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刘三爷席地编草鞋,赵四哥火场逞英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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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热透活的猪肉,血子,肝,又放了青菜粉丝,尺六锅满满一锅杀猪菜。早上忠礼就去请了大舅,姨父姨娘。又喊来了广后一家三口。玉莲去请姐姐姐夫的,说姐姐要生了,两口子没过来。一大家子尽情享用美味佳肴。忠信吃得撑住了,刚放下碗筷,便急着要解大手,外面天已黑了,他一个人不敢去屋后茅缸,便去喊妈妈,赵妈妈端着煤油灯,用手挡在上风,照着去茅缸的路。忠信蹲在茅缸边,手扶住茅缸边的树桩上,这树桩一般都是勺柄粗的桑树棍子,钉在茅缸边,小侠子上茅缸,手扶住棍子,防止掉下去。这树棍子经几个月风吹日晒,早已不结实了,忠信抓住棍子,一使劲,棍子连根断了,赵妈妈耳尖眼快,立刻丢了油灯,一把拽住忠信,险些儿真的掉下茅缸,忠信吓得不敢说话,提起裤子。赵妈妈摸起油灯,火油早已淌得一干二净。
娘儿俩回到屋里,大舅问道:小五子这么快就拉过了?赵妈妈说了经过,惹得众人大笑。赵妈妈对赵老爹道:你没上过茅缸?桩忽得了就不晓得啊,刚才幸亏我跟了去,不然掉下去都没人晓得。忠仁道:桩不结实也不能怪嗲,我明个钉两根新的。女人侠子吃了饭,各自洗手脸去了。大舅他们又吃了些酒方才结束。杨家姨父公婆俩拎了肉回家,大舅道:我明个吃了中饭才回去呢,反正大姑嗲嗲家肉多呢。广后同大舅打了招呼,提着肉领着女人侠子也回家了。士英小丽草草吃过晚饭,也不帮赵妈妈收拾锅碗,去了南屋。临岀门槛时,赵妈妈听得她们嘴里叽叽咕咕,说了什么,听得不够真切。
一家人基本上散了,赵老爹陪着大舅坐在桌边说话,淑芬抱着文美,坐在大舅旁边,大舅逗着文美,问站在房门口的忠礼:小三子,你说你家文美是喊我舅爹爹呢,还是外公爹爹。忠礼道:还是喊舅爹爹。淑芬道:当然喊外公爹爹了。赵老爹道:随便喊都行。
赵妈妈收拾锅碗,来到堂屋,对赵老爹说道:你看到的,大娘和新娘子今个儿晚上脸色不太好看。赵老爹道:又是哪个推扳她们了?赵妈妈说:别的还有谁呀?你呗。赵老爹不解: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了。赵妈妈道:大舅姨娘他们都给了一块肉,把她们俩娘家给忘了,肯定为这事生气的。赵老爹道:我又不是每家亲戚都给的了,连大闺娘家都没有。赵妈妈道:明个儿每家割几斤给她们,家里就少吃两顿,要过年了,惹她们做什么,特别是小侉子,你不给她,她鼓的早呢,你过年都过不安稳。大舅亦道:嗯,省事无事,明个就每人割几斤。又说了些别的话,大舅酒吃多了,打起了瞌睡。淑芬上锅打来了热水,大舅洗了手脸,跟赵老爹去了牛屋睡觉。
赵忠智没有在家吃晚饭,二队有户人家儿子结婚,请了大队干部,忠智喝得醉醺醺的,大队通讯员小王把他送回家。何小丽还没熄灯睡觉,憋着气等忠智呢。忠智刚推开房门,小丽便手指着他骂道:一天到晚就晓得灌酒。忠智赶忙关上房门,嘘道:小点声,大哥大嫂在西头房呢,灯还亮着呢。小丽道:怕什么?管自家男人不是正事呀。看看你嘴里酒气,薰死人了,你今晚不要上铺,就睡地上。忠智道:地上不凉呀。小丽道:没把你撵外去就对得起你了。忠智厚着脸皮,挨到床边,不防被何小丽一脚蹬到屁股,趴在了地上,忠智上了火,爬起来,挥着拳头。小丽大声喊道:有种打过来,你要是碰我一下子,信不信给你家屋脊子点起来。
