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流淌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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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程登登的变化，姜森回头看了一眼电视，这个关于霸凌与复仇的电视剧，此刻正在播放性-侵的桥段。
姜森放下水杯，走过去抱住程登登，让她不再看电视。
画面很快过去了，但程登登依然面如菜色。
徐晚意洞察到了发生的事情，按下了遥控器上的关机按钮。
没了电视里传来的声音，房子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三个人，都沉默着。
姜森搂着程登登，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程登登在他的怀抱里，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晚上的片段，恐惧的感觉一点点袭来。
她的鼻尖萦绕着姜森的气息，周身被他温热结实的身躯环抱着，让人莫名觉得平静，驱散了些许恐惧。
“我没事。”她微微探出头，坐直了些。
徐晚意默默起身，再回来时，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水。
她将水杯递出去，程登登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温温热热的水流，从口流到喉咙再到腹中，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阿姨，影响你看电视了。”
徐晚意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傻姑娘，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你只需要多给它一点时间。”
她温柔的、坚定的、善意的宽慰，让程登登深信不疑。
程登登点了点头，问徐晚意要不要接着看。
“不看了，已经看了好久电视了，换个娱乐吧。”徐晚意使唤姜森道：“你去楼上把书房里的相册拿过来。”
姜森不放心程登登，搂着她没撒手。
“登登我替你看着，你去拿下。”
姜森还是没有动。
“登登，你想不想看姜森穿女孩子衣服的照片？”徐晚意换了个计策。
程登登原本蔫蔫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后渐渐有些回春，她点了点头。
“好。”
虽然心里依然笼罩着一层阴影，但她不想扫徐晚意的兴，也不想显得自己过于矫情。
“快去！登登想看。”徐晚意踢了踢姜森的腿。
姜森不情不愿地松开程登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我马上回来。”
姜森离开后，程登登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徐晚意搂住她的肩膀，贴着她的太阳穴，轻声说：“阿姨年轻时候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过一些。伤害你的人，会得到他应有的代价，而你，只需要享受命运的补贴。曾经我也一度伤心、焦虑、抑郁，但你看看阿姨，现在也很好，甚至能笑着和姜森奶奶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人生如此，贵在体验，然后，把经历过的，变成自己的生长养分。你是一个有韧性的姑娘，我相信你可以的。”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绵绵的细雨落在深不见底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程登登知道，她内里的那部分恐惧，只能从自身开始突破，而徐晚意的安慰，像一把刀，让她忍着痛，一点点剖开自己的心，最后下定决心取出那部分恐惧将其粉碎，还需要一些额外的力量。
这部分力量，她目前还没有，但她会有的。
她回抱住徐晚意，眼眶湿润，轻声说：“阿姨，你真好。”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姜森可以如此平和又如此温柔，他有一个内核非常稳定的母亲。
姜森抱着两本相册下楼时，见到的就是两人相互依偎、惺惺相惜的场面。
“拿过来了。”姜森轻声提醒，放下相册。
程登登用手背擦了擦眼底的泪，笑着说：“穿裙子的那张你没有偷偷藏起来吧？”
“没事，我手机上拍过那张。”
徐晚意眼含笑意道，低头翻开面前的相册。
“你别站在那，时间差不多了，去给煮面吧。”徐晚意对站着不动的姜森使唤道。
姜森望着程登登，渴望得到一些爱意。
“你去吧，我和阿姨看就好了。”程登登毫无情意。
姜森莫名有种自己女朋友跟自己妈妈学坏了的感觉，但看着她全神贯注欣赏相册的侧脸，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向厨房走去。
客厅里不时传来程登登的惊呼和徐晚意的解说。
“阿姨，这是你多大的时候？真的好漂亮啊！”
“26岁吧，这是姜森4岁生日我带他去动物园玩。”
照片上，4岁的姜森乖巧又可爱，算得上路人见了都要夸上一夸的漂亮小孩，但程登登的目光却在26岁的徐晚意身上挪不开眼。
年轻的女人穿着一套鹅黄色休闲西服套装，短上衣加半裙，放在今天也是不过时的穿搭。蓬松的长卷发，是那个年代最常见的发型。
岁月让照片蒙上了一层模糊的阴影，但女人漂亮的眉眼与灿烂的笑容却穿越时空直达程登登心底。
“阿姨，你们那时候穿衣服好洋气。这套妥妥的港风诶。”
“时尚是个轮回嘛。”
“这个是徐阿姨……”程登登想到徐晚意也姓徐，于是改了口：“是意晴阿姨年轻的时候吗？”
“是她，她小时候牙齿长得不太好，后来30岁突然下决心去矫正，矫正好了。”
“好了不起。不过挺值的。”程登登说得委婉。
“嗯，现在好看多了。”徐晚意一语中的。
“你看这个，穿裙子的姜森。”徐晚意将其中一张照片指给程登登看。
“还真的挺像小姑娘的。为什么会穿裙子啊？”
“因为我想生闺女没生到。”徐晚意坦坦荡荡，“所以玩一下姜森满足自己的闺女梦哈哈哈哈。”
她说着搂住了程登登的肩膀，天知道她有多喜欢这个小姑娘。
程登登并不排斥徐晚意的亲密动作，由着她抱着自己，继续翻看相册。
“这两位是？”照片上一对中年男女抱着小姜森，程登登不认识他们。
“是姜森外公外婆。”
