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纠结的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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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锦程开车把王厂长送回塑钢厂。
王厂长下车后对张锦程说：“张老师，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找财务。”
说着，拎着鸡肉进了厂房。
不一会儿，王厂长从厂房里出来，对着车里的张锦程摆手，叫他过去。
张锦程下车向王厂长走去，发现在王厂长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王厂长见张锦程过来了，伸手把身后男人收留的纸袋拿过来，递给张锦程，说道：“这里面是鸡的钱，全款，你数数。”
张锦程客气道：“不用，王厂长，我信得过你。”
王厂长轻轻摇摇头，说道：“别信我，关于钱的事儿，你只能信得过你自己。来，当着我面数清楚，别出岔子。”
看着认真严肃的王厂长，张锦程只好从纸袋里拿出钱，认真数起来。
过了半晌，张锦程把钱放进纸袋，说道：“王厂长，钱数对了，谢谢你，我先走了。”
王厂长点头示意，算是跟张锦程道别，眼看着张锦程开车离开塑钢厂。
王厂长身后的男人此时开口说道：“这小伙子也真实在，让数就数。”
直到张锦程的车消失在视线里，王厂长才回过头对身后的男人说道：“这小伙子可贵就可贵在够实在，现在像他这样实在的人不多了。走吧，回去尝尝我带回来的鸡，还挺好吃。”
二人说着回了厂房。
张锦程回村的路上，眼睛瞥了一眼放在副驾驶的纸袋，心里五味杂陈。
若不是自己天真地以为会有好事发生，就不会害村民们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这些钱，回去要先可着贷款的村民先分，不然根本就不够所有人分的。
钱还是太少了。
想着想着，张锦程把车停在路边，拨通了南方总部当地的派出所电话，询问案件进展。
当时发现被骗的第一时间，张锦程就向当地警方报了警。
得到的答复是，不止他一个人报警了，因诈骗数额巨大，公安机关很是重视。
可一直苦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始终无法立案。
电话接通，张锦程把报警时的情况讲述了一遍，就听电话那头说道：“我们已经锁定了一名嫌疑人，查到了他的真实姓名，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有结果，别太着急。”
张锦程一听有进展了，连连道谢：“谢谢同志，真是辛苦你们了！有消息的话，还麻烦你们联系我，谢谢，谢谢！”
挂掉电话，张锦程的心情都好了很多，他觉得今天一定是幸运日！
先是卖掉了三百只鸡，接着就是案子有了新进展。
张锦程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好，阳光很温暖，就连秋天败落的景象，都有一种另类的美感。
回到村委会，张锦程把钱交给韩四平，把自己的想法跟韩四平说了：“韩书记，我觉得这个钱，咱们可以先分给贷款的村民，按照每家分到的钱数多少，去抓相应数量的鸡。这样就不会有贷款的农户，因为自己没分到钱感到不平衡了。”
韩四平觉得张锦程这个办法好。
虽然分到的钱并不够还贷款，但至少可以贷款的农户心理平衡，不至于因为没有被分到钱，闹出什么事。
至于派出所那边的进展，张锦程并没有跟韩四平说。
他想等事情有结果以后再告诉韩四平，以免中途出了什么岔子，让老书记跟着着急。
张锦程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学校周围生长着高大的树木，每年秋天来到的时候，日渐枯萎的树叶，会被寒冷的秋风从树上摘下来，扔得满操场都是。
每当到了傍晚，夕阳将高大的树木衬得幽深肃穆。
张锦程每每看到，都觉得凄冷庄重。
今日看到此番景象，张锦程只觉得，渐渐西沉的太阳发出的最后的红，是如此柔和美好。
高大的树木延伸出来的，光秃秃的树枝，映衬着柔和美好的天色，如同一幅静谧的画。
从窗口照射出来的暖黄的灯光，和此时景色，共同描绘着红星村新的希望。
晚上吃晚饭，张锦程把卖了三百只鸡和案子的进展跟余苗苗说了。
夫妻俩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聊着天。
余苗苗觉得心里轻松了些，微笑着说道：“所有的事儿都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你也不用太紧张了。这些天都没好好睡觉，看你脸色多差！今天说啥都得好好睡一觉，听见没有？”
张锦程笑着点点头：“嗯，我一定好好睡觉，不让你跟着我操心了。女王大人的命令，小的一定完成。”
“又胡说八道。”余苗苗笑着娇嗔他一句，旋即心疼地抚摸张锦程憔悴的脸颊，“你都瘦了。”
张锦程伸手覆上抚摸自己脸颊的手，有些夸张地说：“余老师，你得把我养胖点儿，要不然到了冬天，风大点儿，不得把我吹跑了啊？”
心理负担轻了，二人也有心思互相逗着玩儿。
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生活有盼头。
对村民们的生活，也有了些感同身受，切实地明白了为生活奔波有多不容易。
第二天一早，太阳带着希望从东方升起，照耀着睡醒的红星村。
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货车。
张锦程早早吃过了饭，来到村委会，和韩四平一起等着塑钢厂的车。
早上八点多，货车出现在红星村村口。
韩四平和张锦程带着货车去养殖户家，平均分配，每家抓得都一样多。
张锦程带着小本儿，抓一家记录一家，到时候让村民们可以对账。
三百只鸡抓完，货车开走了。
韩四平和张锦程带着卖鸡的村民去村委会，当着村民们的面算账分钱。
