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玉莲有福进城生子,忠礼无怨破冰趟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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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士英听得有人说她要生了，才感觉到裆下暖洋洋的，知是羊水下来了，要忠仁背着她回家。有谙行的说道：回家怕是赶不上了，没多远就到队房了。忠仁将士英背到队房，紧跟而来的妇女赶走了所有男人，帮着士英脱了裤子，分开两腿，侠子己出红门大半，谙行的妇女帮着接生。一声啼哭，小孩落地。早有人喊道：恭喜忠仁大爷，添了个带把的。也有好事的男人在屋外说道：今个儿过冬，你家儿子就叫文冬。忠仁也觉得名字不错。忠礼淑芬早已回家取来铺板和被褥，众人七手八脚帮着把士英及小孩抬回赵家南屋。队房变成了产房，众人接生代替了批水浒会。生产队里又添了人口，也是件喜事，陈队长一高兴，对大伙儿道：今个儿上午工分照记。众人皆大欢喜，大都去忠仁的南屋讨要喜烟喜糖去了。

文冬三朝，忠仁请来了金城妈给文冬洗澡，铜盆里放了半盆水，取来在锅堂里烧得通红的称砣，放在盆中，瞬间房间里升起一股热腾腾的雾气。金城妈用盆中的温水帮婴儿擦洗身子。

忠仁也置办了两桌酒席，请来了舅舅姨娘叔叔，以及玉芳玉莲等，也不收礼金，喝两杯，热闹一下而已。玉莲中饭吃了半着，肚子不舒服，朝辉赶紧把她搀扶回家，玉芳也去陪着妹妹。

这边酒席继续，忠志端起酒杯敬了大舅二舅，姨父今日身子不爽，没有吃酒，便敬姨妈，姨妈道：敬敬你大哥，你大哥一家之主，操心劳碌的不容易，你们小兄弟们要务必敬重他。忠志道：晓得，我们不会推板大哥的。遂端起酒杯，碰杯，尔后一饮而尽。忠志又敬了三哥一杯，说道：三哥，有些事情请带谅做弟弟的。三哥不着声，其实他有许多牢骚而发，今日碍于众亲戚面子，不想发作，端起酒杯把酒喝了。忠志刚想离席，想起广后大爷还没敬酒，便斟满，敬了两盅。广后大爷不胜酒力，三五杯下肚便脸红脖子粗，站在一旁的赵妈妈道：你大爷不能吃酒就算了，大家也不要攀他。

广后站起来，晃了下身子，丁大舅连忙用手稳住他，说道：着急有事呀？广后道：二丫头在家呢。姨妈道：二丫头在家，不是有她妈呢。广后道：她妈伤风感冒，打了针。叹了口气又道：二丫头命苦，上去养了两个闺娘，这回又养个三丫头，程家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才二十朝，便把她撵回娘家，说是晾尿斑，操闺娘窝，吃上又不好，这几天整日哭哭啼啼的。姨妈道：老哭也不行的，会制出病来的。广后道：我回去烧给她吃呢，原指望把出门的闺娘，泼出去的水，那晓得倒头来还是耷在手里。赵妈妈道：不要回去烧了，装些饭和咸端给她，叫她妈和小刚过来吃，人多照应不过来，哪能脚脚走得到，叫你一家过来吃的，非讲这个礼，我们一大家子十几口子呢，在乎他们吃一碗半碗的。遂让淑芬装了端给小兰，顺便喊来了小刚和他妈。

赵玉莲回到小屋里，躺在床上歇了稍许，方觉好些。玉芳坐在铺边陪她说话。朝辉用瓷茶缸子泡了杯茶叶茶，端给玉芳，说道：茶叶是我爸捎过来的，好茶叶的。玉芳笑着说：我们乡下人没喝过这玩意，白水喝惯了。朝辉道：就是给你尝尝的。玉芳端起杯子，呷了一口，道：苦叽叽的，再说又不渴，喝不下去。玉莲道：我也喝不惯，还有城里人欢喜刷牙，他也是的，逼着我，起初回回刷出血来，现在才好些。玉芳道：那玩意也听说的，我们乡下人讲究些的，吃过饭用水漱漱嘴，再说了，就是想刷牙，那牙膏也没地方买呀。朝辉道：大姐你要是刷牙，牙膏我带两盒子给你。玉芳笑道：要的时候再说吧。又问玉莲道：你是不是足月了？玉莲道：快了，还有十来天。玉芳又问道：嫂子她们来催生了吗？玉莲道：他爸妈说不要，让我去南京做月子，一切等类的东西都有他们备了。玉芳道：肯定是嫌我们乡下备的不好，不合他们的意。玉莲道：他们家讲究呢。玉芳道：什呢时候走呀？玉莲道：就这几天吧。玉芳又道：过年不回来？玉莲应道：没日子了，肯定在那里过年了。玉芳道：妈晓得吗？她最惯你了，你长这么大从没离开过她眼皮子底下，要是晓得你去南京做月子，肯定舍不得。玉莲道：所以我还没告诉她呢。玉芳吃了半杯茶，起身说道：天不好，我要早些回家，小虎在家呢。遂告辞而去。

