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完璧归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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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楚翘着腿儿淡定坐在阁主方才坐着的虎皮椅子上，抿了口茶，然后把杯子搁在桌子上。就那“啪”一声，跟拿着锤子在阁主那光葫芦瓢似的头顶上敲了下般，弄得他整个人都一哆嗦。
“我记得五年前我把贵阁差点削了一半去，这是又…建好了哈？”
“哎哎是！还得感谢黎府主当年手下留情啊！”阁主一听他提当年那事儿，又想起了火光里塌了一半立着一半的危楼，浑身一颤挤了层冷汗出来。
“周阁主，想上趟您这四剑阁，还得一关一关闯，贵阁可真是，架势不小啊。”江楚低着眸子没看他，双手十指交叉搭在翘起的膝盖上。
“（欠着身子）呃府主大人说笑了，这繁剑城太乱，总得让底下人好好守着些不是？”
江楚翘了嘴角，鼻子出了声气，斜着眼看见右手边那还有个椅子，倾倾身子把那椅子够了过来，然后滑到了周阁主腿边，“坐吧周阁主，站着说话多累啊。”
怎么他到别人这儿来跟到了自己地盘一样？
周阁主恭敬笑笑，把椅子摆正，缓缓落座。
“（笑）阁主啊，我听说贵阁这阵子协助截杀朝廷官员，您知不知道这事儿啊？”
周阁主刚落下的屁股立马又抬了起来，刮了眼那边站的老实的四个长老，擦了擦汗，“那，那都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
“（扬声）哦——可我怎么记得，五年前你的手下就不懂事了，嗯？”他歪歪身子，凑近了些，抬着眼觑着那半垂着脑袋的周阁主，“（眯眼）是不是以为，这么些年，我已经死外面了？”
“哎呦呦哎呦呦您可别乱说啊！您这么年轻一定能长命百岁福寿无疆！”他俩手擦着贴着大胯的皮外褂，“（严肃）我当初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啊。可手底下的人就是背着我捣鼓这些小动作，我一定严加惩戒他们！”
江楚冷笑一声淡淡道：“不用了，鄙府已经替阁主把人杀了。”
“（呆滞）呃已经杀了啊……”
江楚叹了口气，靠着靠背感叹道：“要是别的势力闹事儿啊，压根犯不着让我跑一趟。可偏偏是你四剑阁，还得我亲自来。周阁主，您脸面倒还真是不小啊。”
“嗨哟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啊！小人哪敢在您面前谈脸面啊？！您能亲自来，实在是对我这小破阁的抬举啊！”
“（笑）是么？可我怎么听说，这繁剑城是你四剑阁说了算啊？”
“（哆嗦）不是那那那那我再怎么说了算，不还是得听您的嘛。”
“（微寒声）这是座城，该有它本来的名字，该有地方官员治理，该有国法管束。”
“（疯狂点头）都听您的都听您的！”他自己脑袋还没点明白，感觉那边排开的四人似乎有要替自己愤愤不平的意思，立马一个眼神把他们瞪了回去，“闭好你们自己的嘴吧！我真是服了你们了……”
江楚半笑不笑问道：“那县令呢？”
“（囧着面）呃……那个，之前被我轰走了——我明天啊不对，今天，待会就把他请回来！”
“城名呢？”
“我我我之前嫌城名不顺眼，自己让人改了，我待会就让人改回‘桐城’！”
江楚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却还是逼着他问道：“我记得我五年前就给过你一次机会，是不是要我把你这四剑阁另一半也削了？”
“（哭脸）哎呦我的爷爷啊——祖宗，祖宗喂！您行行好给条生路吧！我是猪油蒙了心，贪那几把好剑啊——”
“唔，一条人命换四把好剑。（温笑）周阁主，这买卖对你来说，赚大发了吧？”
“我的府主诶！您想要我们都给您成不！啊对！”他想起什么，转身对左长老道：“快，快把你说的那绝世好剑拿来！”他见左丞相挤眉弄眼就是不想去，“你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江楚蹭蹭鼻子，不知道周阁主这是要弄哪一出，坐在这静静等了会，没多久，那刚刚出去的人便抱了个长盒来，俩手伸伸缩缩不太想给周阁主的样子，最后还是被一把夺了去，好像自己的魂儿也被一起抽走了一样。
周阁主抱着那长盒放在茶几上，对着江楚道：“府主大人，听手下人说，这里面可是把绝世好剑！我自己还没来得及瞧，今儿双手把它献给您，您行行好放我们这小破阁一条活路行不？”他边说，边掀开那盒子，直到盒子完全打开，他视线在江楚的脸与盒子里的剑来回逡巡，一来二往没反应过来，直到第三眼定睛瞧清了剑，眉眼一滞自顾自喃一声：“琨，琨霜……”而后噗通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他可太清楚了，这把琨霜就是黎江楚本人的！这哪是献礼啊，这不是呈递罪证吗！
江楚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薛千诺会在这四剑阁了。他叹了口气，笑眯着眼盯着阁主。阁主没敢看他，瞟了眼江楚随身带着的黑剑。他本以为能将功补过，没想到是罪加一等，死到临头了啊！
