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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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龟工没再吭声。没过多久就听见开锁的声音。门一开，两个老妇端着饭菜进屋，摆上桌后又快步退了出去，随后又听见了门被锁上的声音。
一旁的小丫鬟见状又想哭，凝霄拍拍她：“饿了吧。你看这么多吃的，快吃吧。”
丫鬟此刻肿着双眼，摇了摇头。
凝霄见她不吃，以为她不饿，就坐在她身旁准备自己先吃。哪想到她一坐下，身旁的丫鬟像触电一样，马上站了起来。
“你站着干嘛？坐下呗。”凝霄不解的看着她。
她声音低低的回着：“小姐，我…不能跟你…同桌吃饭的。”
“哪门子的规矩，我说你能就能。”凝霄起身上前又将她按在了凳子上。
“对了你叫什么啊？”凝霄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名字的，边往嘴里递菜边问她。
“入微。”
凝霄听后歪头冲她一笑：“哎呀入微，听你这个名字，看你这么可爱。那你一定很会体贴人喽。”
入微被她一逗，破涕为笑。
“好了不哭了。”凝霄抽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
凝霄本想问她，自己叫什么来着。可见她好不容易不哭了，害怕一问又把她惹哭了。决定还是先吃饭再说。
吃饱之后，凝霄坐在那边苦思冥想，一些记忆渐渐浮现，半晌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凡人，随口问：“入微你们家…呃…我们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入微也没有再哭，顿了顿说道：“听说朝中有个大官犯了事，上头说我们家老爷也牵扯其中。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凝霄点了点头，心里唠叨着阿姜办事真是不靠谱。
“你来我们家多久了？”
“差不多有半年了。我们老家遭遇大灾，我是一路逃荒来的，家人都不在了。那日夫人上香回府路上见我可怜，就收了我做丫鬟。”入微说起来又想哭。
凝霄赶忙岔开话题，心想你也真是命苦，才半年又成这样了。又在心里庆幸，幸亏她没认出我不是她家小姐。
通过入微，凝霄大概明白了自己，现在在人界的身份。
本是千金小姐，家中遭变，现在成了戴罪之身。
本要流放域外，却又被官差卖到了青楼。
入微对凝霄的问题也不奇怪，她自从进府之后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全府上下都知道，小姐打小就身子不好，前些年又感染了风寒之后，更是卧床不起。
请了多少大夫，喝了多少汤药，也不见起色。到最后只能让小姐静养，老爷夫人吩咐下人少去小姐那儿打扰。
所以其实入微，也没正经见过自家小姐几回。
逃跑时推门而入，慌张中见到凝霄，也没有一丝怀疑。就觉得是自家小姐，她哪能想到，这是天上下来的冒牌小姐呢。
就这样过了一晚。第二日下午，门外又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几个龟公二话不说，押着两人快步来到了一处大厅。
凝霄四处打量，发现这里环境清雅，曲径通幽，一路走来除了几个老妇和龟公也没见什么人。处处都布置的相当精巧细致，看得出是费了不少钱和心思的。
还没等她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名女子尖细的嗓音：“放开我！”
转头看去，发现是两个龟公正押着一名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走来。
那白衣女子被押着站在了凝霄身边，看着比凝霄和入微大了几岁。
眼神充满了不屑看向四周，连身旁的凝霄和入微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前方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来者正是藏香坊的老鸨和当红头牌秦二姐。还有些丫鬟和龟公龟婆。
老鸨虽上了年岁，脸上添了些皱纹。但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位顶尖的美人。
见她身着华贵，坐在厅堂正中，身旁的一位龟公弯腰伏在她耳畔说着什么。
一旁的秦二姐也坐在了她身侧，笑意吟吟的看着她们三人。
凝霄转眼一见秦二姐，便被她深深吸引。
先见她高低错落的满头珠翠，耳上和颈上皆是又圆又大的珍珠，手上则是各色宝石，整个人当真是富贵逼人，艳光四射。
不过这些珠宝没有压住她，反而被她衬的都有些黯然失色。又见她举止投足十分优雅，从内到外散发着妩媚风韵。
更别提她生的面若满月，媚眼如丝。凝霄看着真心喜欢，毕竟天下谁不喜欢美人呢？
老鸨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凝霄的思绪。随后精明的目光来回在三人脸上扫来扫去，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凝霄站在中间，一旁的入微低头不敢看。另一边的白衣女子则怒目瞪视老鸨一众人等。只有凝霄不以为意的四处乱看。
没一会儿，凝霄冷不丁的对上了老鸨阴森森的目光，吓得急忙将眼神移开，又转而看向秦二姐。
秦二姐正端着杯子慢悠悠的吹气，抿了一小口又放下了。抬眼见凝霄又盯着自己，便给了她一个笑脸，凝霄也冲她笑了笑。
龟公在老鸨身旁断断续续的说了片刻后，老鸨忽然起身走到凝霄面前。边从上到下打量她，边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这一带竟还能出这样的可人儿。”随后又看了看入微和白衣女子：“说吧，叫什么？”
