怪异的天使帮他打通任督二脉?他马上否决了这个荒谬的想法。首先,西方的天使要先懂啥叫任督二脉吧?他们搞不好连天灵盖在哪都不知道。
「你让三尸神附身了,还被天之怒波及。」杨瑾静静的抽烟,非常简单的叙述了殷梓告诉他的部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司徒桢张着嘴听着天方夜谭般的经过。这么精彩?!天哪,这种经历比小说还小说欸!他怎么就昏过去,一点记忆也没有?「…先听好消息吧。」
「我想你也发觉了。」杨瑾观察了一下他的气色,「你的修行一日千里。」
这个洋鬼子…不不不,这个洋天使成语用得倒贴切。司徒桢忙着点头,「对对对,我连元婴都有了。坏消息咧?」
杨瑾迟疑了一下,沉吟片刻,「…三尸神操控你的时候,把你的大绝用掉了。他用了你一半的寿命去启动召龙令。」
司徒桢瞪大眼睛,表情一片空白。
这对人类来说,应该是不小的打击。杨瑾露出悲悯的神情。他当人间的医生久了,受规则制约,不能用神力左右人类的寿算。但他这样一个怜爱人类的死亡天使,对于人类的绝望总是很不忍心。
好奇杀死九命猫。若司徒桢不坚持去的话,说不定不会招此厄运。他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欸?欸!洋天使大人,我连命都丢一半,不周之书到底有没有到手啊?!」司徒桢气急败坏的喊住他。
换杨瑾瞪大眼睛了。他看着脸上没有一丝丧气的司徒桢,反而有点摸不着头绪。「…到手了。殷梓正在试图破译。」
「耶!」司徒桢欢呼一声,「我也要看!我也要看!怎么可以扔下我呢?他们在哪?书在哪?」
杨瑾深深的看他一眼,「你差点为了这个和你没关系的书送了命。」
司徒桢想了一下,「对喔,我没了一半的寿命。」但他满脸不在乎,「哎呀,一半寿命是多少年,谁也说不清,对吧?我爷爷讲过,试图修仙就是逆天,寿算就不是自己的了。棺材装死人又不是装短命鬼对吧?我们看蜉蝣短命,神仙看我们也蛮短命的,你说是吧,洋鬼子大人?我都花这么大的代价了,怎么可以不看看最后谜底?任务做一半突然断线,挺讨厌的对不对?洋鬼子大人有没有玩过剑侠情缘?没有?太可惜了,这么好玩的game你没玩过。修仙也是要娱乐的是不是?…」
瞠目看着他滔滔不绝,非常兴奋的东扯西扯,一点都没有为损失的一半寿命难过,杨瑾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坦白说,这整件事情都跟这个凡人无关,他中途插一脚,莫名其妙的少了一半寿命,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他根本不用跟去探索不周之书…
但若三尸神附身的不是他,事情会怎么样?杨瑾愣了一下。
若司徒桢没有这种该死的好奇心,而是殷梓和泽峻前去…泽峻虽然妖化,本质上还是人身;殷梓现在根本就是人类。
三尸神可能神力不怎么样,但入侵人体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杨瑾的脸孔苍白了。
若附身殷梓,泽峻根本不会抵抗,此刻可能他得去收尸。若附身泽峻…又在颓圮的天柱附近,三尸神根本不在乎宿主受到什么损伤,一定会把泽峻所有能力都释放出来。
身为一个在东方「收集资料」几千年的死亡天使,他是略微知道当年的列姑射岛怎么毁灭的。
山海经是东方神明传给凡人的祈禳书,算是官方装订本。只含含糊糊的写:「共工触山,折天柱,绝地维。」但,这只是官方说法。
天柱不是共工一个人折断的,说起来,共工什么都不是。那是神魔大战的战火波及,肆无忌惮的战火震断了天柱,当时狂怒的列姑射岛岛主,绝了地维,将原本庞大的列姑射岛粉碎的剩下这一点残骸,扭曲了整个人间的大陆,炸出了宽阔的海洋,大部分的陆地都陆沉了。
这一点情报,还是他想尽办法偷拐诱骗拿到手的一点远古残篇。当时被他拐骗的东方仙官要他自愿受言咒,才让他全身而退。
让泽峻的力量在天柱遗迹附近爆炸…会怎样?杨瑾不寒而栗。
这么说起来,这个能力最低微的人类被附身,反而是最好的状况?他在东方越久,浸淫的越深,越相信天道冥冥自有循环,连所谓「神」都无法左右。
这个小道士…莫非是无限经纬中,不可或缺的一线?
「我明白了。」杨瑾微微一笑,打断司徒桢的滔滔不绝,「我带你去看看殷梓翻译的怎么样。」
他这么睡了一觉,居然睡掉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哎…我宝贵的青春啊…
他一面哀悼睡掉的一个礼拜,一面跟着杨瑾,走进殷梓的房间。若不是杨瑾说了,他才不相信这是女孩子的房间…
这广大的房间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二楼,除了一张简单到不能在简单的床铺以外,靠着墙,放了严严整整不知道多少书。这本来就是杨瑾的私人藏书室,殷梓喜欢这里,就成了她的卧室。
原本这是个整齐干净的宛如雪洞、除了书什么都没有的卧室,孤零零的衣橱里塞着殷梓很少穿的衣服,一套制服和便服挂在外面衣架。
但是这几天,殷梓和泽峻在此埋首工作,到处都散着参考用的书还无数数据,泽峻捧着一本又厚又重的「神汉字典」,和拎着娇小光盘的殷梓,惊愕的看着杨瑾和司徒桢。
「翻译的进度如何?」杨瑾微笑。
「还可以。」满脸惫的殷梓定睛看了看司徒桢,皱了皱眉。「杨瑾叔叔,我们讨论过…」
「他付出了一半的生命当门票,你总要让他知道真相。」杨瑾耸了耸肩,「至于我,我也想过了。关于这整个事情…都在言咒范围内。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呢?我不能言语、也无法述诸文字。既然我知道了开头,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没什么理由不想知道后续。」
「杨瑾叔叔,你就算了,你身份特殊,也有本事保护自己。」泽峻阖上字典,「但你身后那个笨蛋怎么办?他知道这些要命的事情做什么?」
「你说谁是笨蛋啊?」司徒桢暴跳了。
「就是那个笨到被三尸神附身的家伙啊,还会有谁?」泽峻对他怒目而视。
「你说啥鬼话?这是机率问题,我们三个,刚好我被看上啊,这就是人太帅的宿命…你不懂的啦。」
「…我错了,你不是笨蛋,你根本是白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