玉芳回来，赵妈妈问了玉莲的情况，玉芳答曰并无大碍，赵妈妈放心。玉芳收拾一下，抱着儿子回家，妈妈说道：要不要你三哥送你回去？玉芳道：不用了。妈妈道：来了中饭也没吃安稳，没事勤回家陪妈妈说说话。玉芳道：晓得了。妈妈抱怨道：靠这块，一年到头不见你回来三五趟。玉芳走远，赵妈妈还不停的唠叨。淑芬小丽收拾好桌子，赵妈妈对淑芬说道：我还是不放心二丫头，跟我去看看她。忠礼道：刚才玉芳不是说不碍事了。大舅道：她就不放心她大老巴子，大老巴子是她手心上的肉，小老巴子是她心尖子上肉。赵妈妈道：哥哥姐姐们都大了，撑门立户的了，就她们两个还小，二丫头不过十几岁，晓得什呢啊，在家里偷懒惯的。赵妈妈不理睬大舅他们，伙着淑芬去了玉莲两口子的小屋。

赵妈妈淑芬来到玉莲的屋里，朝辉不在家，玉莲半躺在床上，见妈妈来了，赶忙起床。赵妈妈道：不用起来，小心敞了风。玉莲重新上了铺，赵妈妈问道：中饭没吃，肚子一定饿了吧，要不叫你三嫂回家端些过来？玉莲道：这两天胃子阻阻的，不想吃，特别是油腻的东西。淑芬见屋里有些杂乱，便帮着收拾，玉莲不好意思说道：这两天怕动，家里作的一塌糊涂。赵妈妈笑道：这么大，我就没见你勤快过。玉莲娇嗔道：我妈噢。赵妈妈道：话说好了的，这么大了还刁巴刁巴的。淑芬在扫地，听得她们娘儿俩对话，心里不是滋味，自从来到苏北乡下，这么多年了，从没向谁撒过娇。愣在堂屋角里，偷偷抹起眼泪。正巧朝辉从外面进来，见了淑芬说道：三嫂眼睛怎么了？淑芬道：不晓得什么东西迷了眼睛。朝辉道：不用你打扫了，等会儿我来。淑芬道：差不多了，妈在房里呢。朝辉遂去了房里，坐在铺边，说道：妈，你来了，正好有个事想跟你说。玉莲用眼色瞪他，朝辉继续道：早迟得说啊，没得日子了。赵妈妈道：什呢事？朝辉道：我爸妈来电报的，说让玉莲回南京做月子。赵妈妈道：这是好事啊。玉莲道：妈你没意见？赵妈妈道：这个能有什呢意见？城里条件好，再说了，你去南京生侠子，省得我焦多大心思呀。玉莲假装生气道：那你舍得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呀？赵妈妈道：那是你周而正之的家，再说了，你做完月子不得又回来了。朝辉原以为玉莲妈妈话不好说的，没指望她倒也十分开明，朝辉告诉赵妈妈，打算后天动身。赵妈妈道：那这两天就住在我家去，好陪妈妈说说话，这一去少则个把两个月，乍离开妈，还真想你呢。

当下玉莲收拾被褥跟妈妈及嫂子回了娘家。大舅姨娘还没回去，赵家人团在桌边听大舅说故事，见玉莲都问长问短。大舅笑道：真是惯子闺娘。赵妈妈道：她过两天去南京家里做月子呢，我把她带回来蹲两天。大家都说去城里好，医院里生侠子没危险。何小丽阴阳怪气地道：那乡下人就不养侠子了，大嫂没差点养在圩埂上，轮到她了，陡然自娇起来了。众人知她在说风凉话，并不理会她。大舅姨妈见天色不早了，便告辞回去不提。

忠信的腿疾己全愈，大药丸子吃完了也有十天八日的了，并未见复发。一家子都夸李老先生手段高明，药丸子灵光。赵妈妈本想再去青沟赶集时，带些东西给人家，以表感激之意，可转念一想，能带什呢给人家呢，都是乡下人，也没甚稀罕的东西，遂作罢。

过两日，朝辉对玉莲说：向阳支书在公社联系上一辆拖拉机，顺便把我们带到楚州县城里。赵妈妈觉得不妥：一路上，百十里路呢，把个侠子颠出来呢，还是坐轮船。朝辉道：坐船只能到兴化，然后还是要乘车子的。忠仁大哥道：那边的路比我们这边平坦些，再说了乘的是汽车，又不是拖拉机。朝辉应道：这个是的。玉莲也主张坐轮船，朝辉自然是选择听赵家人的话。

赵妈妈大清早便起床，搓了两碗元子，下好了装给玉莲，玉莲说心口堵堵的不能吃黏的。淑芬也劝道：多少吃两个，把妈心拂得了，也图个吉庆。玉莲只吃了两三个，剩下的要文巧吃光了。朝辉过来了，锅里还剩些，赵妈妈便装给了端给女婿。朝辉问道：玉莲起来了？妈妈道：刚才吃了两口元子。朝辉道：她喜欢吃面条，我正准备回去下给她吃的呢。赵妈妈道：那家作兴出门吃面条的，拖拖拉拉的。朝辉道：我们那里没有这么多讲究。赵妈妈道：行李包袱收拾得差不多了？朝辉说就是喊玉莲回去收拾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