老鸨刚听龟公说了每个人的情况，现在只不过是看看她们听不听话。
“呸！就凭你这老婊子也配知道我的名字！”白衣女子怒气冲冲的想要冲上去，可惜被身后的两个龟公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老鸨镇定自若，一副没什么事发生的样子，淡淡的笑了笑：“李莹姑娘，看你整体姿色也算上乘，就是瘦的像根柴火，身材也是上长下短。眉眼差了点意思,鼻子嘴巴也都不够标准…”
凝霄听后心想，为什么要长得标准呢？标准又是谁定的？难道凡人有什么统一的，关于美的标准吗？她怎么从来没听过。
又想花有千百上万种，难道都长一个样才算美吗？美人就应该各有各的美，百花齐放才好，如果按照一个标准，那未免太过无趣，也太过死板了。
老鸨走到入微面前：“这个也差了点，不过也算中等偏上的货色。你好好学习才艺，定能让你增色不少。你又叫什么啊？”
入微从前听府里的伙计，提起过青楼的种种。想到自己如今沦落风尘，心下羞愤难当，低头绷嘴不应答。
老鸨也没有什么反应，又走到了凝霄面前，还不等她开口问，凝霄自己就说道：“不好意思，我忘了我叫什么。”说完还冲老鸨笑了笑。
凝霄这句话可是大实话，她刚记起阿姜等事情，眼下又忘了个一干二净。往日记忆支离破碎的混在了一起，变得极为模糊。现在只记得入微昨天说的那些。
闻言，老鸨和厅上众人都愣了一下，又齐刷刷的看向她。
只见老鸨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凝霄：“你们两个跟她学学，多机灵聪慧的一个姑娘啊。告诉你们，别说想不起来，就算是想起来了，也要给老娘忘得干干净净！
老娘这儿可没空跟你们春花秋月，你们也不是千金小姐了，别指望这把你们当佛供起来。
从你们踏进藏香坊的一刻起，你们就是妈妈我的乖女儿。以前的事情该忘就忘，要是让妈妈我发现你们有别的什么小心思，就别怪妈妈我啊…不会怜香惜玉了！”
入微偷瞧着凝霄，心想定是小姐不愿意将真实姓名告诉这老鸨。哪里知道凝霄连真名假名，统统忘了个一干二净。
秦二姐也慢步来到老鸨身旁。
老鸨拉着秦二姐的手，十分亲昵：“就知你最贴心，给妈妈挑了个上等货色。”
秦二姐笑道：“那是自然了。为了我们藏香坊的名声，也不能随便买几个庸脂俗粉对付不是，哪能让妈妈，让藏香坊丢脸呢。”
李莹大喊：“你们几个不要脸的娼妇，我要去告官！”
秦二姐和老鸨相视一笑。
老鸨说道：“告官？你以为你还是养尊处优的李家千金呢？你现在可是戴罪之身，还要告官？难不成，现在还有人接你回去，继续当你的大小姐吗！”
秦二姐接着劝道：“好妹妹，你以为这藏香坊是谁开的？你要去告官？你猜猜到时候这官府里的人，会帮谁？”
老鸨一脸得意之色，一众龟奴丫鬟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李莹吼道：“谁是你的好妹妹！就算不告官，我也要从这里逃出去。我死也不在这里！”
秦二姐冷笑道：“逃？你还想逃到哪里？只需向官府一报，你还能活？你以为你本来要去哪儿？是去当营妓的。好妹妹，你不会是嫌弃我们藏香坊男人少，想要去营里当个…”
“你住嘴！”
老鸨向她身后的龟公使了个眼色，龟公一脚踢去，李莹猛地跪了下来。
秦二姐走到她面前，慢条斯理道：“这青楼对你现在来说是羊入虎口。你如逃了出去，现在又有家可归吗？
除了这里，天下已经没有了你的落脚之处。你一个姑娘家，又颇有姿色，流浪在外，怎知外头不是另一个火坑呢？”
凝霄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看这秦二姐长得漂亮，说话又软糯好听，更是多了几分喜欢。顺口回道：“这位美人姐姐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此话惹得李莹恶狠狠的瞪了凝霄几眼：“你是哪家的小姐！竟然这般没有教养，跟这群婊子们一起教训起我来了！”
往日被买来的姑娘们，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沉默不语，绝食自尽的。
今日像凝霄这般轻松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个。
藏香坊众人都不知道她这是唱的哪出戏。
秦二姐扭头看着凝霄，想起她那日说晕就晕。心想这家的小姐，莫不是真的脑子有点…？
老鸨身后的龟婆上前重重扇了李莹一巴掌。
缓了缓，老鸨说道：“娼妇怎么了，婊子又怎么了，你现在入了这藏香坊也是婊子娼妇了。
我看你是骂你自己呢。老话说得好，有赔本的钱庄，没有赔本的勾栏。你们以后都是这藏香坊的摇钱树，活招牌。给妈妈我好好赚钱！往后这吃穿用度，不会少你们的。”
说罢老鸨走到秦二姐身旁交代了几句，带着一帮人就先离开了。
秦二姐走到李莹身边，劝道：“你在这里才艺学成了，若运气好，说不定遇到个什么富商公子的，给你赎身让你做了侧室。起码往后还有盼头，你若现在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莹听后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不甘心的仰头大叫起来。这声音极其尖细刺耳，刺的人耳朵发疼。
众人被她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纷纷捂住耳朵，凝霄也想捂住来着，但发现自己双臂被龟公控制动弹不得，只能让耳朵白白受了折磨。
只等那李莹叫的累了，凝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耳鸣不断。
她连连摇头，喃喃自语：“看来这位姑娘是不适合学唱曲儿了。”
话音一落，厅上众人又开始绷不住笑了起来。
惹得那李莹又瞪了她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