可江楚带着玄宿出门压根没想杀人，是因为琨霜几年前丢给了薛千诺，自己出门没得剑带，摸到啥是啥吧。他扣上了木盒，笑吟吟盯着周阁主，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儿，也不想再逗他玩了，“行了周阁主，坐好吧……我这次来不是找您兴师问罪的。您先起来，我们再谈”
“（咽下口水）啊？那，那您到访是？”阁主把胳膊摸上椅子，撑起身来却再不敢坐。
“这繁剑城太乱了，单靠地方官员已经管不了了……”他想了想，“不知贵阁肯不肯纡尊降贵，帮鄙府一把啊？”
阁主脑子又嗡了一下，好半晌品过来味儿，不太确定道：“您，说真的？”见对方点头，“不拿小人开玩笑？”对方又点了头，他猛猛吸了三口气，然后却突然故作深沉起来，抬了副“容我思量思量”的模样。
“行，周阁主既然不同意，那就等着鄙府派人来帮您拆迁吧——”
“哎府主大人！”他嘿嘿一笑，然后重重一点头，险些把下巴磕茶几上，“我同意，同意！求之不得！”
江楚点了头，“这城里面，打铁的相剑的，扔一半留一半，不准妨碍城内百姓正常生活。如果这城里出了问题，先拿你是问。”他起了身，随手拎起了那撞着琨霜的木盒，“县令也不用你请了，把城名改回来就行……”
五楼楼梯口，三人跟这层楼内惊魂未定的几位剑客面面相觑，等着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见是江楚下来了，薛千诺抢先道：“大哥，您的——”
季平尘听他这声大哥，还习惯性的应了一声，发现不是叫自己，又尴尬的悻悻把头扭过去了。江楚摆摆手断了薛千诺的话，把木盒扔给他，“这么些年了，多谢了。”
薛千诺打开木盒，瞧见那剑完好无损躺在里面，松了口大气，对着季平尘嘿嘿一笑，指着江楚道：“剑就是他的，他是我大哥，你是我亲大哥。”
薛千诺其实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再与江楚重逢的场面，真重逢了，发现没有那么以为的会多么激动，反而是平淡里一点往日回忆的温流，再带了点物是人非的感慨。
季平尘一脸“难怪”的样子，想着这把琨霜剑，觉得给谁都配不上它，独独是眼前这人，真正握得起这君子剑，“君子执君子之剑……”
江楚顿了一下，笑道：“此剑绝不染血，是为了纪念一位故人。他才是真正的君子，配得起这把君子剑。”
四人一路行在这繁剑城上，江楚打算出城回京。路上季平尘问了他不少事儿，他总是答一半留一半。
期间他还问到了西洲府的事情，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顺着他的话糊弄了过去。江楚觉得这江湖天大地大，到底都需要自己去闯，别人嘴里的不是江湖，自己闯出来的才是。
季平尘问道最后，甚至连江楚的名字都没能问出来，还是薛千诺在他耳边说，他就这样的高人，季平尘才放弃了追问。季平尘最后一个请求，是想拜江楚为师。
江楚这一听，蓦得记起了自己那半吊子没良心的师傅，那一脚他现在还记着仇，来日回师门必叫他加倍偿还。江楚如此这般想着，只是回头对他笑了笑，说：“天地、日月、四海、山川、江流，才是最好的老师。”他那啷当师傅也是这么教他的，可是这话里却真有道理。
季平尘似懂非懂，但更多的失落。江楚看着他落寞的神情，轻轻取下他背上的定尘剑。剑低调内敛却不失锋锐，如花间隐尘的君子。他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吧，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知道挨得住我三招，我便收你为徒。”
“真的？！”他眼里放了星光，从此江湖路上有了天边的耀耀生辉的北辰星，等着他去追逐。江楚转过头去，人群在视线里横过，他却瞄见个人，驻了步子。
那人也停了步子，看见了江楚，“（笑）呦，好几年不见了，还活着呢？”季平尘听这冒犯话，皱了眉头，循声而去才发现，出言者正是那挂着“天下第一识剑人”招牌的老板，这下可更来气了。
江楚压住季平尘肩膀，没生气，对那人笑道：“托你的福，还能再活几年。”
那人嘿嘿一笑，摆了摆手抱拳道：“来日再叙，保重！”
“保重。”江楚不再驻足，继续往前走去，剩后面仨人这头看看那头看看，稀里糊涂的追上了江楚发问那人身份。
江楚想了想，道：“那个人，原来是着名的相剑师。凡是剑，过了他的眼，品质优劣级别高低立马便能给出决断，从没出过错。”
季平尘跟陈丘驰震惊了，这么说那“天下第一识剑人”的招牌是名下不虚。江楚继续道：“不过有次有人慕名而来，把自己一直视作珍宝的剑给他过目。他看完一眼立马道此剑品质低劣。他当时不知道那人是一方势力，口无遮拦，尽管说的都是实话。那人怀恨在心，下令追杀。”
“他与妻儿老小四下奔逃，跑到最后就剩他一个了。他也许也是从那时开始，决心不再给人相剑，开始自毁名声。”江楚顿了声，似乎在理清记忆，“我与他相识，是偶然。盒子里那把琨霜，还有我腰间这把玄宿，都经过他的眼，他说那是他放弃相剑多年来，又一次拿出全身本事相剑。”
季平尘追问：“那结果呢？这两把剑的结果是什么？”
江楚笑了笑，偏偏在这个节点犯了欠，“你猜呢？”说完再也不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