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鬼匕煞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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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檐高脊,人影攒动,尽是红了眼的人,冲着京枕桥手里的《紫阳心诀》而来。京枕桥经脉一转运至脚下,“玉虚步”的身法让他身形模糊光影攒动,于瞬息间不断浮闪,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封了他们的穴。
房檐两边的街道,一群人疯了般举着家伙什追着他的身影。他脚下白光再闪,避开一个个掷来的暗器,挥扇扫开那一双双攀住房檐的手,而后继续带着他们在这城里兜转
弦月被屋脊掩去了下半身,像个羊角一般铺盖了青瓦。忽一物轰破屋顶,溅碎的残瓦反射着清辉,映亮了桎干那一身黑袍。
京枕桥脚一刹,望着那被擦擦作响的锁链衬起的桎干。他玉辉盈身,念头一动向前方闪动,同时甩手开扇准备对着桎干喉头割去。
突然悠远苍凉的胡笳声塞满了周方天地,宛如辽远草原上孤独奔驰的骏马,载着无乡可返,无家可还的女子,叫人肝肠寸断。
京枕桥身形突至中途陡然止步,浑身的辉光开始忽明忽灭,肝肠突然隐隐如刀绞般痛苦,他凝神看到了悬浮月下的女子,与她手里的“断肠笳”。
尘笳自身修为与功力是一流下的水准,按理,流次越高,位阶所带来的功力与修为差异也就越大,也许二流下能凭借对兵刃的理解与自身的技巧胜过二流中,但这种过硬技术的弥补,在一流中根本不可能填补鸿沟。尘笳理应也不会对京枕桥构成威胁,可偏偏在于,一流间位阶的鸿沟,可以被名器所填补。
尘笳手里的“断肠笳”与京枕桥手里的“玲珑百骨扇”一样,皆是是江湖名器,二人综合实力应该都不属于本身的位次,可坏事就坏事在尘笳手里的名器是乐器。就算京枕桥单论修为在尘笳之上,可“断肠笳”这名器的特殊音攻让他防不胜防,处理起来竟是相当麻烦。
……
安求客这边,同样奔走飞檐之上。他半瞎的眼在夜里格外看不清楚,只觉得前方的卷尾上朦胧立着四个人影,高低排的错落有致。他刹住了步子,向后退了两步,就在第三步要退出去时,他后脚却停在了半空。
他是个半瞎但不瞎耳朵,身后两丈外的鼻息声他听得清清楚楚。他扭过头去,瞧见一肌肉饱满的人形轮廓,手里一把匕首,兜帽下一张紫色面具。其后还有两人,但面具是何颜色他已无从分辨。
晦祟七鬼。
“呦,身材不错!(比划)面具还跟我衣服撞色,真巧哈……”安求客笑着点点头,而后脚底突然发力迸发出去,直直向着前方四人冲去,临近时突然急刹而后转了方向,一脚蹬在瓦檐上飞檐走壁去了。
七鬼反应皆是不慢,前前后后立马跟上了安求客的脚步,在黑瓦白墙的屋檐上下翻飞,踩得瓦筒叮叮咣咣清脆至极。
安求客一脚蹬在前方的屋檐上,借力回身鞭腿。当先的赤鬼立马抬起胳膊抵住安求客一脚。安求客反借力倒飞,脚步虚划过片片瓦片,而后攀住卷尾直接将自己甩下了房檐,隐匿进了黑暗中。
七鬼互相对了一眼,各自分开,挥袍登时也销匿在了黑暗中,寻着安求客的身形。
安求客死死扣住了房檐下的排椽,双脚脚尖也死死钩住,将自己整个人贴在了房檐下。他看着从自己身子底下掠过去的青鬼,刚准备松口气,又听到房檐上瓦片被踩响的声音。
房顶上那人似乎走到他身形藏匿处的正上方,就不再走动了,安求客耳朵一动,心头一跳,立马松了脚尖,让整个身子垂下来。而就是这一瞬间,房顶上的橙鬼猛地一脚跺穿了房顶,直直擦着安求客悬垂的身子落下来。
安求客见自己暴露,松开手凌空与对方蹬腿对消,借力跑路。橙鬼吹了声诡异的哨调,余下六鬼立马向他汇合而来。
安求客回身扫了眼离自己还有些距离的七个身影,“这帮龟儿子,追的还挺紧。”他脑袋鬼使神差的往边上一偏,瞧见一屋子门口靠着个人,至少他那模糊的视线里,判断出应该是个人。
他居然颇有闲心地停下了步子,伸了脖子仔细瞧了瞧:“嘿,又是你小兄弟!真他娘巧啊!”他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宋里。宋里失了业在外逛荡一天,好不容易找了家没人也没锁的屋子,结果太累,左脚刚迈进门就靠着门框睡着了。
宋里被安求客嚎醒,眨巴着眼扭着脖子只看见安求客出溜跑过去的背影,挪回了视线正好撞上七双眼睛齐刷盯着他。宋里眼睛可不瞎,看得清他们各个手里握着匕首,怔了一秒,立马道:“几位大侠!我跟那人没关系。没关系!真没关系!”
