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先做明珠,后做绸缎绣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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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陶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冷场”两个字。
即便这种尴尬局面是她一手造成的。
先照顾每个人的情绪，再就事论事，不是成年人间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
或许不近人情，但孟子陶坚持认为，简单高效是第一要义。
所以驱车到新工作室一路，车内再无任何交谈。
小姑娘欣畅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被孟子陶的威严彻底震慑。
四人走进电梯，逼仄空间内，气氛骤降至冰点。
肖玥性格乐天，虽不记仇，但绝不白受窝囊气。
摁亮数字“1”，她凑在孟子陶耳边：“你要在俩孩子面前立威我不管，反正我是被无辜牵连的。去我老公微博超话签到一年，我就原谅你。”
言毕门开，高高兴兴牵着欣畅出去买蛋糕。
电梯里，只剩孟子陶和俞洄。
一个面朝电梯门而站，一个后背倚在角落，有限的距离好似相隔崇山峻岭。
孟子陶率先出声，回头问：“生气了？”
俞洄双眸低垂，声线极低：“没。”
孟子陶稍侧身，“想问我同样是挑战不擅长的领域，为什么我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支持你设计婚纱礼服，你要给遗体化妆，我却骂你多管闲事？”
大男孩闷不做声。
当默认。
电梯到达顶层，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
孟子陶转身与俞洄面对面，少有的表情肃整。
“首先，我认为人应该量力而行。比起化妆速成，你有更充裕的时间学习如何设计婚纱，而且你原本就非常擅长暗黑系风格。”
“其次，谢映蓉是我的店长，她有义务妥善处理职责范围内的一切突发状况。否则，我为什么要花钱雇她？”
“最后，不谦虚地说，以我现在的能力，已经不需要身边人雪中送炭。我更希望他们为我锦上添花。”
分条缕析讲到这里，孟子陶走近一步，叫俞洄的名字。
与他平视。
她刻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的对手是才华横溢的专业设计师，如果你设计的婚纱能获得宋薇薇的青睐，这就叫锦上添花。”
人生漫漫，可以平凡无建树，但绝不能自轻自贱。
先做明珠，后做绸缎绣牡丹。
大男孩的眸光一瞬点亮再熄灭，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说。
“你不认同可以反驳。”孟子陶说。
“没有不认同。”他神情沮丧，自嘲地扯动嘴角，“就觉得你离我太遥远了，我好像永远追不上你。”
“我大你九岁，总不能光长年岁，不长脑子吧。”
孟子陶笑容轻盈，做回平日里潇洒松弛的自己，“我如果没有点真本事，单凭美貌，又怎么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呢？”
俞洄也笑了，“可不可以只迷我一个人？”
“你自己怕晒会怨太阳会发光吗？”孟子陶反问。
论能言善辩，她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俞洄语塞，很明智地闭了嘴。
*
写字楼物业对装修时间有严格规定。
法定节假日和夜间可进行非静音施工，工作日只能进行无声无味作业。
打拆结束，新工作室正在进行建渣清运。
场地内像战后废墟，粉尘弥漫。
两位运渣师傅进出忙碌，皆是一头一脸的灰。
孟子陶跟着杜堃楼上楼下走一圈出来，随便往身上一拍，扬尘四起，她被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接过俞洄递来的纸巾，她翻看着最近几天的施工现场照，简单交代了杜堃几句。
根据施工图纸，装修涉及到消防改造，孟子陶提醒杜堃，记得提前联系物业推荐消防工程公司。
顺便叮嘱他，多备几件矿泉水在现场，方便装修师傅们取用。
临走前，孟子陶特意在楼层里转了一圈，有人加班的商户占了大半。
她又回到工作室叫出杜堃，安排他准备些水果小点，分送到周围各家商户。
施工周期长，噪音扰民，提前表达歉意，以免遭遇投诉。
结束后，她和俞洄来到楼下咖啡厅。
休息日的上午，店里客人只有零星两三桌。
肖玥和欣畅坐在安静角落里，大的吃着巴斯克陪小的写作业，时不时发出“现在小学数学这么难的吗”之类的感叹。
看见他们，肖玥痛苦吃下最后一口蛋糕，站起来郁闷道：“不行了，今日热量超标，我出去走几圈。”
圆桌上摆着四五只空甜品碟，孟子陶看着都觉得腻，“要不午饭别吃了，外面冷。”
“我宁可冻死，也不能肥死。”肖玥裹紧大衣，一路小跑出了咖啡厅。
支开俞洄去买咖啡，孟子陶正对欣畅坐下，“写完作业，我们聊聊。如果不想你小俞叔叔在场，我可以让他去车里等。”
从孟子陶进来，欣畅好似聚精会神写作业，自始至终没抬过头。
此刻笔尖悬停，整个人纹丝不动，像冻住一样。
给了她十秒思考的时间，孟子陶说：“不聊也可以，现在送你回家。”
嘴唇咬到发白，欣畅仍旧不敢与她对视，艰难点了点头。
俞洄端着两杯咖啡回来，小姑娘仿佛有感应，倏然扬起头望向他。
也不开口讲话，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注满无助与乞求。
楚楚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孩果然是天生的表演家，孟子陶上过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
她手指弯曲叩响桌面，“徐欣畅，我说了不要再耍小聪明。”
小姑娘身子一颤，眼泪决堤分行而下。
精准到好似经过严密计算。
小小年纪演技精湛，不过她选错了求助对象。
就算面前站的是影后，俞洄也会无条件相信孟子陶。
甚至不用孟子陶开口，他递出手里咖啡，“我和肖玥姐在车里等你们。”
欣畅如果不演这一出，孟子陶也许会很有耐心地等她写完作业。
屡教不改，现在她只能忍住不发脾气。
俞洄一离开，孟子陶开门见山问：“徐欣畅，上回帮你，我说过是因为我看不惯那孩子耍心机的行为，你还记得吧？”
视线低垂再次回避她的目光，欣畅轻轻点头。
“你呢？有没有对我耍心机？”孟子陶又问。
欣畅踌躇数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