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善意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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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孙海洋死了，是被唐大能打死的。
张锦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那是罪有应得。
但是转念一想，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儿。
毕竟，如果不是孙海洋叛变，余苗苗和小九母子俩也不可能得救。
张锦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来到了窗口，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不禁百感交集。
经历了小九被绑架的事情之后，张锦程在考虑要不要把小九送到大城市去。
也就是说，暂时让父母或者岳父岳母照看。
可是，如果小九离开，自己和妻子也肯定会想女儿，也许还会耽误教学。
一时间，张锦程眉头紧锁，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余苗苗默默地来到了张锦程的身后，似乎看出了丈夫的落寞。
“锦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余苗苗站在了张锦程身边，扭头看着。
张锦程与妻子对视着，犹豫片刻，开口说道：“余苗苗，小九怎么办？”
余苗苗听丈夫这么一说，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什么意思？”
张锦程直接明说：“小九跟咱们在一起，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一件事，差点丢了性命。我的意思是……”
这下，余苗苗明白了，皱眉问道：“你是想把小九送出去？”
张锦程点了点头，说道：“嗯。苗苗，我说句实话，咱们让小九留在这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已经很对不起小九了。所以，我希望小九能去大城市。去上海，或者去冰城都行！”
余苗苗顿了顿，拉住了张锦程的手，缓缓说道：“锦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九本来就是这里的孩子呢？你是不是也要把她送出去？”
“当然。”张锦程不假思索地点头。
余苗苗深吸了口气，思忖片刻：“锦程，我知道你担心小九，我也担心啊。这其实只是一个个例，唐大能已经被绳之以法了，小九不会再有事了。如果把小九送出去，这样对孩子和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小九会缺失父爱母爱，我们也会思念小九。你说呢？”
“可是……”张锦程叹息，明显不太同意妻子的安排，“好，就算我同意继续把小九留下来，可是两边的爸妈肯定不会再让小九留下了，他们你怎么说服？”
余苗苗暂时没有说话，因为如何说服双方父母，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少顷，余苗苗对丈夫说：“这样吧，你来说服你的父母，我来说服我的父母。咋样？反正，我不希望小九离开。”
张锦程叹息，有些无奈地说：“好吧，只能试试看了。”
余苗苗扑了扑丈夫肩头的瓜子皮，凝重地说：“锦程，小九在这边生长，其实也算是一种历练。和城里的孩子相比，她其实收获了很多城里孩子得不到的东西。比如，人格更加独立，更加勤劳，以及亲近大自然。这对于一个人的成长，其实都是大有裨益的。”
是啊，这些道理张锦程作为一个教师，他自然是明白的。
但是妻子说的都是在农村成长的优点，根本就没有说缺点，于是他顺嘴反驳了一句：“可是，城里的教育资源丰富啊，视野更大，可以接触到更多的人和事，有利于培养孩子的创造思维。农村孩子虽然更独立，但是咱们都是支教老师，太明白农村孩子缺什么了。教育资源，见识有限，普遍缺乏自信！”
对于丈夫说的这些，余苗苗并没有反驳，因为丈夫说得也很对。
城市和农村有各自的好，但是如果一直辩驳下去的话，根本就没有个头儿，还可能在这大过年的时候闹得心情很糟糕。
于是，余苗苗岔开了话题，微笑说道：“已经是后半夜了，爸妈他们还有孩子，都已经睡了，咱们也去休息吧。”
张锦程想着如何说服父母，所以有些出神，没有听见妻子的话。
“哎，你还真想守夜守到天亮啊？”余苗苗挎着丈夫的胳膊，往卧室的方向拉，“走吧，明天还有事儿呢。”
“啥事儿？”张锦程一愣。
余苗苗回应：“孙海洋不是没了吗，我想去看望看望他妈。”
张锦程犹豫片刻，点头同意了：“行。看得出来孙海洋本性并不坏，这次要不是因为他，你和小九还真不一定能安全脱身。”
随后，夫妻俩回到卧室睡觉了。
次日一早，一家人又吃了一顿饺子，然后小两口便买了一些东西，来到了孙海洋的家里。
孙海洋的母亲虽然才六十岁，但是由于劳累了一辈子，所以身体一直都不好。
幸亏，村里给老人家办理了低保，还有四邻的相互帮衬，才勉强活着。
