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日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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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飞练悚然一惊，她惊讶的，既是人来得这么快，更是玄成子居然坦然承认，这比她想象中要容易得多，急回头去看，这一惊更甚。只见不知从何时起，玉皇殿的台阶之下陆续来了不少人，虽然人多，但都身着道袍、足登朱履，有老有少，全是观中的道士，他们看到聂飞练也在，脸上的表情比她还要愕然，有人问道：“这不是从大理寺来的寺丞大人吗？我们正要做晚间的日诵功课，大人你也要修行吗？”
聂飞练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隐约间感觉自己好像是上了玄成子的当，他未必没有看过飞练留下的纸条，只是没有中计而已，或许是有人在给他通风报信，因此才借了这个机会来奚落飞练一番。
她刚想到玄成子，玄成子就在她的背后阴恻恻地笑道：“寺丞大人，每日早晚，我们都要在玉皇殿祭拜祖师、上殿诵读，他们就是我要等的人，你看是不是要把我们一起都带到大理寺去呢？”
“该死！”聂飞练并没有回头，恨恨地在心中骂道，她倒是很少骂人，可能是因为这个时刻的确让她感觉到了难堪吧！
混元殿的大门重新上了锁，还是上次聂飞练看到的那把锁没有错，之所以趁着太阳还没有下山之前到这里来，纯粹只是她的突发奇想。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因为她知道此刻被锁在里面的那个人很可能身手不凡，至于他是不是如玄成子所说，只是一个偶然流落到此地的哑巴，以及他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关系，这些问题，都需要聂飞练来进一步求证。
锁是完好的，一看就知道，而且窗户也已经从外面被封住，这种木制门窗当然挡不住一个真正的武功高手，但至少在聂飞练看来，都没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
“也就是说，”聂飞练觉得自己已经看得很仔细了，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个哑巴一直都待在里面没有外出，他与玄成子显然不是一伙，否则玄成子根本没有必要把他锁起来。但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好像暗中还有一个人，有时候在帮我，有时候又在与我作对，假如这个人不是哑巴，那又会是谁呢？”也许在聂飞练的潜意识里，或是在某一时刻，她会希望这个人是沈白，她确实已经很久都没有得到沈白的消息了，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因为如果是沈白的话，根本就没有必要“暗中”。
聂飞练从窗户的缝隙间小心地往里面看，她不得不加倍小心。殿中的供案之下，确实躺卧着一个人，由于是脊背朝向外面，是以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出此人膀阔身长，且鹑衣百结，就好像是一个乞丐一样，正在酣然大睡。
聂飞练再没有什么可看的，总不能一直等到他睡醒来为止，也许真的只是一个健壮的乞丐而已。她收回了目光，依旧轻手轻脚地想要走出混元殿，可就在一只脚已经跨出殿外之时，却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在心中说道：“我想起来了，是的，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在这个混元殿中，那个与我交手之人，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就是殿中的这个哑巴，是玄成子有意放出来对付我的，因此才不会说话。可是现在再想，那人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一直在竭力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如果是哑巴，就没有必要这么做，是的，那人不是哑巴，而是除了哑巴之外的另外一个人！”
聂飞练今天离开客堂的时候，并没有将随身长剑带上，她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开始担心那人有可能会随时出现，便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回到客堂，但心中还在飞快地思索着：“不错，应该是这样！他总是在夜里出现，每次出现，必要蒙着面，而且无论如何都不发出一点声音，那就是因为我曾经见过此人，也听过他的声音，因而才担心被我认出来的缘故！这样看来，我来到青云观之后，除了玄成子、阿金娘子、饶尚书、哑巴，还有几个道士、道童之外，还见过谁，听过谁的声音呢？我要想想，我一定要好好地想一想……”
她一边想，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这时隐约有一个声音传来——“……寺丞……聂寺丞……”
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是在叫她，聂飞练停下脚步，叫声更明显了，过不多时，只见有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向她跑来，等到了近前一看，却是饶尚书，聂飞练忙迎上前去道：“原来是尚书大人，我正想照您的吩咐离开青云观，可是身子有些疲惫，骑不得马，是以可能要再耽搁一日半日。”
饶尚书年纪已经大了，这些年，还从未像此刻跑得这么快，不得不弯下腰来暂歇。聂飞练心想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不会让一个曾经在朝廷身居高位之人如此不顾体面地发足狂奔，想问又不敢问，等了一会儿，饶尚书这才摆了一下手，说道：“眼下倒还不必急着离开。聂寺丞，你走得好快，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不应。”
聂飞练知道是自己刚才一时想出了神，周遭一切俱都不闻不问，哪怕是饶尚书就在耳边叫她，说不定也察觉不到，心中既惶恐又惭愧，连忙道了歉，又问饶尚书是不是有什么要事。饶尚书未曾开口，先向四周看了一看，聂飞练笑道自己一路过来并不曾看到什么人，饶尚书摆手道：“不，你可不要大意，这家道观可不是什么清静之地。我住的客堂就在附近，刚才就是看到你经过，才一路追了下来，你随我来，咱们到客堂再说不迟。”飞练见他说得慎重，与自己初见他时那种骄矜之色，宛如是换了一个人，要不是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衣服，自己险些都认不出他来了，于是略想了一下，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