堂屋里响起大哥的说话声:天不早了,睡觉吧,吵什么呀。两口子不作声,小丽一把抓住忠智头发,忠智不敢大声发作,只得低声求饶:行了,我服你了,求你放开手,疼死我了。小丽放开手,狠狠地说道:看你下回再横。忠智欲上床睡觉,小丽吆喝着他洗了手脚,经此一闹,忠智酒清醒了一半,又喝了杯白开水,刚要躺下,又听小丽道:你嗲你妈偏心。忠智有点不耐烦了:又怎么你了?小丽道:你家杀猪,舅舅姨娘都有肉,就连你家那个姓黄的大爷…忠智道:说过多少回了,他改姓赵了。小丽不予理睬:姓黄的大爷都拎二斤回家,就我娘家,一个肉丁子都没得。忠智道:大嫂娘家有没有呀。小丽道:也没得。忠智道:那你攀什么?小丽道:凭什么亲家家就没得呀?我娘家不比你黄大爷家硬正呀,我也喂过猪食,打扫过猪圈塘的。忠智道:或许嗲忘了呢。小丽道:他才不会忘了呢,谁家有肉谁家没肉早就指派好了。忠智道:你不要生气了,明天问问妈妈,实在没得,过天把,大队杀口猪干部分分呢,我扣几斤下来,给你送娘家去。小丽听了这话,不再生气,脸上露出笑意,熄了灯,两口子又嘀嘀咕咕一阵子,方才睡去。
及明日,还没吃早饭,赵妈妈便喊了士英小丽道:锅屋小桌子上有两块肉呢,你们吃过早饭有空送回娘家去,亲戚多不够分的,每家就少点。妯娌两个心里自是高兴,匆匆吃了早饭,拎着肉回南屋。士英娘家不远,本大队的,于是搀着文兵回了趟娘家。何小丽把肉放在房里,等两天忠智分的肉再割几斤,一道送回娘家。
腊月二十四送灶日,大清早,赵妈妈将二斤左右带卯子的肋条肉,下锅开水焯半熟,装在盘子里,搁在锅灶上,赵老爹默默祷告了几句,无非是乞求灶王爷上天在玉皇大帝面前说说好话,来年风调雨顺,多打粮食之类的话,然后放了鞭炮。早些年庄头有个方桌大小的象个鸡窝一样的灶王庙,门两边贴上红纸对联,上联写上天言好事,下联曰下界保平安。家家户户都端上刀头肉水果饼干之类四样供品,焚香磕头,燃放鞭炮。后来破四旧,不给弄迷信这一套,社员们只好偷偷的在自己家里敬一敬了,虽不能堂而皇之地去敬拜灶王爷,但在自家的灶台前,态度心意还是十分虔诚的。赵老爹端下盘子,一家人也先后起床,忙忙碌碌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赵妈妈对士英说道:小侉子回了娘家,淑芬要带文美,吃过饭,你跟我去拐园子面,这两天正好大晴天,再迟迟就赶不上了,今个儿都二十四了。又对忠礼道:你大哥生产队里还有些杂活要做,你跟大嫂把半笆斗糯米抬到南头陈队长家。
正说着话,女婿火急火燎地跨进屋,一脸的喜气。赵妈妈忙问道:是不是玉芳生了?志国难掩喜悦之情,笑眯眯地说道:生了,生个小伙。赵家人也替他高兴,说了些恭维和祝贺的话。志国将半小挽子红蛋放到桌子上,叫赵妈妈拿来小笆斗拾下来,赵妈妈道:怎么这么多呀。女婿志国道:我妈妈说了,每个哥哥家都有一份的,每份两手红蛋一袋小糖。赵妈妈笑道:我们家也没分家呢,哪里这么多讲究的,这么多鸡蛋都能拿到集市上去卖了。志国道:红蛋是熟的。赵妈妈道:我晓得。拾完了蛋志国急着回家,遂道:后天改暗,嫂子们都去。赵妈妈拎了一块肉,放在女婿的小挽子里,打发了女婿回家。志国走后,玉莲小声问妈妈:妈,我和忠信好去姐姐家吃饭呀?赵妈妈笑道:改暗饭不好吃的,吃了饭要送月子礼的。忠信道:花钱我们不去。士英笑道:本来就没有过小伙头子去吃改暗饭的。忠信不高兴了,大哥说道:你大嫂逗你玩的,你要吃你们就去吧,姐姐家怕什么。一旁的文巧文兵也嚷嚷着要去,赵妈妈道:都去都去。