每户虽然分得钱不到一千，但好歹能缓解一下家里的经济状况。
塑钢厂只买了三百只鸡，相对于将近四万多只鸡的养殖数量来说，实在都是杯水车薪。
珍珠鸡的最佳食用时间是在三个月左右。
养殖时间越长，鸡的肉质也就越老，吃起来口感就没那么好。
距离上次卖珍珠鸡，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天气越来越冷，雪都下了两场。
珍珠鸡眼瞅着就老了，等鸡都老了再卖就卖不上价了。
干等也没人来买鸡，村民们急得不得了。
于是去找余苗苗和张锦程，让两人给想办法把鸡卖出去。
余苗苗正在给学生上课，听见门外有人叫她，她让孩子们先上自习，出门去查看情况。
一出门，看到一群村民站在教室外面。
余苗苗疑惑地问道：“大伙儿来有啥事啊？”
王二赖环抱着手臂说道：“余老师，买鸡的啥时候还来啊？鸡眼瞅都老了，卖不出去算谁的？”
余苗苗心里咯噔一下，还没说什么。
张锦程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一群人围着余苗苗，又听到王二赖的话，走上前道：“珍珠鸡价格不便宜，谁也不能总买啊。我一直在找销路，大家别太着急了，给我们一点时间。”
王二赖一听还在找销路，当时就不干了，叉着腰看着余苗苗，梗着脖子问：“你当初咋说的？你说你们负责把鸡都给卖出去，现在又说在找销路。要是一直卖不出去，这么多鸡算谁的？”
当即有人附和道：“就是，这才卖出去多少啊？自从上次来买鸡的，这都一个月了，一直也没卖出去，眼瞅着年底了，这不是坑我们吗？”
这时人群后面有人说道：“你们到底能不能找到销路了？要是一直找不着销路，你们就得赔我们的钱！”
“拿不出来就得打欠条！”
“对！让她打欠条！”
一时间大家都纷纷说着让余苗苗打欠条。
张锦程一听让余苗苗赔钱，立马站出来反对：“这不是个小数目，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万，我们一时之间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
王二赖拢了拢身上的棉袄，吸了吸鼻子，说道：“那我不管，当初是你们说的，你们帮着卖鸡，现在鸡卖不出去了，我们欠着贷款得还，不找你们找谁啊？！”
有人附和道：“当初说得好听，现在说不管就不管了，那可不行！”
张锦程辩解道：“这不是推托责任，我们没说不管，只是现在手里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啊！大家先克服一下现在的情况好不好？”
“说得轻巧，你们咋不克服呢？敢情收的不是你家房子和地。”有人嗔了一声，不满地说道。
张锦程还要再说什么，被余苗苗拦住，说道：“别吵了，这个欠条我打。当初的话是我说的，没做到的也是我，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张锦程拉着余苗苗的手，想要阻止妻子的决定：“苗苗......”
余苗苗打断：“走吧，去办公室，我给大伙儿打欠条。”
张锦程知道阻止不了余苗苗的决定，只好陪着她一起回了办公室，村民们跟在身后。
余苗苗坐在办公桌后面，认真写好了欠条，看了看欠条，又看了看村民。
如今的局面，都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无论什么结果，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余苗苗拿起笔，刚要往欠条上签自己的名字。
张锦程见状，一把夺过了余苗苗手里的钢笔，连连摇头：“不行，这欠条不能打！”
余苗苗一愣，扭头不解地看向丈夫张锦程。
此时，所有养殖户见状，也都将目光汇聚到了张锦程身上。
“哎呀，你们两口子不是商量好了吗？”
“是啊，这都马上要签了，咋又变卦了，赶紧再商量商量！”
“不管咋商量，反正今天欠条必须打！要不是你俩忽悠，我们能亏那么多钱？”
一时间，养殖户们七嘴八舌，再次议论起来。
余苗苗和张锦程四目相对，再次因欠条的事儿争执起来。
张锦程的态度十分坚决：“苗苗，二三十万啊，咱俩得多年前能还上啊！”
“当初是咱们说好的包销，现在销不出去，咱们得有担当啊！”余苗苗凝眉解释着。
张锦程有些无语地说：“可是，那也不能打欠条啊！包销，不等于马上销！总要有一个过程吧！苗苗，我知道你人好心好，但是也不能太意气用事吧！”
“啥意思啊？说报销，还要过程？”王二赖眼睛一横，“咋的，还得给你们三年五载的呗？珍珠鸡都成老黄瓜种了，更卖不出去了！大伙儿说对不对？”
“对——”其他养殖户高声附和。
张锦程斜睨了一眼那些养殖户，心里的压力陡增。
余苗苗沉默良久，紧紧地攥着拳头，内心也非常纠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是啊，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一个家。
如果今天她签了字，那么二三十万的债务，将是整个家庭来背负。
张锦程有理由拒绝，她不能替代丈夫的意愿。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又怎么来安抚这些养殖户的心呢？
思来想去，余苗苗对张锦程说：“锦程，这事儿我一个人担着，和你没有关系。”
“余苗苗，你说什么鬼话！”张锦程急眼了，“我们是两口子，是夫妻！”
“离了，就不是了。”余苗苗表情冰冷，一把夺过了圆珠笔。
张锦程愣在原地，脑瓜子嗡嗡的，一片空白。
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深爱的，深爱自己的老婆，竟然能说出“离婚”二字。
而且，就为了兑现养殖户的承诺，安抚他们的心。
余苗苗红着眼睛，泪水即将落下，对养殖户说：“来，继续打欠条。”
张锦程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余苗苗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