“外公很帅啊，文质彬彬的；外婆也好看。你们一大家子颜值都好高。”
“有你在，会继续延续下去的。”徐晚意说得直白，程登登有些脸红，却不接茬。
在在厨房里的姜森听到这一句，打从心眼里佩服徐晚意，却又担心这样会把程登登吓到。
他从厨房探出头看了一眼程登登，她正全神贯注地翻看面前的相册，没有任何异常，便安心回厨房掌勺了。
程登登的指尖在相册上翻动，姜森的个人照比合影要多很多。
照片里的他，从大人怀里的小肉球到蹒跚学步，再到他乖乖坐在桌前吃饭。再大一点，有他坐在桌前写毛笔字的，有他看书的，有他拿着大大的水壶浇花的，有他外出旅游坐在船上的。
随着相册一点点翻到后面，小姜森的面容渐渐和现在的他一点点重合。
最后的几张，除了多了些青涩，和他现在别无二致。
有他高中获奖的照片、有他在大学演讲台上的照片、也有他工作后带着工作牌坐在电脑前和同事的合影。
“这些都是我要求他发给我，然后我找人冲洗出来的。他大了不爱拍照，所以照片也不多。”徐晚意在一旁解释。
程登登翻完两本相册，有一种陪着姜森长大的感觉，那些她未曾参与过的岁月，以一种静静流淌的方式走进她的世界。
“你加一下阿姨的微信吧，一会儿给阿姨发一张你的照片，我也洗出来放里面。”
徐晚意打断了程登登的思绪，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放在程登登面前。
“好的阿姨。”
程登登扫码加上了徐晚意的微信。但照片她却没有立刻发。
万一她和姜森后面分手了，还得麻烦拿出来。如果忘记拿出来，被下一任女朋友或是未来老婆看到了，岂不是再现修罗场？
徐晚意不知道程登登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因为她已经在程登登的朋友圈里尽情遨游，保存了一张又一张程登登的自拍。
她想，唯一的问题可能是朋友圈保存的照片，像素会达不到冲印品质。
“登登，面好了。”姜森端着热腾腾的面条出现在餐厅。
“好的，我来了。”程登登小跑着走过去。
徐晚意到了嘴边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于是她改为发送文字消息：
【记得给阿姨发照片哦！】
餐厅的光线是暖黄色的，此刻照在并排坐着的两人身上。
程登登夹起面条，轻轻地吹着，然后塞进嘴里，细细咀嚼。姜森坐在她身旁，两人的动作幅度与神情有种莫名的默契。
徐晚意觉得这一幕格外养眼，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咔嚓！”
快门声惊得程登登抬头望向她，而姜森却在听到声音时偏头望向了程登登。
又是一声“咔嚓”。
徐晚意明目张胆地拍下了这一幕。
她低头细细品味着自己拍得这两张照片，般配，真般配。
迅速发送给至家庭群，那个有姜森外公、有姜森阿姨一家以及姜森和她的家庭群。
下一秒，又转发给了程登登。
【不用你发了，阿姨自己拍到了。】
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她细细看着收到的点评，却不回复。
她们家这个家庭群，多数时候是徐意晴一个人唱独角戏，姜森外公很偶尔会发一些自己的书法作品或是外婆种的花求表扬，姜森外婆偶尔也会用外公微信发一些语音在群里，姜森和徐意晴老公会在被点名时回复几句。只有徐晚意，不漏看任何一条消息，却不主动发言。
因为姜森，她曾一度与姜森外公闹得很僵，后来在姜森外婆和徐意晴的斡旋之下，外公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但徐晚意却从此在面对姜森外公时隔着些距离，礼貌却不亲近，再不似有姜森前那般亲密不间。
今天，是她头一次主动，究其原因，大概是莫大的欣慰与开心让她打开了一部分封闭的大门。
一阵不同于自己手机上的震动声响起，徐晚意看见程登登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屏幕亮起。
“登登，有电话找你。”
程登登接过徐晚意递来的手机，是吴女士。
她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妈。”
“登登，天黑了，你现在回家了吗？”
“还没有。”
“你在哪里？要不要爸妈去接你？”
程登登看了眼姜森，他正看着自己。
“不用啦。我跟姜森在吃饭，一会儿他送我回去。”
手机另一边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程登登听到吴女士的声音再次传来。
“爸妈先回家等你，你大概还有多久回来？”
程登登看了眼手机，现在是6点20分。
“7点半之前肯定能到家。”
“好的，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再见妈妈。”
“一会儿见。”
电话挂断，忙音传来。
姜森在一旁大概听明白了。
“吃完我送你回家。”
“嗯。”
两人吃完面，程登登准备担起刷碗重任，徐晚意却拦下了她。
“你放在那，阿姨一会儿来收拾就好了。你爸妈不放心你，早点回去吧。”
她说得真诚，程登登知道并不是假意客气那一套。
“谢谢阿姨，那我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好的。向我替你爸妈问个好，有空我请他们喝茶。”
三人一道往门外走，姜森和程登登坐进车里，冲徐晚意挥手道别。
“等一下。”徐晚意说完，迅速回到客厅，将桌上程登登挑剩的礼盒拎了出来，放进了汽车后排座椅。
程登登看见了她的动作，回头道：“阿姨，我已经挑好礼物了，剩下的不是说不用了嘛。”
“买了也不好退，放我这也用不上，你带回去吧。”
见程登登面色为难，徐晚意接着说：“那登登实在不肯收，就姜森你先收着吧。”
她的话点到为止，但程登登也不傻，这些女性用品姜森肯定是派不上用场，回头少不了还是通过姜森的手再转回自己这里。
但既然徐晚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程登登也不再推辞什么。
“知道了。你让让，我倒车了。”姜森道。
“没良心的臭小子！”徐晚意骂了一句，走到门廊下站立。
看着黑色汽车的灯光一点点远离，徐晚意心里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情绪。
她想，自己大概是真的老了，此刻竟觉得极为不舍，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姜森离家去首都上大学那一次。
但这种情绪只维持了片刻。关上门，她收拾好餐厅，便换了套运动服，出门夜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