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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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秀凤讲完后眨了眨眼睛，低头抹着眼泪。
然而宁绾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她问：“为什么大家都以为，奶奶想找的人是自己的孩子？”
许秀凤也被宁绾提出的问题怔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的她，随即回答说：“老太太的年纪都这么大了，若不是找孩子，难不成走丢了找不见的是她的爱人？”
“况且当时也有人问起老太太的爱人在哪里，老太太说这个世界的他，有自己的生活，她不该去打扰……这不是有了续弦，是什么？”
说起这点，许秀凤还显得尤为愤愤不平：“要我说，男人就是比女人无情。丢了的孩子是女人的命，是一辈子过不去的坎儿。可男人却依然能潇洒地开启属于自己的第二春……这个世界真的太不公平了！”
宁绾眼神迷茫，嘴里低声念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的脑中纷纷乱乱，感觉有什么真相仿佛即将呼之欲出。
可就只差了那一步，却怎么也抓不住……
……
当陈奶奶的木棺，被推进殡仪馆的焚烧炉火化的时候，宁砚书在家属等待室哭得不能自已。
他紧紧地揪住宁绾的衣袖，泪眼婆娑地问：“为什么奶奶不出来，为什么要死掉。奶奶不是答应过小书不会食言吗？她答应过小书会看着我长大的呀，为什么奶奶要骗人？”
宁绾红着眼眶安慰他说：“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无法控制的事情，奶奶不是故意要食言的……”
“我不要，我不要！……”宁砚书难以接受：“答应好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是大人教会小朋友的道理，可为什么你们大人却要食言，为什么？”
宁绾无言以对，只能将他搂在怀里，拥抱得紧紧地。
宁砚书呜呜地哭着，无力地祈求说：“人一定要死吗？不能永远长命百岁地活下去吗？”
“傻瓜，人怎么可能不会死。”宁绾的内心悲痛，但又不得不强迫宁砚书认清这个现实：“人只是一种动物，一种生物，在这个世界上何其渺小。没有人能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万物都有始终，人亦是如此。”
“但真正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当你死后世界都开始遗忘你。”宁绾看着宁砚书，问：“小书会因为奶奶死后，就忘了奶奶、不记得奶奶了吗？”
宁砚书泪如雨下。
他拼命地摇着头：“不会的，小书永远都不会忘记奶奶的！”
宁绾欣慰地笑了笑，替他抹去眼泪：“所以只要小书不要忘了奶奶，那么奶奶就以另一种方式活在小书的心里。”
宁砚书含着泪望着宁绾，似懂非懂。
他啜泣着声音问：“有一天，小书也会死吗？”
“每个人都会死的。”宁绾说：“妈妈会，爸爸也会。正是因为生命短暂而有限，所以我们更应该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分钟。”
宁绾哭得眼睛干涩。
她轻吐一口浊气，缓缓道：“正视死亡、直面死亡。向死而生从不是畏惧生死，更不是听天由命，而是为了活在当下、为了明天的不后悔和不枉此生。”
宁砚书泪眼朦胧地看向宁绾，他哽咽着努力尝试去理解宁绾话里的意思。
可失控的情绪驱使着他只能伏在妈妈的胸前，哭得泣不成声……
……
一个小时后，沈复抱着骨灰盒走了出来。
盒子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拿在手上也不过两只手掌大小。
人刚出生时，只有几斤几两。被人捧在手心，满怀家人的憧憬与爱，降于人世。
不曾想死后亦是如此。
只不过生前的嘹亮啼哭，换成了死后亲人不舍的哀鸣。
那小小的四方木盒，承载着一个人短暂的一生。
最后被至亲捧在手心，带着亲人的留恋与惦念，归于尘土。
是来处，却也是归处。
宁绾看着沈复捧着骨灰盒安静发呆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
从早上发现陈奶奶去世直到现在，沈复的神色没有太大变化。
相比较于宁砚书的伤心与许秀凤的难过，他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可他耷拉着脑袋不发一语，空洞的眼神麻木又悲凉。
黑色的西装肃穆颓然，周身的气氛更是压抑得令人窒息。
宁绾慢慢走过去，柔声说：“我来拿吧。”
她伸出手作势就要接过。
沈复没有拒绝。
然而在拿到骨灰盒时，感受到手上异乎寻常的重量，宁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看向沈复。
她没有声张喧哗，只静静地捧着骨灰盒，离开殡仪馆……
……
等到将陈奶奶的骨灰盒埋葬在墓地，所有流程都办理完毕后，宁绾与沈复回到家中。
宁砚书哭累了，趴在沈复的肩头睡着了。
哭红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即便在睡梦中依旧抽噎着声音。
宁绾从沈复的怀里接过宁砚书，将他抱回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宁砚书睡得很不踏实。皱紧的眉头，眼角还有泪珠滑落。
他不时地挥舞着双臂，哭泣着哀求：“别走，奶奶别走……”
宁绾坐在床沿，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胸口安抚。
一直到呜呜的哭声止住，宁砚书睡沉了以后，她这才替他掖好被角，动作轻缓地退开房间关好门。
沈复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落日的余辉透过阳台落进屋子里，将他直挺挺的背脊映照出深深的孤独与寂寞。
宁绾轻轻地走过去，从背后揽住他的肩：“如果觉得难过的话，可以哭没关系。哭并不是小孩子的专属，偶尔脆弱一下也是可以的。”
沈复歪着脑袋，将头轻轻枕在她的胸口。
两人沉默不语，谁也没说话。只静静地感受此刻的宁静。
良久后，沈复开口，沙哑的声音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绾绾已经猜到了，是吗？”
宁绾沉默片刻后，坚定地回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沈复没有多做解释。
他拉着宁绾的手向外走去。
两人一块儿来到楼下陈奶奶的家门口。
将钥匙插入锁孔后旋转打开，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个空间里，都被摁下了暂停键。
宁绾跟着沈复朝里走，直到来到陈奶奶的卧室。
随着门被缓缓打开。
在卧室的床上，原本应该被带去殡仪馆火化的陈奶奶，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