一会儿志国又折回来,问赵妈妈:玉芳问您,要不要到前面大爷家报喜,她说大爷都改过姓了。赵妈妈道:这个我真不晓得呢,中上问问她嗲,说行呢,就把我家的拿一份子给他家,不必要呢就拉倒,不需要你来回跑了。志国嗯嗯应着说那也好,再同哥哥嫂嫂打了招呼,回家去了。赵家人收拾碗筷,抬着笆斗,去庄子南头拐磨。
忠智吃了晚饭,想着女人回了娘家,一个人呆在房里了无兴趣,便径自去大队部,李支书岁数大了,晚上基本不来大队部,章卫国副支书挂个名,也不怎么过问大队里的事,大队部里也只有钱会计的办公室里亮了灯。忠智走进自个儿办公室,想想一年多前,第一次走进大队部那种怯生生的样子,现在居然成了它的主人,别人见了他都得恭维客气两声,求他办事的更得低三下四,还要看他的脸色及心情。
正想着呢,真的有人敲门进来,来人递了支香烟,忠智摆摆手,那人随手丢了两包烟办公桌上。忠智认识他,二队的姓郭,五十几岁,看上去是个老实头。忠智问道:这么晚了来大队部有什么事?老郭答道:刚才去了你家,前脚后脚没见着你人,说你来大队部了。找你有个事情,我们家闺娘不是嫁到安徽了嘛,要我们去过年,听人说去安徽要公社大队小队三级证明。忠智道:这事呀,我们大队出个介绍信,你去公社派出所或者民政上,他们会给你出证明的。忠智拿出信笺,写了介绍信,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老郭,道:大队公章在会计身边呢,他正好就在隔壁弄账呢。忠智瞥见了两包烟,推给老郭:我不抽烟,你拿回去吧。老郭道:两包烟也不值多少钱,是不是嫌丑呀。忠智道:钱会计抽烟呢,你递一包给他,那一包你拿回去过年散散人。老郭去了会计室,盖好大队公章,出了大队部的门,忽然看见大队部东北方向火光冲天,遂大喊一声:不好了,有地方走水了。
赵忠智也闻到了烟糊味,听得老郭的叫喊,遂起身走出大队部,只见东北处有火光和浓烟,人声吵杂,沸反盈天。钱会计也跑出办公室,站在忠智身边说道:看势头应该是十一队东庄。忠智道:关上门我们去看看。两人还未抬脚,只见四五个男子汉气喘吁吁地跑来,其中一个道:正好主任在,我们是来抬水龙的。忠智道:放水龙的仓库门没锁。几个大汉进入大队部仓库,抬起水龙,飞奔而去,忠智钱会计尾随其后。
十一队东庄,十几户人家,座落在涧河北岸,茅草房子加之个把月不曾下过个透当雨,天干物燥,本来就应该火烛小心。东庄上有户人家在蒸馒头,烧柴草的火星子飞出烟囱,落到干燥的麦穰草现的屋面上,引起了火灾。他家的锅屋已基本上烧得差不多了,正值东北风,火势已搭上邻居家的堂屋,抬水龙的刚放稳,人们便用小木桶拎水装进水龙箱里,三四个男人前后压着水龙的把手,有人拿起水龙上的水枪对准火势大的地方喷过去。也有人直接往着火的地方泼水。不一会儿,明火被大伙扑灭了。
那家堂屋已烧了大半,有人正欲离去,不想有处又被风吹得复燃起来,那家屋的后檐是一柴蒲草堆,柴草正好簇在屋檐口,一旦燃着了草堆,后果不堪设想。忠智拿过一妇女手中的叉子,一个箭步跃上后檐墙,用叉子使劲地将柴草推开,早有人拿着水龙枪对着着火点及后面的柴草喷水。忠智浑身被水淋透,火势终于扑了下去,他也冻得浑身发抖,有人提醒忠智下来回家换衣服,忠智正准备跳下墙,不想土脚墙被水淋得塌了下来,只听得轰的一声响,墙已倒了半边,有人大喊:赵主任被埋了,快来救人。救火的人拥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扒开柴草和土脚。
不知忠智被埋情形如何,且看下回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