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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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怀到扬州的这一日,正下着雨,淅淅沥沥的,淋湿了两人的肩头。
越接近扬州,方书怀的脸色越凝重,这三日,除了用饭时会停下来休息一两个时辰,其他时候他们都在赶路,一刻不停歇,直到现在到了扬州城,方书怀还是不肯松懈下来。
转过主街,终于拐进了徐家所在的梧桐巷,秦战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到了,这没日没夜的赶路他这个习武的都有些受不住,主子瞧上去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倒是没有别的异样。
方书怀翻身下马,几个大步上了台阶,跨进门去,直朝澜音院而去。
澜音院的院门近在咫尺,方书怀的步子却越走越慢,渐渐停了下来,他看了院门一眼,转身又朝明辉堂而去。
明辉堂这头早就收到方书怀回来的消息,乔止和陈凤翎早就等在了书房。
乔止看了看门口,道:“陈三,咱们估计不用等了,主子应该是先回澜音院了。”
陈凤翎手里摇着折扇,瞟了他一眼,懒洋洋的道:“那可说不定,咱们先等着吧。”
乔止笑里带了些促狭;“我猜主子今天都不会出澜音院。”
陈凤翎见他笑的猥琐,轻嗤一声,不想搭理他,便走到窗边,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幕里,方书怀大步朝书房走来。
陈凤翎笑了笑,转身对乔止说道:“两百两,我猜主子会过来。”
乔止一听乐了,爽快应下,却在片刻之后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方书怀跨进书房时,便见乔止一脸苦哈哈的表情,本就有些冷厉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乔止见方书怀脸色不佳,便收起了表情,一脸肃穆地给方书怀行了礼。
方书怀坐在圈椅里,看了看两人,问道:“最近府里可有出事?”
陈凤翎与乔止互看了一眼,陈凤翎上前禀道:“除了肖铎已经出府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事。”
“跟着他的人怎么说?”方书怀问道。
“并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了,出了徐府之后直接朝城门方向去了,出了城之后往西去了。”
陈凤翎抬眼看了看方书怀的神色,除了有些赶路的风霜,看不出别的。
方书怀默了许久,又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被问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主子这一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主子有收到什么别的消息?
两人互使着眼色,要是有事赶紧报啊!
陈凤翎无奈,只好将一件自认为不大的事报了上去,“前几日,徐明与夫人有了接触,属下担心夫人想起什么,便将徐明调走了。”
方书怀一听,眉目微皱,脸刷的一下便冷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便起身大步出了书房。
乔止见方书怀面色不善地快步出了书房,疑惑地看着陈凤翎,“主子这是怎么了?夫人那也没出什么大事啊!”
陈凤翎两手一摊,负手出了书房。
方书怀跨进澜音院的院门,见玉秋和玉春两个婢子在廊下打着络子,却不见徐妙音。
他又看了看洞开着的房门,突然有些发怯,不敢走近,便渐渐停了下来。
玉秋抬眼才瞧见方书怀站在门口,便笑着让玉春进屋去给徐妙音报信,她则迎上前,刚行了礼,叫了声姑爷,便听到方书怀问道:“她最近可有事……”
玉秋正有些疑惑主子为何如此一问,便见徐妙音迎了出来,她则识趣的退开,与玉春一起进屋给方书怀准备洗漱的物件去了。
徐妙音笑看着他,见他愣愣的看着自己发呆,潋滟的眼底满是笑意,“这是怎么了,出了一趟远门就不认识自家夫人了。”
方书怀见她眸如秋水,眉眼柔和,没有任何异样,心里一松,便也笑了笑。
徐妙音瞧他脸色微白,眼眸凹陷,身上的衣衫都已被雨水浸湿,便拉着他进了屋,他则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净室里早就准备好了洗浴的物件,徐妙音拿着换洗的衣物进来时,便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屏风前,巴巴地望着自己。
徐妙音怜他赶路辛苦,便走过去,羞红着脸为他宽了衣,等人进了浴桶里,她则为他松了发,勺起水为他洗发,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见勺水的哗啦声,两人都享受着这久别的温馨时刻。
洗漱以后,方书怀换过衣衫,神清气爽地出了净房,徐妙音为他准备好了膳食,便进屋来叫他,却见他湿着发坐在软榻上发呆。
她摇摇头,转进净室拿了干净的棉巾出来,笑着道:“你看你,头发还湿着,也不擦干,一会儿要是得了风寒怎么办?”
