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爱她,但又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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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王上来了。”
灯火阑珊，晦暗的烛火下看不清女子的眉眼。
听闻男人过来，她动了动，起身去门口迎他。
宜春宫的宫人早已回来了，分列站在一旁颔首低眉，即使未靠近，她仍能闻到她们身上刺鼻的伤药味。
垂下眸，她执手作揖，第一次向他行跪拜大礼。
墨云之下，她在跪拜她的天。
“起来。”
她无需跪他。
男人的掌心温暖，将她的手牢牢包裹住，女子依旧垂着眉眼。
“都下去吧。”
“是。”
国君与王后共寝，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众人走后，女子主动上前，将他的斗篷褪去，挂在横杆衣架上。
厚重的斗篷饱经霜雪，沾惹了风尘，女子放着的动作一顿，鼻尖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清冷的木质花香，这是她意识模糊前那个少女身上的。
顿然，她的手在颤抖，好半晌，她才松开那件衣服，转身，继续服侍男人。
身后，那件沾上其他女人气味的斗篷已然有了褶皱。
衣衫被女子褪下，澹台霖泽轻蹙眉梢，抓着对方的手，阻止她接下来的动作。
她今日，怎的如此古怪？要知往日，可是他主动在前。
不语，女子挣脱他的手，继续解开他的衣服。
她秀眉下的眼睫毛轻颤，就连双手也在打颤。
越发觉得古怪，男人禁锢住她的手，右手在她眉心探了探，没发觉怪异，倒是发现她身体比先前还要虚弱。
“滴答滴答。”
一两滴泪水滴落，正巧砸在他左手手背，他呆愣住，第一时间便是看向对方低垂的眉眼。
细眉软眼，可那清莹的泪珠也不断从眼眶滑落，面上倔强，无论如何也不诉说自己的委屈，看着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有出言安慰，他将禁锢女子的左手收回，幽幽蜡烛燃烧，他的右眼冷眼看她无声哽咽，左眼却因她的眸中带泪而心疼。
一边关心，一边冷眼，他攥紧手静默不动，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寡人今日有事，你好生休息吧。”
甩下一句话，男人没多久就消失在了宜春宫。
看着那抹身影渐渐缩小，女子视线模糊，瘫在地上泣不成声。
屋外冷风萧瑟，透过大开的殿门吹了进来，烛焰摇曳，被风扑灭的同时也滴落一滴滚烫的蜡泪在地上。
寒风凛冽，连带着人心也凉了起来。
甘泉宫。
回到正殿的男人遣退宫人，留自己一个在灯下发呆。
雕着窗花的木窗倒映着树影婆娑，雪渐大，树的枝丫已被皑皑白雪遮盖，看不着半点绿色，四处静悄悄，也无禅鸣在耳。
距离那日的震怒，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在这一个多月内，他日日都是思考，思索着他对她的感觉。
她是沐清风此生的妻子，换言之也是他的妻子，可对于她，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起初的他睥睨、不屑，心中嘲笑这女人的愚蠢又自作聪明，不带期待地想看她究竟有何本事让他爱上她。
狂妄且不羁，以为爱上一个人需要很久，甚至永远不会担心这件事会成真，毕竟他是在黑暗生存了很久的人。
动心，总是难的。
可她似乎做到了，一个小小的身体，那么一个娇娇小小柔柔弱弱的人，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让他有了在意。
他开始和沐清风那个傻小子一样，会关心她的安危，照顾她的身体，更会半夜不睡觉，和那个人傻傻地看着她恬静的睡容很久。
他一直知道，情爱这东西不长久，也不值得，背叛不说，情情爱爱麻烦不说，关键时刻还会成为仇敌手中的武器，利用这一致命弱点去对付他。
可偏偏，她日日的倾心相待，关心他照料他，让他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人间的美好，平凡夫妻间的恩爱，让他向往爱情。
刺杀那日，他第一次疏远她，因为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怕他，唯独她不行，她是他最亲密的人，他无法接受她向后退缩而不是奔向他。
但下雪那日算是把他从虚伪的爱河中强硬地拉扯出来。
他清醒地认识到，他爱她，但他又不爱她。
因为带着目的性的爱，根本不纯粹，似乎，他一直在逼着自己爱她，因为那个人因为那件事，他一直在逼着自己接受对方，理智回归，那些爱意又会烟消云散。
他与彼岸为伴太久，久到一缕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拼命想抓住这道光，而是在怀疑它的真实。
这道光是属于他吗？它会永远照到他身上吗？
头脑清醒，她爱着的是他而不是他。
明知不属于，所以他清醒着没有爱，清醒地远离她和其他女人待在一块，因为他知道，自始至终，他的动心他的心疼，都是沐清风那小子的情绪在影响着他。
他爱她，可他又并不爱她。
门窗关得死紧，窗边的帷幔却有了波动，桌前的男人眉头微蹙，盯着面前虚无，眸底墨色流转，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沐清风。”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澹台霖泽回神，看着不远处的少女，眉头紧锁，气对方扰他清净。
“你来做什么？”
步履沉重，少女不语，一步步朝他靠近，她身上的红衣在这幽暗的环境下越发夺目，驻足，她紧盯着他。
“我问你，我该叫你清风，还是阎焰？”
心一跳，男人抬眼，对上对方的目光。
凝重，带着确定了的试探，她分明是知道了。
男人笑得微凉，看着少女手心的白光，回了对方一句。
“你不是知道了吗？”
“你找死，快把清风交出来，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呵，你可以试试。”
“轰隆轰隆——”
一道白光划过天际。
*
翌日，阖宫上下都传遍了甘泉宫昨晚被雷劈的事。
那可是国君住的寝宫，现在却被雷劈成那样，这可是大不吉利，大凶的征兆啊。
一时间，众人窃窃私语，都对此有了不同看法。
因昨晚睡得晚，又曾哭过，所以婉婉起得比哪几日都要晚，只是当她红肿着眼睛，两眼无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时，突然听到宫人跟她禀报这个消息，她眼珠子直愣愣地望着那个宫人，好久才晃过神，赤脚，没穿戴整齐就跑着去见他。
甘泉宫的位置。
昨日还伫立在这的宫室，现在却烧焦一片，已然成了废墟，许多宫人围在那，或时不时窃窃私语几句，或撸起袖子将烧焦的木头搬走。
明媚的阳光俯瞰大地，星星点点落在众人身上，雪化了，时光也被温暖了。
甘泉宫离宜春宫不远，当婉婉赶到，眼前看到的一幕便是一大片焦黑的废墟。
木头，灰烬，入目的漆黑，婉婉踉跄，眼前有些模糊。
似乎从那堆灰烬中，她看到了大火在燃烧，猖狂的火苗欢腾着，啸叫着，将她爱的人吞没。
一袭单薄的女子差点支撑不住跌倒，关键时刻，一双大手从身后抱紧了她，耳边似乎还传来他温润的声音。
“婉婉，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