宋里身子一闪,避过了赤鬼划过来的匕首,拔腿就跑,不忘对着前面的安求客骂道,“我真服了,怎么碰上你就没什么好事呢!”
“这叫缘分懂不懂!”安求客扭着脖子跟狗嚎似的。
“我缘你个球!”
安求客还想跟屁股后面的宋里掰扯掰扯,却发现有三鬼已经落在了他的前路。宋里顾着回头瞧身后的人,没注意眼前,一下巴撞在了安求客后脑门上,“嗷——疼死了,你又……”他也瞧见了堵在前面的三鬼,当下没了话。
他看着周围七个鬼东西。心里只想骂人,真他娘是无妄之灾。
“小兄弟,帮个忙。”
“嗯?你又想干什么?”
安求客歪着脑袋对着宋里几句耳语,想托他去城关通风报信,自己来拖住这七个鬼东西。宋里有些质疑又有些担心,问道:“你一个人行么?”
安求客没搭理他这话,摸出了腰间别着的匕首,而后突然呵道:“跑!”安求客一把擒住宋里的胳膊,对着前面的三鬼冲去,挥臂格开第一击,旋而立马侧身甩臂挑开第二击,趁势直接把宋里扔了出去。
宋里被他扔了个踉跄,双手双脚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回头看着一个应付七个人的安求客,咬了咬牙一顿足,转头对着城关拔腿而去。
结果他还没跑出十步,安求客就从他头顶上倒飞而过,径直砸翻了面馆外摆着的摊子。宋里骂了一声,赶忙上去把他从废墟里搀出,余光发现七个身影被月光打在地上,又慢慢移到墙上,愈来愈近。
“呸!”安求客吐出嘴里的碎木屑,“他娘的,玩真的是吧?”
“你快歇歇嘴吧!赶紧起来跑啊!”宋里把他拉起来,却又被他一把推开。安求客拧拧脖子,甩甩脚腕,“退开些,可别伤着你!”
宋里双眉挤成了“八”字,千言万语最后也就剩了心底俩字——嫌弃!他看着越来越近的七鬼,忙不迭道:“我的哥,你又作什么妖?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命啊!逃命要紧啊!你不跑我……”
他正说着,却突然见脚下的石板地面崩开狰狞折曲的裂缝,紫光自地底乍出。他慌乱挪开脚,盯着地面的裂缝,突觉其中涌起炽热烈风,吓到立马闪开脑袋。紫色熔岩自裂缝喷涌而出,向着安求客攀附而去。
周围七鬼隐感不妙,起脚腾跃攻去。宋里一时不知道往哪躲,只听耳边突然一声似恶魔低语般的低沉声传来,
“蹲下。”
宋里本能抱头下蹲,只感觉脑袋顶炽热的劲风呼啸而过。紫色炎波自安求客周身震发而出,那七人实实在在的挨在身上,顿时被轰飞在地,滚了几圈才肯罢休。
“???”宋里抱着脑袋蹲在那,看着结结实实被轰出去的七个人,下巴啪叽掉在了地上。他把脑袋向后扭去,发现安求客浑身充盈紫光,又似熔岩般滚烫,右肩那一直暗沉的飘带此刻如凭风而起的焰火般曳晃。
紫色熔岩在其手臂上缓缓攀爬着,直到最后盖过每一根手指。一把匕首自他袖中滚出,滑在他手心,被他一把攥住。宋里揉了揉眼瞧仔细了,那是一把泛着寒芒,滚着流纹熔岩的匕首——紫岩流纹匕!
又一件江湖名器。
只瞧见安求客侧过脸来宋里,紫岩流纹顺着脖子蔓上,半张面具半张脸,直至紫芒漫过了他剩下的半张面容,双眼里哧哧冒着紫火,黑紫面具上獠牙锃亮,头发炸然而起,活像个烧着紫火的雄狮。
七鬼同时惊呼:“紫岩流纹匕?你……你是鬼匕煞面?!”