方书怀却笑得有些孩子气,不说话就等着她给他擦头发。
徐妙音无奈摇头,打趣道:“我怎么觉着我像养了个儿子似的。”
她刚说完,手腕便被方书怀一把捉住,用力一拉,她便侧坐到了他腿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唇便被方书怀吻住。
方书怀吻的很深,也很急,在徐妙音快喘不过气来时才放开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声音有些暗哑,“还像你儿子吗?”
徐妙音闻言,羞红了脸,挣扎着从他腿上下来,一声不吭地给他擦着头发。
看头发干了,给他梳了头,两人才坐到了桌前用饭。
方书怀回来时,刚过午时,徐妙音已经用过饭了,现在也只是陪着他随便用了些,多数时候都是在给他夹菜。
用完饭,瞧他似有些困倦,便让他回内室去躺着。
方书怀拉着她的手道:“夫人陪我会儿吧!”
徐妙音反正也无事,便陪着他一起躺会儿。
方书怀睡在外侧,搂着徐妙音的腰往怀里拢了拢,闭上眼,轻声问道:“妙妙可有想我?”
徐妙音枕在他的臂弯里,微微勾了勾唇,柔声道:“想,每天都在想。”
方书怀抱着她,现下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一路上的恐慌之感似是烟消云散了般,他蹭了蹭她的发顶,放松了身体睡了过去。
徐妙音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传来,才缓缓抬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看了他平静的睡颜不知多久,才又躺了回去。
连着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方书怀本也是靠那一口气撑着到了扬州,回了徐府见徐妙音没有任何异样,这一口气一松,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方书怀半睡半醒间,觉得怀里空空的,便伸手想将徐妙音搂在怀里,手却扑了个空,他猛的睁开眼见一侧是空的,心里便有些慌,起身掀开床幔,看见徐妙音正坐在妆镜前,他才松了口气。
他起身下床,来到徐妙音身后,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被徐妙音羞红着脸轻推了下,才笑嘻嘻地转身去了净室。
夫妇俩一番洗漱后,用过早膳,便携手去了明辉堂。
乔止伪装的徐任年正吊儿郎当地嘴里吃着肉包,便听见了两人的脚步声朝卧房而来,随即坐正了身体,把一旁的白粥扒拉过来,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恰好这时,方书怀与徐妙音走了进来。
徐妙音手里拿着装了药的食盒,这是早上她亲自熬好的药,每日不落的送来,乔止都习惯了。
等徐妙音从食盒里拿出药来,乔止便很自然的端起药喝了下去,喝完以后,一脸慈爱的说道:“妙妙辛苦了,这熬药的事还是交给下人吧,我已经大好了,不用你每天这么辛苦。”
乔止说完,看了一眼方书怀的脸色,见他脸上并无怒气,才松了口气,瞧他昨日神情冰冷的出了书房,还以为今天也会冷着脸了。
徐妙音见徐任年喝完了药,环顾了下四周,问道:“爹爹,我这两日来都没有看到徐明,他去哪儿了?”
乔止打着哈哈说道:“这两日见他似是有些不适,便让他休息两日。”他顿了一下,问道:“怎么想着问他了?”
徐妙音攥了攥手,笑道:“倒也无事,徐明一直很得您的心,伺候的也周到,便问一问。”
方书怀这时开口道:“父亲,既然徐明这段时日伺候的好,咱们也应该请大夫给他看看才是,您说是不?”
