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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人生当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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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甚和张宽这一战是独孤景没想到的,没想到张狂不仅狂,还疯。

不过歪打正着,成甚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两人便更加安全。

二人趴在阁楼顶上,远远的见远处灯火明亮,一人出现,众护卫还让出了道,料想那人必定是乐正商。于是两人偷偷溜下阁楼顶,追向将木料运走那人的方向。

吴牛是个不会做事的人,但是这只是别人给他的评价,他自认为自己是个会做事的人,只不过自己不太会说话。

有时候不会说话就是不会做事。

所以吴牛是个不会做事的人。

所以他总是干着最脏最累的活,还没有人帮他,因为没人愿意去干最脏最累的活, 最脏最累的活往往都是没有油水的活。

今天掌柜的请了全城的木匠师傅过来给后院一个水阁翻新,这种工作往往比较有油水,吴牛没想到自己也能参与。

但是吴牛不知道这种工作怎么样才能捞到油水,毕竟他是一个不会做事的人,所以他只能听别人安排。

他又被安排到了一个最脏最累的活——运木料——而且还是换下来的没用的需要销毁的木料。

其实吴牛还是有优点的,那就是能干活——有时候能干活和会做事是两回事。

在木匠师傅开始干活的同时,他也就开始干活,将换下来的木料从后院一块块送到内院柴房的平板车上,因为平板车不能拉到后院栈桥上。

他当然不是一块块的送,等存上一捆才送一趟,在等待的时候还能帮木匠师傅递一下新木板,当然这中间也是没人去帮他忙的。

从刚刚入夜便开始干活,一直干到现在,吴牛在这之间不止一次在想要不要去当个木匠师傅,有个木匠师傅好像还挺喜欢自己的,从学徒做起。

木料送到柴房并不是留作添火柴,因为那要等到明日,虽然缥缈楼每日寅时便开火准备早食,但是距离现在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掌柜的等不及,所以吴牛需要将木料运出去。

本来这是三个人的活,掌柜的要求至少三人,迅速处理完。但是又累又没有油水的活没人回干,而且处理不多的木料而已,三个人显得太多,所以现在只有吴牛一个人。

赶着拉着平板车的小毛驴,他也没有管内院里发生的事情,从偏门出了缥缈楼。

很轻易便出了城,守城的只是名义上是宋朝士兵,在这个武林人士与江湖门派齐聚之地,再加上白天拘仙阁近百人出现在盟主府,使得他们被江湖人士问责,所以现在他们也不敢多加阻拦,形同虚设。

出了离州城向西不远便是八百里云梦泽,到得湖边停下小毛驴,吴牛将木料搬下车,再将毛驴赶到远处,带上引火草料返回准备点火。

但是等他回到木料堆放之处正弯腰准备点火,突然一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别回头。”另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的声音也在他背后响起:“我问,你答,不要耍花招。”

正是赶到的独孤景与杜汐儿二人。

吴牛身体打颤,不由地点点头。

独孤景问道:“乐正商为什么要换掉这些木材?”

吴牛声音颤抖道:“不知道”

独孤景一愣又问:“乐正商为何要翻修那座阁楼?”

“听说是阁楼年久失修,为了客人的安全。”

“那换下来的木材又何必需要销毁?”

“因为……因为卢老二死了,留在缥缈楼……不吉利。”

“谁是卢老二?”

“防卫中武功排第……第一的人。”

“说清楚一点,什么防卫?”

“缥缈楼护卫分为‘攻卫’和‘防卫’两种,攻卫使长枪,防卫使长棍。卢老二一直是防卫中武功排第二的人,所以大家都叫他卢老二,半个月前才刚当上了第一,听说……听说今天他死在了阁楼里。”

独孤景与杜汐儿对视了一眼,独孤景继续问道:“他怎么死的,听谁说的?”

吴牛说话越来越利落:“听别的护卫说的,我跟他们关系也不好,也只是他们谈论的时候才听到一点。听说卢老二身上没有伤,不知道怎么死的。”

独孤景看向杜汐儿,意思是能否从“没有伤口”这一点发现什么,杜汐儿摇摇头。毫无头绪,独孤景心道。

杜汐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独孤景,手中剑往下压了压。

独孤景还没说话,吴牛却吓瘫在地,口中直喊“饶命”,还道:“有一件事小的告诉两位,求两位大侠留小的一条命。”说着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

杜汐儿冷声道:“说来听听。”

