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过生日玉芳闹心 开大会得财露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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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礼回家的路上,正胡乱地想着心事,不防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回头一望,原来是大舅。忠礼惊喜道:大舅,您怎么来了?大舅哈哈一笑:不作兴到你家混顿好吃的?晓得今个儿是玉芳的生日,顺便过来看看淑芬。自打过了年,你们都没回去看过我。忠礼不好意思说道:想去看看舅舅的,最近太忙了。两人一路说着话,不觉已到了赵家。
赵妈妈见是大舅来了,甚是欢喜。忠礼同舅舅打了招呼,径自上工去了。赵妈妈陪大舅唠着家常。及至中饭时分,赵家的锅屋里飘出鱼肉的香味,惹得放工的人们馋涎欲滴。陈队长路过赵家屋山头,笑道:赵大哥,今个吃什么好的了?赵广发答道:今个大闺娘二十岁,队长来弄两盅。陈队长道:不客气。赵老爹让忠仁把队长拉进屋里,陈队长遂不再客气,来到赵家堂屋,见了赵家舅舅,相互客套一下。
桌子上摆好了碗筷酒杯。赵老爹对忠礼道:小四子说回来吃饭的呢。忠礼道:说回来的。队长岔嘴道:大队这两天忙呢,明天要去公社礼堂开大会。丁大舅岔开话题,说着别的笑话。鱼肉端到桌上,忠智也从外面进来,见大舅队长,打了招呼,径自去了西头房。
玉芳玉莲正在房里说笑,见四哥进来,玉莲嘴快说道:四哥今天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想吃好的了?玉芳白了她一眼。忠智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和钢笔,递给玉芳:给你的生日礼物。玉芳满心欢喜,道:难为四哥。玉莲一旁嚷嚷道:我也要。忠智哄道:等你过二十岁,四哥保证给你买。赵妈妈在堂屋喊道:在房里闹什呢,都来吃饭。兄妹三人来到女人小孩吃饭的小桌子旁。忠智刚要坐下,那边陈队长说道:赵大队长过来嘛。忠仁也道:小四子来陪大舅陈队长吃两盅。玉莲用膀子弯把忠智挤走。忠智遂到东边大桌子上敬了大舅陈队长各两盅,又敬了嗲嗲一盅,便自个儿装了碗饭,又去了小桌子。
吃好午饭,陈队长有些微醉。忠仁搀扶着将他送回家。大舅和淑芬说了些家常话,末了,笑着说道:有了婆家,就不要我这个大爷了。淑芬微娇道:哪里的话,我正想过两天回去看看您呐。大舅转向赵老爹赵妈妈道:看看小嘴要忠礼教得多会说呀。众人笑了一回。大舅又吃了一杯白开水,遂告辞回去,忠礼淑芬送到庄头,淑芬道:大爷,吃了些酒,走路慢点。大舅道:不碍事的,你们回吧。言罢径自而去。
却说赵玉芳收了四哥的礼物,心里自是欢喜。吃过中饭,一个人躲在房里偷着乐,想着想着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她突然感觉这快乐应该同一个人一起分享。那个人是张家男。
她和张家男已有五六天没见面了。宣传队过了正月十六就解散了,要等到夏季农忙才能集合,排演四夏战歌,所以这几个月时间很难有机会同家男见面。昨天傍晚,她去了家男生产队那个沟浜,等着放工的人群中偶遇他,约下晚上见面,可是人群中并没有他,问了一个熟人,才知道家男走亲戚去了,过两天才能回来。一晚上她都高兴不起来,苦着个脸。睡觉的时候,玉莲嘴快道:大姐,是不是见不着那个男的,心里难过呀。玉芳用脚蹬了妹妹一下,说道:你瞎说什么呀。玉莲道:过年时,我不是替人家演过冬儿的吗,后来我又去过宣传队几次,看出来他对你好。玉芳道:鬼精灵。又道:这事不能瞎说的,嗲嗲妈妈不晓得呢。玉莲道:我不会说的,大姐,我告给你一句话。玉芳说道:什么话你就说嘛。玉莲道:那天,我们家来了个亲戚,我没看过,丑老太婆,跟妈妈说,她家有个亲戚,二十出头,木匠,说是给你介绍的对象。玉芳听了心头一惊,急忙问道:妈怎么跟她说的?玉莲道:后来她们说什么我不晓得了,妈不让我听,叫我去割猪草。玉芳不好再问下去了,心中暗自唉叹,可偏偏这家男又不在家,等他回来见了面再做计较了。中午收了四哥的礼物,心情高兴了一阵子,可想起家男,想起昨晚妹妹的话,心中难免又是沮丧。
下午上工干活都是没精打采的。二嫂没人的时候问她:你怎么没精神的?陈队长看见了要扣你工分的。玉芳撒谎道:身子不舒服,就懒懒的。二嫂应了一声,不再问她。
晚上,一家人陆续收工回家,刚准备吃晚饭,忠智回家来冲着站在门口的忠信道:三嫂呢?忠信道:三嫂在南屋呢。忠智叫忠信喊来淑芬,忠智说道:大队通知你明早八点到公社礼堂开会。忠礼随口问道:开什么会?忠智冷冷地回答道:全公社所有五类分子及其子女都有参加。淑芬听了吓得脸色铁青。忠礼急忙把她扶进二嫂的房里。