这意思是还是让徐明过来?乔止暗忖。
乔止连连点头,称赞方书怀心善。
几人寒暄了一阵,方书怀适时道:“妙妙,父亲似是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让父亲休息。”
徐妙音看了看徐任年的脸色确是有几分倦色,便起身见礼,随方书怀离开了明辉堂。
两人并肩走着,徐妙音侧头看了看方书怀,说道:“夫君,你此次去盐城的事办的可还顺利?”
方书怀目视前方,温声道:“还算顺利吧,虽是有些阻碍,但也不是问题。”
徐妙音又道:“辛苦夫君了,徐家家业众多,爹爹又病着,最近我看账册,似乎还出了些问题,我没法抽身去看,只能辛苦夫君去查查了。”
方书怀眼底闪了闪,停住了脚步,牵起她的手,柔声说道:“我们夫妻一体,徐家也是我的家,谈何辛苦了。”
他宠溺一笑,又接着道:“再说,有妙妙照顾着我,我就不辛苦了。”
说完,方书怀牵着她的手又继续往澜音院行去。
方书怀侧眼看了看徐妙音,随意问道:“你最近在看账本?”
徐妙音隐在袖里的手撺紧了些,淡然道:“我不忍爹爹辛劳,便让书房的小厮将账本送到我那里去。”
方书怀了然道:“妙妙自小跟在父亲身边,看账本的事自是难不倒你的。”
徐妙音没再说什么,垂下了眼,掩饰着眼底的异样。
方书怀又道:“妙妙看出哪里有问题,我明日便去查查。”
徐妙音抬头看了看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些心虚和慌乱来,却只见他眼底的坦荡,以及淡然。
她又下意识地攥了攥手,却没发现攥的是被方书怀牵着的手,回道:“我看过的账册我都做了标记,已经让玉春拿到书房去了。”
方书怀看了眼他们牵着的手,又听她这样说道,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她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可是她对他却与平时并无二致。
心里琢磨着她的异样,还是温声答道:“好,我一会儿也要去书房,到时候再看,你放心,我会处理的。”
徐妙音笑了笑,未再多说什么。
方书怀将人送回了澜音院,见徐妙音并无任何异样,交代了一声,便放心地转身又回了明辉堂。
吩咐两个婢子下去,关上了内室的门,徐妙音瘫坐在软榻上,心痛如绞。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骗自己,也从未想过她会这样提防他。
他不肯跟她说实话,她的试探就像个笑话。
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这样的貌合神离让她感到窒息。
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却让她在以为可以一家人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时,让她猝不及防地知道真相。
徐妙音咳了咳,忍住即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这时,玉秋敲响了内室的门,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玉秋守着门外,听见内室传来了咳声,不放心便问了问。
徐妙音稳了稳心绪,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无事,只是喝水呛到了。”
徐妙音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异样。
她总要问清楚,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徐家?
……
方书怀来到书房,便瞧见乔止早已等在了书房。
乔止行礼后说道:“主子,黎阳那边传来了消息,证据已经拿到手了。”
方书怀走到窗前,看着那片莲花,淡淡地道:“好,黎阳那边也可以动起来了,你去将陈凤翎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乔止领命出了书房。
既然边防军那头拿到证据,现在就只等秋闱了,到时,朝廷里,边防军他就可以一举瓦解方致远的所有势力。
方书怀关上了窗,转身坐到了书案前。
书案上放着一叠账册,方书怀想起徐妙音在回廊里的异样,便从中拿起一本随意翻着。
这些账册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做的,绝不会有纰漏。
这时,陈凤翎走了进来,看见方书怀在翻账册,便打趣道;“这是想妇唱夫随啊!”
方书怀瞥了他一样,没搭理,又拿起另外一本账册,一边翻着一边说道:“边防军那边已经拿到证据了,秋闱的事还要你回玉京去盯着,顺便……”
方书怀看着手里的账册没再往下说,不可置信般又将账册翻了翻,越翻心里越冷,猛得站了起来,冷沉着脸大步出了书房。
陈凤翎见他话没说完便脸色阴冷的出了书房,就有些纳闷,这是看见了什么既然能让他急成这样。
他拿起方书怀刚刚看的账本,翻了翻,霎时心里直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