宋里:“你你你你……”他惊诧到把话哆嗦成了散装品。
“你什么你,还不赶紧拍屁股跑路!”安求客此刻就像个地狱里走出来的鬼煞,看得宋里怔了几秒,回过神来向着城西跑去。
安求客转着手里的匕首,看着周围各个躺出了不同姿势的七个人,“在我面前耍匕首,我看你们是分不清大小王了。”
七鬼想都没想,拔好鞋就四窜而去,可各个方向同时滚过紫色流光,如岩浆一般把这地面烧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痕——他们已无处可逃。
安求客阴握匕首两手一锁,那地上道道灼热的裂痕登时炸开,七鬼被气浪掀倒,滚了一圈接一圈。安求客抛着紫岩流纹匕,绕着半死不活的七个人转了一圈。赤鬼躺在地上疼得左扭右晃,费劲翘起脑袋来,瞧见安求客犹如鬼煞一样向自己走来,跪肘往后一点点挪着身子。
安求客一把扣住他脚踝把他拖到了自己屁股底下,而后叉开俩腿就坐在他身上,卸去了那紫岩狮煞面,匕首在他脖子上游来游去,“我看你们‘晦祟’这几年是过的太安稳了,老实些不好吗?你们舒服我们也舒服,何必呢?”
赤鬼卸了力气,后脑勺磕在地上,虚开的双眼只留一道风,感受着抵在脖子上的匕锋慢慢加重的力道,刺进皮又嵌进肉里。他正准备合上眼睛,却发现那一线的视线中“嗖”地掠过去道鬼火般的影子,他瞬间感觉自己身上空了下来,而脖子上匕锋的冰冷也随之远去。
安求客被突然袭来的人轰飞出去,在空中立马蔓上了紫岩狮煞面,紫色熔岩浮于全身呈线条式流动。他倒飞的身子在空中后仰,双手撑地借力,最后左腿撑着俯下来的身子,右脚向后蹬地,匕首在地面划拉出道狰狞裂纹,刹住了身子。
他抬起脖子,还没看清个五六,身前又是道白青鬼火突显,整个人再次被冲倒出去,后背贴着地面向后哧哧滑。
他倒飞的过程中抬着脖子睁着眼,清清楚楚得看到个女子,曲左腿,弓右腿,整个身子借着猛冲的惯性与他保持同速,就踩在他身子上方,黑色面纱上一双锋冷的眼。
直到他倒滑的身子停止,身上那女人左手突然反握一柄诡异的细长剑,对着他脑袋直接刺来。白青鬼火在倏忽间旋缭而上,而后向四周波荡开。
“……?”安求客斜着眼瞅了瞅插进自己脑袋右边地面的长剑,瞪了瞪眼。自己这么大个脑袋,他倒真想问问她是怎么刺歪的。他内力一调,紫色纹路又攀上脖颈,正待反击,却听身子上的女人用正好足够飘进他耳朵里的声音道:“别说话,装死。”
“啊?”安求客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对方发话了,他还真就俩腿一蹬身子一挺,把身上的所有紫芒全部卸去,屏住了呼吸,“死了。”
溟滓见他装得有模有样,便把自己右肘架在拱起的右膝上,手指在他胸膛上勾画了几笔,然后抬平小臂,正好让其抵住了插进地面的剑刃,左手再缓缓往上拔剑,让自己的鲜血顺着剑刃滴了下去。
溟滓站起身转着手腕翻了两圈剑花,甩落血滴,再插进腰后剑鞘,斜了跟她同行的黑鬼一眼。那黑鬼滚了滚喉咙,扫了眼地上躺得笔直的安求客,脖子上还流着血,麻溜跟上了溟滓。
安求客感觉脖子上热乎乎的,像是虫子在爬一样。他摸了一把,黏黏稠稠甚至还有些发烫。他睁开一只眼,模糊的黑夜里确定没有站着的人,他这才坐起身子,抹了把脖子,“血?真狠啊……她写了什么东西?嘶……好像是‘北’。城北?”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紫鬼抬着脖子震惊道。
“想知道?”安求客站起身,随手将匕首旋了出去。匕首像个圆锯片转了一圈,拖出个漂亮的紫火流光,干干脆脆割下七个脑袋,“(接回匕首)到了阴曹地府去问阎王爷去吧。”说完往城东奔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