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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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辰请了半个月的假，任别人怎么劝也不听。温译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踢了他一脚，对着他大吼，“不滚回去给老子上学，老子打断你的腿！”
温主任还是头一次在医院发这么大火，以往即便遇到再难缠固执的病人，他都可以耐着性子劝导，可如今，面对比自己还犟的儿子，他竟没了办法。
走廊里，许多医护人员担忧地看着病房，却无一人敢进。
“老温！消消气，你对孩子发这么大火干什么！他也是太担心了！”病房里，一脸沉重的温从善无奈地低吼。
病床上，躺着的正是 还在昏迷中的宛妈。
温译看了眼温从善，他心里满是愧疚，默默不语地低着头。
温辰从地上缓缓爬起，拿起课本又坐回病床前，专注又认真地看起书，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而一旁的温宛，低着头隐隐地颤抖，她紧紧握着宛妈的手，泪水将洁白的床单染湿一大片。
病房陷入静默，直到机器的警报响起。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妈，你不要吓我！”
温宛看着眼前突然抽动不止的宛妈，眼底惊恐一片。
“快叫刘主任过来！”温译对着门口大吼，眼底一片血红。
不过一分钟，人流蜂拥而至，医护人员有条不絮地进行抢救，然而，五分钟过去，抢救没有明显效果，医生决定将宛妈赶紧送去抢救室。
抢救室门口，温宛跪在地上，手指泛白，紧紧抓着温译的裤腿，此刻的她再无半分往日的体面和乖顺，整个人如同着了魔一般，歇斯底里。“温叔叔，我求求你，把我的血全部输给我妈好不好！求求你了，把我的全抽走，我不要妈妈死，我不要她离开我！！”
温译满眼通红，面对好友的女儿，他此刻内心万千愧疚，说不出半句劝解的话。
温辰眼神空洞地站在一旁，盯着抢救室的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而温从善，依靠着墙，抱着头的他一脸颓废。
抢救室的门打开，一个小护士匆匆跑了出来。
“温主任，病人醒了，一直喊着您的名字！”
“好，我马上进去！”温译说着，扶起地上的温宛，“乖孩子，等着温叔叔！”
温宛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在护士和父亲的搀扶下坐到椅子旁，接下来，便像痴人一样，呆呆地看着前方。
温译脚步匆匆进了抢救室，一旁的温辰，缓缓走到温宛和宛爸身旁。
“从善叔，对不起。”
温从善抬头看了眼温辰，无奈地摇了摇头，“孩子，你别有心理负担，这事不怪任何人，都是你温姨自愿的，我们谁也没想到，她会偷偷自己跑去献血。”
温辰听罢这话心里加难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温译走进抢救室时，入眼的不是医生护士匆忙的身影，他的眼神瞬间凉了三分，多年的临床经验，让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刘主任见他过来，悄悄地对他摇了摇头。
温译轻颤一下，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走到宛妈跟前。
宛妈此刻整个人仿佛脱了魂，眼神呆滞，若不是胸口还在起伏，看不出任何生机。
她似乎感觉到了温译的靠近，那空洞的瞳孔忽然有了些许反应，张着嘴拼力地想要说些什么。
温译赶紧走上前，轻轻将她的氧气罩移开一些，耳朵贴近她的嘴边。
“宛宛……宛宛……”
温译点点头，颤着声音道：“我知道，宛宛就在门口，等着你呢！”
宛妈眼角流下一滴泪，她绝望又不甘地摇摇头，“宛宛……我……我不……行了，求……求你……让温辰……娶她……”
宛妈说完这句话忽然整个人又剧烈抖动起来，旁边的医护人员赶紧上前继续抢救。
温译面无血色地走出人群，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纸条。
他缓缓打开来，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给宛宛个归宿，他俩 订婚……”
“瞳孔无反应！”
“测不到血压了！”
“心率也消失了！”
“药物无反应！”
……
“病人死亡时间，十点二十七分！”
……
2006年十一月18日，天气阴。
温妈成功度过了危险期被转入普通病房，历经半个月时间，她消瘦的仿佛换了个人。温辰依旧每天放了学便直接到病房陪着，时不时两人说几句话，母子俩相处的倒是愉快。
温妈死里逃生，对人生很多事都有了不同的看法。
“辰辰，学习上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一直很优秀，妈相信你一定会梦想成真的！”
“嗯，我知道了。”
“还有，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就大胆去追，妈不图别的了，只要你喜欢，妈就支持你！”
……温辰。
“……好，谢谢妈。”
“辰辰，最近怎么不见你丽姨？这可不像她的性子！”温妈皱着眉，一边吃着温辰递过来的苹果，一边疑惑地问。
温辰写作业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接着沉声道：“丽姨说前段时间天天照顾你太累了，现在你转到了普通病房，她想好好休息休息。”
“这人！怎么还这么不着调！得亏我心大，不然，早就跟她绝交了！”温妈轻嗤着，眼中透着淡淡的娇嗔。
温辰鼻子有些酸，心里也闷得发慌，他站起身拿起身旁的水壶，“没水了，我去接点水！”
……
温辰出了门，眼底隐出慌乱，靠在墙上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温译恰巧走来，远远看到他的身影，沉着脸色走上前，“你丽姨的后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等你妈出了院，找个恰当的机会，我会跟她说的。”
温辰修长的身影靠着墙，低着头的他看不出表情，可周身散发着淡淡沉痛的气息，昭示着他此刻心底的悲哀。
温译略叹了口气，面对儿子的沉默，他也无可奈可，这孩子，每每悲痛至极之时，便会像这样保持沉默，不声不响地，像是一副躯壳。
可有些事，不得不面对。
“你丽姨最后的遗愿……”
“儿子，……这是咱们欠人家的，是一条命！”温译斟酌着字句，不想让儿子再受伤，可眼下，依然没了退路。
良久，温辰抬起头，如雕似刻的脸庞在墙上投下暗影，他神色凉薄，轻启薄唇，“我知道，爸，就按你说的办吧，我，没意见。”
……
温译默然，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他收敛起悲伤的神色，推开病房的门。
“娜娜，今天感觉怎么样……”
……
走廊里，温辰修长的身形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瘦削又孤独……
打过水，温辰并未直接去病房，实际上，他有些不敢面对母亲，怕她再问起丽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个谎言，他每说一个字，便感觉心被扎一次。
堵上性命的恩，他怎么还得起？
难道真的要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才抵得上吗？
机械地拿出手机，他再次拨出那个已经拨过无数次的电话……
依旧是无人接听，温辰自嘲地笑了起来，直到笑出眼泪，他突然发疯一般将手机扔出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