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赎奴不取与逐利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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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荀彧尤为赞叹的,是这套体系中文武财分治的管理方式。
文官不管兵,武官不治民,财官不理政。
互相牵制,无人能为祸。
财官想募民为兵会同时侵害文官与武官的职权利益。
文官想造反手里没钱没兵。
至于武官,我断你粮饷兵源你何以为继?
如果按这样分的话,刺史一级的监察官因为要带兵,又应该划入武官体系了。
庚哥并不知道,他其实无意间偷了备崽儿的创建。
秦汉虽然已经有了文武分职的倾向,但那只限于官职属性。
人却是不分的。
所以蔡邕当中郎将,吕大憨批为主薄。
出将入相,不讲专业,反正你得全能。
大家都在文武之间反复横跳。
备崽儿后来为了稳定蜀中政局,将文臣和武将进行明确的分工。
这种制度流传到唐代,才被大规模运用,但也不乏两边横跳的选手。
可要以荀彧脑补出来的这种布局,三方各自入仕和晋升的方式不同,想再横跳那就难了。
庚哥的确有资格觉得大家都是憨批。
因为很多在我们今天看来习以为常的常态,在汉末却独树一帜。
现代的很多常识,是古人反复试错后得到的最优解。
只是少了反复试错的过程,你也很难说服别人你所谓的常识就是最优解。
好在庚哥是皇帝,可以不解释。
荀彧在被自己脑中的图卷震惊莫名之后,随即喜不自胜。
因为在揣测出这幅图卷之前,他已经做出了押注小朝廷的决定。
原本以为小朝廷只有个周庙值得押注而已。
现在发现小朝廷的未来如此广阔,如何不令荀彧喜悦。
更何况作为出身自儒皮法骨的学术流派,荀彧本身就热衷于各种规则的制定与设计。
一想到自己有机会投身于如此宏伟的蓝图实施,荀彧甚至颤栗起来。
鸡皮疙瘩出来了,都开始哆嗦了。
他的确兴奋,但相应的他也更加谨慎。
因为正如他之前所想到的。
若他是野心家,只要察觉了小朝廷的图谋,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个小朝廷扼杀于萌芽。
哪怕要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小朝廷司州只拥四郡,外加并州一地,哪里有能力抵挡各地枭主的合力扼杀?
虽然自己属于士绅豪右,荀彧也明确的意识到,士绅更不可靠。
这种蓝图是在用缓慢添加柴薪的方式,烹煮天下豪族。
放权于推举制,使豪族在各县为了蝇头小利拼命的卷名声。
然后用这种卷道德绑架他们主动剥离自己家族与土地的关系。
最后要么从商,要么靠各种朝廷生利事业的干股混吃等死。
没有土地,他们就无法为祸乡里。
等于斩断了他们一切特权的根基。
仅为富家翁耳。
如果将这幅画卷透漏出去,那些对所谓“三代之治”莫名向往的天下士绅,怕是立刻会站到小朝廷的对立面上。
吾与新政不死不休!
少不得有第一代天下楷模李膺李元礼那样的人物,站出来振臂一呼。
所以荀彧虽然对自己的发现无比兴奋与雀跃,却无法与任何人分享。
即使是荀攸,他也不敢去说。
怕荀攸拘泥于自家一姓的利益,誓要与新政为敌。
且烹煮着罢,等尔等半熟之后,却会死心拥护新政了。
打着上古之制名义的新政,是如此让荀彧着迷。
这并不代表他在背叛家族。
因为他清楚,他们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太大的特权。
可应该也没有人能用特权残害他们。
不像原先,身为寒族无力兼并土地,随着繁衍家族就会逐渐败落。
甚至家族土地还会被他姓利用权势侵占了去。
以荀氏对于子弟教育的重视,再由他定下积极融入新政的家风,他们荀氏必将代代兴盛。
比依靠特权更加兴旺。
荀彧又想给留在颍川的那支荀氏支脉写信,让他们积极配合新政。
但他最终没有写。
不止是害怕泄露新政而已。
他竟想不到,除了他原本叮嘱的那些,如何能运用先知全貌的机会,在新政中渔利。
有以田换股的政策赶紧换?
谁知道换股政策会不会变化,朝廷会不会因为士绅都不乐换股而提升换股比例?
且颍川不在陛下治下,他们想换怕是也没得换。
只能随天下大势。
就算他推测出了全貌,也跳不出烹锅,翻不出浪花。
《荀子》勘校发行后,带着一份无法与任何人分享的兴奋与雀跃,荀彧开始了他太傅长史的工作。
他着急投身于新政,着急在这套新政体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寻找到定位与机会。
他相信自己一定不止是能做到太傅长史而已。
他也不敢让卢植知道,他已经推测出新政蓝图的脉络与全貌,因为他害怕被灭口。
但知道毕竟是知道。
接下来很多事情上基于这幅蓝图的思考,他向卢喷喷给出的意见都获得了高度赞赏。
“文若之智,堪为宰辅矣!”卢喷喷这么夸他。
荀彧反而立刻警醒,小心翼翼藏了些拙。
他哪里知道,卢喷喷不可能看出他脑袋里有那幅蓝图。
身在局中的卢喷喷,自己脑袋里都没有这些政策统合在一起的全貌。
见他有能力,卢喷喷干脆把皇商行会的整个筹办工作都交付到他的手里。
而由于比卢喷喷交代的更了解皇商行会在整个蓝图中起到的作用,荀彧做得非常出色。
他带着科试中选取的士子们亲赴河东郡,实地开始皇商制度的推行。
他并不先接触士绅。
而是先向家中富庶却无甚地位的传统商人伸出橄榄枝。
他让他们去境外各州采购粮食,回来卖给皇家粮行。
然后给他们皇商执照,让他们获得与士绅相同的地位,用以刺激士绅。
这在河东一地引起轩然大波。
当地士绅质疑他乱权,给予商人过高的地位。
他随即让郭泰帮忙广邀当地士绅名流,召开宴会。
在宴会上他大谈“以商行仁,以义存儒,逐利亦可泽民”。
他说起了孔子评赎奴隶的故事。
鲁国当年有个规定,凡到国外看到有鲁人为奴,可花钱赎买,回到鲁国后这部分花费可以公账报销。
夫子有个学生,在国外看到鲁人为奴,就花钱把他赎了出来。
回国后却没去报销。
别人都说这个人品格高尚,夫子知道后却大骂这个学生。
夫子说,他不去报帐,将来别人赎奴如果再去报帐,名誉就会被贬低。
所以很多人干脆就假装看不见了。
为了他个人的道德名誉,他妨碍了国政,阻止了更多的鲁人奴隶被赎买回来。
是为私誉而害国,此为不仁。
荀彧问在座士绅,若河东粮价腾贵,路有饿殍,并州粮贱伤农。
这时候是去并州采购粮食回来卖到河东为仁,还是毫无作为更符合儒道?
若河东丝麻丰产,并州丝麻腾贵。
是视而不见更符合圣人要求,还是通过行商来回贩卖更能救济到两地民生?
即使这个过程中他们获取一定的利润,甚至他们本身就是为了利润,谁又有资格指责他们?
若要求商人贵买贱卖,与赎奴不取又有何异?
河东也有善辩之士,当然就跳出来跟他争论。
说商人平时多为贱买贵卖,囤积居奇,唯利是图。
这帮人不事生产而专司货殖。
岂能因一二利民之事,而忽视他们整体道德败坏有害风俗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