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庭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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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法庭外讨论的多么激烈，法庭内，白晓薇已经开始出示证据。
她首先出示的是客观证据，包括：案发现场视频监控、110、120接处警记录、被害人谢淑佳的就医记录、伤情、死亡原因。
无论什么时候，客观证据总能最直接、真实地呈现案件真相。因为人会撒谎、会出现记忆偏差，但客观证据不会，比如监控，再比如被害人的伤和致死原因。
然后，白晓薇出示的是主观证据，包括案发前和王良平一起喝酒的证人、谢淑佳的朋友、父母的证言、案发时小区门口路过的群众、社区工作者等。
相比于客观证据而言，主观证据虽然在客观性、真实性方面稍有欠缺，但却能更好地说明案件的因果——它让旁听人明白，他们刚刚看的视频监控里，被害人王良平为什么会推倒妻子谢淑佳，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事情发生后，谢淑佳的父母、朋友是何态度。
在这组证据中，白晓薇播放了6岁的豆豆说给当时身处看守所的王良平的一段话。
当稚嫩的童音在庄严肃穆的审判庭中响起时，原本安静的庭内更是落针可闻，旁听的人们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在这一瞬间，人类的悲喜似乎可以共通。
“爸爸，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很害怕，我害怕我会变成没爸没妈的孩子（抽泣声）......我听到外公外婆说，你害死了我妈妈（哽咽声）......害死了妈妈......我没有妈妈（哽咽）......我想妈妈......”
断断续续的童音，夹杂的抽泣、哽咽，让被告席上的王良平佝偻着背、深埋着头，身躯颤抖不止。
观众席上，有些人的眼眶已经开始发红，有人偷偷抹了把眼泪，又把手快速放下去。
隆盛商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沉默。
网络上，本来簌簌飘的弹幕，像是有人突然点了清屏，让看直播的人，眼前一片清净。
“......可是，爸爸你不是坏人，你在我和妈妈心里，是最好最好的人。妈妈说，让我长大了，要像爸爸一样，妈妈说爸爸是......是......贴心......体贴......责任......”
豆豆支吾着，似乎在回想妈妈曾经说过的形容词，却最终也没能想起来。
他哇地一声哭起来。
“......呜呜呜......我把妈妈说过的话忘了......我忘了妈妈的话......我是坏孩子，我忘了妈妈......”
“爸爸，爸爸，我怕，我好害怕，我以后会不会忘了妈妈的样子，忘了妈妈的笑？我不想忘......爸爸，你回答我啊......你会记得妈妈吧，你会和豆豆一起永远记住妈妈对不对？豆豆好想你......”
直到此刻，哭的伤心的孩子，才敢把自己对爸爸的思念诉诸于口。
被告席上的王良平始终没有说话，直到听到最后儿子的哭诉，才猛地直起腰。
法警迅速上前，将手按在他肩上。
王良平却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嚎啕大哭，声音撕心裂肺：“豆豆，我的儿子啊......”
“......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
“对不起......对不起......”
他口中再说不了其他，反反复复都是对不起三个字。
是他，一手毁掉了原本幸福的小家。
是他，让这么小的孩子失去母亲，早早体会人世间的悲痛。
是他，亲手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罪孽深重。
是他、都是他......
巨大而空旷的审判庭内，王良平的哭声响在每个人的耳中，触动着庭内庭外所有人的心脏。
“王良平，你控制一下情绪。”
审判长半起身，对着法警道：“扶他起来。”
王良平整个身体瘫软着，法警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他拉起来。
“王良平。”
公诉席上的白晓薇声音温和，见他没有抬头，又叫了一声，王良平仍是低头痛哭不理。
“豆豆可能正在看你，你忍心让他看到你这副痛苦的样子吗？”
王良平正哭的涕泪横流，耳边嗡嗡响得厉害，可是“豆豆”两个字，还是冲破嗡鸣，进入耳中，深入心里。
他蓦地抬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豆豆？”
“他在哪？”
他四下环顾，生怕看到那个坚强懂事的小身影。
他开庭前明明已经安顿好了儿子，豆豆不会出现在这里才对，难道是父母不放心，把豆豆带来了？
白晓薇见王良平情绪稍缓，再次开口：“你不用担心，未成年人不允许旁听庭审，他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
她话锋一转：“他一定正在家里等你，会不会通过网络直播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就不一定了。”
“公诉人刚才已经提醒过你，今天庭审是你最后一次表现态度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
“你不控制情绪，庭审就无法顺利进行。庭审不能进行，审判长如何判决？不拿到判决书，你怎么知道最终的结果？难道你想让这件事无穷无尽地拖延着？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行为最终如何定性？难道你不想早一天拿着判决书回归正常生活？”
“你能等，豆豆能吗？谢淑佳的父母能吗？”
一句句质问，响在耳边。
声音温和，却带着直击人心的力量。
王良平没有回答白晓薇的话，但也没有再哭。
白晓薇看向审判长，示意庭审可以继续。
......
屏幕前，网友们被白晓薇一连串的发问问懵了，他们一句句跟随着白晓薇的提问，在心中作答，连发弹幕都忘了。
纪委主任办公室，魏弘业面前已经有了五六个烟头，室内烟雾缭绕。
他没有说话，他下首坐着的下属们当然更不敢主动开口。
忽然，魏弘业语气淡漠地点评了一句：“这个白晓薇，业务水平倒还说得过去。”
......
终于，庭审到了辩论环节，首先由公诉人发表公诉意见。
白晓薇环顾一周，视线转回到审判席，面上挂起浅笑：“报告审判长，在发表公诉意见前，我想问审判庭的所有人几个问题，不知道是否可以？”
审判长左右看了一下陪审员征求意见，陪审员均无异议。
他点头：“可以。”
白晓薇致谢后，转向旁听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里，却又耀眼出众的顾文瑞，她眼中的笑意浓郁了一点，又转向其他人。
“在座各位，之前或者现在有对象的，请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