吴牛不停的抖着说道:“就在……就在今天未时过后一段时间,我们掌柜的禁止任何人进入后院,也拒了要进后院的客人,而且还因为下人私自放人进入后院而大发雷霆,但是过了不久便带了数十人从偏门进了缥缈楼去向了后院。当时我们都被要求待在内院,没人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再后面的事情小的就不了解了。”

杜汐儿握剑的手不停的颤抖,吓得吴牛不停的磕头求饶,言说自己知道的都已经告知。

独孤景不忍心,说道:“你走吧,我们不杀你。”

“不行!”杜汐儿冷冷道,“他会暴露我们,决不能让他回去。”

吴牛忙不迭的磕头道:“小的绝对不说,小的就说东西已经烧了,绝对不提遇到过两位大侠,求大侠饶命……”额头一下下的磕在木板上,听起来着实不轻。

独孤景道:“他不是凶手,琴……我们又何必累及无辜。”

杜汐儿冷冷地看向独孤景道:“这天下谁不无辜?你我皆是无辜之人,但是若是被乐正商发现了,你认为他会如何做?”

独孤景没有说话。

吴牛抱着头趴在木材上失声痛哭,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就这样在两个后辈面前放声哭泣着,没有想过反抗也没有殊死一搏,就像他前面三十几年的人生。

独孤景眼眶发酸,但是却说不出求情的话来。

杜汐儿手中长剑越发抖得厉害,独孤景突然发现杜汐儿眼中有一滴泪水流了出来,原来她也不忍心。

独孤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淡淡的说道:“原来琴姑娘也有人情。”

杜汐儿长剑入鞘伸手擦去了泪,脸色平静道:“人生,当悲。”

独孤景灵光一闪,对吴牛说道:“你透露了缥缈楼那么多的信息,你若回去乐正商必定也不会放过你,你若骑着那头毛驴往北去,越远越好,并且发誓再也不回离州城,我们便不杀你。”

吴牛磕头不止:“谢谢两位大侠,谢谢两位大侠,小的发誓这辈子绝对不再参和江湖之事,这就离去再也不回离州城,如有违反此誓叫我天打雷劈,叫我不得好死,叫我被……被乱刀砍死……”

独孤景道:“好了好了,你赶紧走吧。”又道:“火折子留下,一会我帮你把东西烧了。”

吴牛留下火折子牵上毛驴千恩万谢的往北走了,后来一直去往了汾州之北的北汉之地,靠近辽国边境。但是十一年后,北汉也被宋所灭,吴牛再次回到了宋之管辖。不过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吴牛走后,独孤景与杜汐儿开始一一检查堆积的木料。

木料大多都几乎无法看出是否有伤痕,找到部分仔细看才能看出淡淡划痕的木板递给杜汐儿过目,都杜汐儿看后也是摇摇头,毫无特征。可能将所有木料全部复原才更能发现线索。

杜汐儿一边翻找一边道:“若是能找到破损严重,痕迹明显的便足够了,破损严重说明是力量的落点处,后力虽然也会损伤木板但是价值不高。”独孤景恍然大悟低头快速扒拉着。

大约一炷香时间,二人终于将东西清理完毕,将引火草料点燃,慢慢的火势越来越大。借着明亮的火光,杜汐儿蹲在地上翻看着几块木料。

一块木板破成了三块,拼起来后看不出有何异常。

一块木板上有个窟窿,不知是何物戳的,但是可以肯定那物件肯定直接穿过了木板,并非扎在木板上,因为窟窿两面大小一样。

两根较长的木材,上面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几个榫卯固定用的洞,有一根断成了两截。

一块较为完整的木块,有利器砍出的一道深深的伤口,几乎将木块砍成两块,伤痕中间深两侧窄,应该是刀。

一快木板,完好无损,靠近一头的位置有一个奇怪的痕迹,是连起来的横竖而且横与竖的拐弯处比较圆润,像是某个字的笔画。

除此之外便没了。

“如何?”独孤景看她脸色不好,但还是问道。

灼热的火焰烤的杜汐儿脸颊发烫,双手用力捏着最后一块木板,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一片悲凉。

独孤景轻轻走到她身旁,却见她伸出右手食指在木板上那个横竖的痕迹上划过,突然如同发现了什么一般将木板倒过来,痕迹变成了竖横。

杜汐儿食指缓缓划过,指甲完美的嵌在痕迹中,随着手指移动,看起来就像用手指刚刻出的痕迹。

“这是?”独孤景吃惊地问道。

杜汐儿声音沙哑道:“这是我师父用指尖刻出来的,现在可以确定师父肯定在阁楼中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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