对于儿子孙海洋的不务正业，老人家虽然十分气愤，但是也处处惦记着儿子，总向村里人询问儿子的去向。
可是，韩四平有交代过，不能把孙海洋的真实情况，告诉他的母亲。
这样一来，孙母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劫匪，更是不清楚儿子早已经死了。
在孙母的意识里，只认为儿子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根本就不清楚儿子犯了那么大的错误。
之前，孙海洋和唐大能进去了，村里人都是骗孙母他儿子出国打工了。
孙母大字不识一个，也不会用智能手机，所以也就相信了。
但是，她已经七八年没见过自己儿子，能不想吗？
余苗苗和张锦程来探望，孙母先是说得感谢，然后就询问有没有儿子孙海洋的消息。
对于这个问题，小两口在来时的路上，都已经商量好怎么说了。
余苗苗拉着孙母的手，温声说道：“大娘，孙海洋他不是出国打工了吗，现在还没回来呢。我听说啊，应该是快回来了。”
“啊？出国干活儿还没回来？”孙母一脸失落和不解，“外国人不过年啊，过年应该放假啊，放假了咋不回来呢？再说了，连个电话也不打，这个臭小子！”
“大娘，外国人不过年，人家有人家国家的规定。”张锦程接过话茬，回答了孙母的疑问，“至于不打电话……其实，国际长途电话费太贵了，打一次不少钱呢。这说明啊，孙海洋会过日子，他仔细啊！”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过日子了。”说起儿子的好，孙母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但是又很快恢复了黯然的神色，“唉，没招儿啊，那只能再等等了。你们要是有他的信息，一定要跟我说啊。”
“嗯嗯，放心吧大娘，我们要是有了他的消息，肯定第一个告诉您。”余苗苗用力点点头，继续说着善意的谎言，“其实啊，这次我们来看望您，就是孙海洋的意思。有一次我们在网上遇到过，他说自己还得三年能回来，过年的时候，让我们来代表他看看你。”
“网上？哪个网上？我能上吗？”孙母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这下麻烦了，余苗苗一句瞎话，孙母竟然还认真起来了，这下怎么解释呢？
余苗苗纠结半天，才含糊地解释：“大娘，外国的网速不好，不是随时都能连上的，那得看运气。如果下次连上了，我一定告诉您，行吗？”
“好好好，那太谢谢你了余老师！”孙母眼中闪着泪光，连连感谢。
探望完了孙海洋的母亲，孙母一直将小两口送出了很远，眼睛里充满了期盼，并再三嘱咐余苗苗和张锦程，有儿子孙海洋的消息，一定要告诉他。
张锦程和余苗苗骑着电瓶车，朝红星小学的方向行去。
路上，余苗苗一直闷闷不乐，不知道这样的善意谎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深深地知道，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
直到有一天，再也无法自圆其说。
“怎么，担心孙大娘一旦知道他儿子的事儿？”这时，张锦程问紧紧搂着自己腰的妻子。
余苗苗将脸贴在了丈夫厚实柔软的后背上，一声叹息：“是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办法，只能希望这个时候越晚越好……”
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红星村都活在互相拜年的日子里。
由于张锦程和余苗苗在红星村没有什么亲戚，也就是探望一下韩四平和乔会计。
毕竟，在红星村工作这八九年里，这两个人是帮助他们最大的。
转眼之间，2019年的春节就这样过去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小九是去是留的拉扯，张锦程和余苗苗似乎都没有想好怎么和各自的父母说。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一家人吃过了晚饭，张母和张父坐在炕头上，哄着小九玩儿。
薛彩凤和余志忠相视一眼，余志忠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暗示妻子什么。
这个微表情，很快被余苗苗捕捉到了，她开口直言：“爸妈，有什么事儿，你们就说吧。这样，我来说吧，是不是小九的事儿？”
余志忠避开了女儿的目光，端起了吃完的碗筷，起身说道：“你们聊，我去刷碗。”
这时，余苗苗给了丈夫一个眼色，示意对方也趁这个机会，和自己的父母谈谈。
张锦程会意，起身来到了炕边，先是跟着逗了一会儿小九，然后寻找机会提一提小九去留的事儿。
这一边，薛彩凤直截了当，神情非常严肃：“苗苗啊，我和你公公婆婆都已经商量好了，这次离开的时候，我们准备把小九带去冰城。”
“不行。”余苗苗摇了摇头。
薛彩凤一愣，急忙解释：“我知道，冰城没有上海的条件好，之所以带去冰城，主要是为了你们两口子考虑。你看哈，冰城距离漠河很近，你们两口子如果想孩子了，就可以花最短的时间来看……”
余苗苗果断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妈您误会了，小九不会不离开。”
薛彩凤一愣，愕然：“啊，你说啥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