赵妈妈瞪了忠智两眼,气凶凶地说道:你一天到晚能不能做点好事?她是你嫂子。忠智一脸无辜地说道:这是上面发下来的名单,我不过通知一下。大哥说道:你是大队长,就不能瞒一下。忠智道:明天开会她们是坐在前面的,公社干部要点名的,谁也包庇不了谁。一旁的赵老爹发火道:天底下就你这么个清官,你要是把你嫂子吓出一头来,我不拿棍子打死你。忠智来到房来,三嫂坐在床沿上低头哭泣,三哥在一旁唉声叹气。忠智对三嫂说道:不是针对你们的,是让你们去参加会议,应该不会有事的。忠礼道:行了,我们晓得了,你出去吧,让她平静平静。
忠智退出房门,也不吃晚饭,跨出门槛,巧云撵到屋外,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非得去呀。你三嫂她妈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啊,所以,她一听说开万人大会就害怕,在大舅家这几年,有大舅这贫协主任罩着,没有人敢紧干她。这回,刚到我们家才两三个月,就让她去看这种会,大舅晓得了,不找你算账呀。忠智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这事只有找大舅了,听说公社主任的老爹跟大舅的关系不一般。有一次,我在公社开会,听他跟前行大队的干部提过大舅的名字。二嫂道:要不要去找大舅想想法子。忠智道:去就去一趟吧。二嫂道:那我去喊忠礼一起去。忠智说道:三嫂心情不好,三哥要陪着她,就我跟你去。这事弄不好,嗲明个又要骂我的。叔嫂二人回屋,吃了晚饭,向大伙说了情况,便去了大舅家。
农历初七八,月亮半圆,月光还算明朗,看得清脚下的路。约摸个半小时,叔嫂俩到了舅舅家,喊开大舅的门。大舅开门,惊问道:有什呢要紧的事?连晚过来。叔嫂俩进屋,大舅点亮油灯。巧云问道:大舅,你认识我们公社的祁主任。大舅道:认得,怎么了?忠智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大舅说道:说来话长,十几年前,吃食堂后期,我去安徽要过饭,在安徽那个叫什么什么大队的,到人家地里去刨山芋,人家头告刨过了,我们一大帮子要饭是去刨二告。刨的时候拾荒的会跟拾荒的抢了打起来。有次有对爷儿两个,小男侠子十五六岁,被人家打得鼻青脸肿的,听他们口音,像是我们家的,一打听,原来是邻公社的,姓祁。后来,我们三人就结了个帮,相互有了照应。我们在一起拾荒要饭四五个月呢。后来他家不晓得从什呢地方冒出个做大事的亲戚。有人过来找到他们,老的回去到他们公社食堂烧饭,儿子小,就在公社里跑跑腿送送信什么的。这两年竟然混上了公社干部了。去年下半年调到我们公社当了主任,我到公社开会,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挺客气的。你们怎么问起他了?忠智道:是明天公社万人大会的事。
如此这般说了,大舅哈哈一笑,轻松地说道:我以为什呢大事呢。你们让淑芬蹲在家里,开会我去。巧云有些茫然道:这样就行了?大舅道:怎么不行呀,反正我明个也要去开会的,我就替淑芬坐到前面去,没事的,你们回去告给淑芬,让她放心,不要害怕。听说她怀住身子了,叫她好好歇着。巧云叔嫂又闲谈些别的话,见时辰不早了,便辞别大舅回家。
再说忠礼两口子见巧云忠智去了大舅家,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心里悬悬的。赵妈妈过来连劝带哄,淑芬方才吃了一碗粥。吃过饭,还是眼泪汪汪地坐在桌边,轻声地说道:没想到会连累你们,让你们跟着担惊受怕。赵妈妈道:看你说的,一家子说两家子话。一旁打瞌睡的忠信,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道:明天谁要是拖你去开会,我就用弹弓打他的眼睛。大伙想笑,都忍住了。家人们劝了一回,都去睡觉了。
老爹披了衣服往外走,赵妈妈骂道:你还有心思去挺尸,心这么宽呀。赵老爹道:我也不好哄媳妇呀。赵妈妈道:等等小四子他们回来,看看怎么说的。哪个叫你去哄媳妇的?忠礼两口子坐在那里不做声,老爹抽着旱烟。赵妈妈拿着针线,跟小五子补裤子,嘴里自言自语道:一天到晚疯尸,硌顶头子才补过个把月,都又坏了。赵老爹不答腔,只顾自个儿抽着闷烟。赵妈妈白了他一眼,道:少抽点,尽是烟味。赵老爹道:不给我去睡觉,烟也不给我吃,就大眼瞪小眼看着你。
赵妈妈正要抢白他,巧云推门进来了。赵妈妈急忙问道:大舅怎么说的。巧云答道:大舅说不碍事,明天让新娘子不要去公社开会。赵妈妈道:噢,不碍事就好。小四子呢。巧云道:刚才去大队部了。赵妈妈道:也够难为小四子了,明个让他回家吃住,不要再把他往外头撵了。说着,用眼角瞟了下赵老爹,老爹道:你看我做呢,又不是我撵的。说着拿起衣服走出了门。巧云劝了几句淑芬,淑芬听了巧云说的话,心头宽慰了许多,道:难为二嫂了。巧云道:回房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工呢。一家人各自回房睡觉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