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离别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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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骞终于放下“偶像包袱”，穿了一身短打装备，束起了发髻，正正经经地和夷妇们吃了顿离别的晚餐。
刚刚遭受凌辱的夷妇们还沉浸在痛苦当中，大家怯生生地围坐在往日欢声笑语的溪流旁。
张骞没有跳上那条他专属的竹筏，而是和几个混熟络的期门军在林子里打了几匹黄猄，然后在溪流边生起火堆，做起了可乐城里最受期待的烤肉。
夷妇们的眼睛里依然充满恐惧。尽管眼前的“偶像”在她们绝望地嘶吼时，已经拼尽了全力，但此时，他们依然没放下对男人那种本能的排斥。
张骞一边翻烤着黄猄，一边哼唱着一首夷妇们平日最喜欢的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张骞反复吟唱了两遍，夷妇们依然呆呆地坐在石头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天上的日头越过山脊，来到当空。张骞把手上的柴火交给身旁的期门军，纵身一跃，跳进了溪流。
随后，他学着秦星的手法，扬起浪花。飞溅的溪水散落到石头上，打在夷妇们的脸上。
一道七彩虹赫然出现在溪流正上方，夷妇们揉着脸，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张骞发疯似地激起溪流的水，水花打湿了夷妇们的头发和身体。
“可乐城，天下最美的地方，比西域的胡杨林还美，比楼兰的酒肆还快活，我爱可乐城……”
“啊……”
夷妇们尖叫着跳入溪流之中，和张骞一道，过起了“泼水节”。
欢声笑语中，夷妇们和张骞嬉嬉闹闹，不大一会儿功夫，两匹黄猄便只剩下一堆骨头架子。
一整个下午，可乐城里从没有过这么热烈的气氛。夷妇们在张骞的带领下，挽着袖子，卷着裤腿，将一片狼藉的可乐城收拾成了往日的样子。
狐姬在侍女的搀扶下，带领所有的臣民，在可乐城的每个角落，重新撒下了鲜花的种子。
黄昏时分，可乐城里炊烟四起，大家端着酒碗，围着张骞坐成一团，让他再给可乐城吟唱一首诗。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一曲歌罢，夷妇们呆呆地望着眼含热泪的张骞。
“给我们说说吧。”
“说的是妹子远嫁，与家人离别的故事。”张骞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你要走了？”
“还会回来。”张骞说着，放下酒碗，静静地躺在地上，扫视着每一个夷妇惊疑的脸。
“我说回来，就会回来。这里是我见过最美的地方，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什么时候回来？”
“等我带着大汉皇帝的军队还有诏书回来，那时候不会再有人敢欺负夜郎国。”
“外面的滇人会打进来吗？”
“暂时不会。”张骞猛地坐起身，“答应我，我回来之前，如果滇人打进来，那就拿起你们的锄头和菜刀，和他们以死相拼。”
“以死相拼！”
夷妇们像是跟着张骞吟唱诗歌，齐声叫嚷道。
“可乐城的女人不受人欺辱，我们一定保护好这个天下最快活的地方。”
张骞站起身，敬了夷妇们一碗酒。
和远处热烈的气氛不同，田恬找了个宁静的屋顶，破天荒地拉着秦星，说是请他喝酒。
两人看着张骞和夷妇们依依惜别，谁都没说话。直到山下响起一片“嘤嘤”的哭声，秦星才借着酒意，开了口。
“一坛子酒快没了，拉我到这来干啥？”秦星叹了口气，“别说你舍不得我。”
田恬笑了笑，放下了酒坛子。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给我算算。”
“算什么？”
“算算我的姻缘，还有前程。”
“你本就大富大贵，还要什么前程。天生丽质，门庭华贵，天下女人由你选。”
“那你就算算，我和狐姬。”
“一个是大汉的贵族公卿，一个是夜郎的国主女王，门当户对。”
田恬笑了笑，站起身。
“在你眼里，我始终是个纨绔子弟，没什么真本事。就靠着家里的背景，混个荣华富贵。”
秦星看着田恬，愣了片刻。
“你心里装着天下山川，光这点，就比一般的纨绔子弟强。”
田恬远远地看着张骞，叹了口气。
“这小子也装着天下山川，我怎么觉得他比我快活。”
“他是真快活，而你是想快活。”
“什么意思？”
“你别骗自己了，你对狐姬动情了。”
田恬转头看着秦星道：“何以见得？”
“如果你那么讨厌狐姬，今晚就不会把我叫到这来。”秦星顿了顿，“你放不下这里。”
田恬灌了一口酒，默默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田恬抿了抿嘴，回道：“今天。”
“今天？”
“就是今天。”田恬重新坐了下去，“我看着她带着可乐城的人到处撒种子，我突然觉得这地方，我有点留恋。”
“没想到你们父子一个毛病？”
“什么毛病？”
“一肚子坏水也掩不住护子之心。”
田恬噗呲一笑。
“别乱说，我爹可没害过你。”
“行啦，等回了长安城，你爹安安分分，我老婆没事，咱们就既往不咎，要有事，可别怪我使阴招。”
“哈哈哈……”田恬抱着酒坛子，躺到屋顶上，“你多幸福啊，漂亮老婆，厉害儿子，还有个逆袭的小舅子，还有——”
“算了，不说了，天下没几个人赶得上你。”
田恬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放心吧，只要你们按时借来兵，我保管这些滇人不敢乱来。可乐城永远都是可乐城。”
秦星拉起田恬道。
“能挺住吗？”
“这些滇人无利不起早，到时候让皇上封他们顶帽子，再给点好处，他们不会为难我们。”
“要是我们不在了，他们会怎么对待夜郎国？”
“你担心的对。”秦星顿了顿，“别想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让他们尽快退兵，等解了围再作计较。”
田恬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你的医术不错。”田恬突然停住脚步道。
“还凑合。”秦星耸了耸肩膀，“怎么？护肤品用完啦，我把方子告诉你，你自己配。”
田恬摇了摇头。
“我要是赶不上，能替我老婆接生吗？”
秦星愣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田恬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放心吧，我儿子就是我亲自接生的。”
田恬淡然一笑。
“儿子还是女儿。”
秦星真的十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他偏偏知道答案。“天慧”系统在确定狐姬怀孕的同时，已经知道，田恬种下的是一颗雄性的种子。
“儿子！”秦星肯定地回道。
“哈哈哈……”田恬放声大笑。
“对了，”秦星叫住田恬，“回去告诉你爹，他孙子可攥在我手上，叫他少惦记我老婆。”
田恬笑着朝秦星摇了摇手，走下了屋顶。
第二天一早，狐姬带着全城的夷妇，将张骞和田恬送到牂牁江边。
“都回去吧，帮我好好看着可乐城，我会回来。”田恬对狐姬道。
狐姬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我会的。”
在众人的目送中，张骞带着田恬攀上了崎岖的“五尺道”，悬崖下的牂牁江正咆哮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