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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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爹来了。”荷香小跑着进了院子,直奔着苏玉琼的卧室跑去,身后跟着她跑是个中年男子,四肢粗壮,腹部凸起,皮肤有些黑,脸上隐约还泛着些油光,头上包着块头巾,身上系着围裙。
荷香娘正在生火准备煎药,被烟呛的眯着眼从窗户探出头喊道:“荷香啊,领你爹去北边那个房间,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知道了娘”荷香脆生生的答应着,推开了门,便看见一个人坐在地上,脑袋趴在榻沿边,背对着她,似乎是睡着了。
床上安安静静躺着个人,被褥是刚铺的,面上还有存放时叠起的折横。
荷香对着身后的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走近,才看清趴着的这位十分眼熟。
这不是昨日来买衣服的客人吗?
掌柜昨日说,要跟着她去找那位公子。
荷香侧了侧脸,将目光落在躺着的人身上。
这就是令她家掌柜心心念念的公子吗?
“像个脆弱的瓷器一般,捞起来扔地上便会碎掉。”荷香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过头来继续打量小夭,昨日初见小夭时,她便觉得除了她家掌柜外,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尤其是她眉心有一朵鲜艳的红色桃花状花钿,衬得她肤白胜雪,笑起来时,眉眼间有种说不清的、令人神往的韵味。
琼衣坊里常有那文绉绉的书生来给掌柜献殷勤,一首又一首的情诗,掌柜虽充耳不闻,这两年受熏陶下来,荷香也记住了不少,其中有一句,荷香觉得配她很合适。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咦?
荷香看着突然发现觉得不对,掌柜以前有段时间也喜欢画花钿,她常在旁边看着,空闲时掌柜也会给她画一个,只是寻常的花钿即便画的再逼真,如此近距离的看,那花钿边缘能看出是浮在皮肤上的,眼前这个,好似是与皮肤融为一体,像从皮肤里长的一朵桃花!
小夭正睡着,突然感觉一阵不适,猛地睁开眼,便是一张探究的小圆脸近在咫尺……
“啊!!”
二人都被对方吓到,同时尖叫出声。
荷香爹踏进门便看到自家女儿撑着膝盖弯着腰,不知在看什么,刚要出声,异口同声的尖叫便要将他淹没。龇牙咧嘴的迅速跑上前捂住了荷香的嘴:“荷香!没礼貌!”
荷香爹这番动作让小夭从惊魂未定中缓了过来。
“唔唔唔…”荷香拍着嘴上的手,抬眼看着自家老爹,满眼无辜。
看她似乎有话要说,荷香爹便将手松开了。
嘴巴没了束缚,荷香连忙道:“漂亮的贵客姐姐,我娘让我和我爹来帮忙,你还记得我吗?”
漂亮的贵客姐姐?
小夭撑着身体站起来,闻言不禁失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我叫小夭,你可以叫我小夭姐姐。”说着便解下腰间的荷包,递到荷香爹手上:“王大叔,我需要一套银针,也不知这里物价如何,这些钱您拿去,若是少了我回头给您补。”
回来她也没钱补,不过她没有,苏玉琼有啊!
荷香爹连忙将荷包塞了回去:“银针我家有,不必去买。我这就去取!”说罢便转身出门。
省钱了!
小夭挑了挑眉将荷包挂回腰间,看向荷香道:“你家有人从医吗?”
荷香耸了耸肩膀:“没有。”说着她挤了挤眼,招招手示意小夭附耳过去。
小夭弯腰将耳朵凑了上去,便听她道:“我娘从小与一个男孩一同长大,后来男孩拜师学医成了郎中,再后来我娘与我爹相爱,这郎中便在我娘成婚的当天,心灰意冷的离开了永安镇,这套银针便是贺礼。”
“你娘以前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夭好奇的问道,不过十几岁的小丫头,竟知道这等“秘闻”。
荷香道:“我听那鸿福堂的老郎中说的,他常常揪着胡子叹息,说一看见我便想起了我娘,误了他那天赋异禀的徒儿。”
不一会儿,荷香爹将银针取来了。
“荷香,大夫要救人,跟爹爹出去吧。”将银针递给小夭,荷香爹便牵着荷香出了房间。
小夭展开银针包,深吸了一口气,便开始施针。
门外,荷香爹将荷香拉到一旁,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语气缓慢地道:“荷香,以后莫要听那老匹夫的鬼话,他那徒儿虽与你娘一起长大,却是你娘处处护着他,他学医有天赋,被夸的心比天高,竟觉得与你娘来往耽误他,这银针是他拜师时,你娘攒了许久的钱买来送他的,并非是他送你娘的。”
那鸿福堂的老匹夫,没事便嚼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要歪曲事实,他以前只听见些只言片语,没想到这老匹夫竟对孩子说这些!
荷香听了后使劲点头:“我知道了爹,以后那老匹夫说话我半个字也不信!”
荷香爹摸了摸她的头:“走吧,咱们去帮你娘煎药。”
…………
李莲花回到了他刚被漆木山领回云隐山的时候,与他拉着手的,是他哥哥,那时师父的头发还是乌黑的。见二人长的瘦弱,满眼心疼,吃饭时不停地给他们夹菜,饭碗上堆出了一座小山。他拼命的将饭菜往嘴里塞。师父笑着给他盛汤,直让他慢些吃别噎着。紧接着他眼前像是蒙着一层水雾,师父的脸也渐渐模糊……
画面一转,师娘蹲着给他量尺寸,哥哥站在边上,师娘嘴上说着:“相显啊,你看相夷,怎么像那竹林的笋似的,长的这么快,明明上次你们的衣服是一起做的,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这衣服就小了。”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师娘的脸又变成了师父的脸,他又置身经常练功的小河边,师父倚坐在比人高的树干上,一手拿着酒壶,对他喊道:“相显,相夷,我前些日子教你们的剑法,你们可还记得啊?”李莲花和哥哥相视一笑,随即点点头,举起剑便开始舞,地上的落叶被他们的剑风扫起,纷纷扬扬的飘在空中,成了一块镂空的幕布,身体凌空翻转时,他透过落叶的缝隙,瞥见了师父面上带着赞许又欣慰的笑容。
李莲花觉得似乎有哪里对不上,可又觉得,这样很好……
小夭聚精会神的施完针,额上已经泛起了细密的汗珠,看见李莲花眉目舒展,睫毛轻轻地颤,唇角微微扬着,不禁叹道:“这是做了什么美梦?被扎成刺猬了还这么开心。”
“小夭姑娘,药就快好了。”荷香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夭马上应道:“王婶,马上就好了,一会我将针取下后,还需要王大叔为他换身衣服,擦洗身体”
“好。”荷香娘应了声。
“娘,我将衣服取来了。”荷香怀里抱着几套衣服,匆匆跑来。
小夭此刻已将银针一枚一枚取下,放回包裹银针的布包里,拉开门,荷香爹与荷香在门口等着,地上还放着一盆冒着白气的水,盆边上搭着块白色布巾。
小夭看向荷香爹:“王大叔,你可以进去了。”
荷香爹看着强撑着精神的小夭,有些担忧的道:“好…那个,小夭姑娘,你累坏了吧,你王婶做了饭,你快些去吃点吧。”
小夭无力的点点头,脚步虚浮地朝着厨房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