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撕破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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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对面就有人忿然道“卫亦舒,我看你这几年没有人教导,是半点礼数都不懂了,你口口声声说你受了委屈,可是去岁当众叫我们难堪的,不正是你这个侯府嫡女卫家大娘子卫亦舒吗?”
卫五郎索性不再装什么温和的模样了,“今日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卫家的东西,你必须交给斯渺,你屡次对长辈咄咄逼人,出言不逊,不敬不恭,告去官府,我看你还能不能伶牙俐齿的同法令诡辩!”
卫朝旭虽然不赞同他这样简单直接,却也没有阻拦。
他的话说完,场面一时静下来。
卫亦舒敛了神情,摁住想要起身的卫斯越,直直看着对面的几人。
“你们若是想以长辈的身份来压我,那就尽管来,你们不仅可以去长史府告我,还可以去京安敲鼓,将我这个不孝不悌的女郎送去刑部大牢。”
不敬长辈的罪,她认,忤逆长辈的罪,她也认。
“裁决当日,我也会以教养幼弟的长姊身份状告卫家二子不行孝悌之道,去了他们的官身!”
卫朝旭猛然起身,指着她,怒目而视“你疯了不成!”
卫亦舒慢慢起身,冷然望着他,“你们从前依靠我父亲,后来你们就想拿钱抛却我们,现在他们有了官身,你们就想靠着卫斯渺和卫斯越,想要继续享受着荫庇,你们不仅要享受,还要摁着我低头,充当着长辈,颐指气使。”
“与其你们再三的恶心我,不如大家一起了结了,你们是长辈,你们告我,我无话可说,可我也是在官府立了文书,整个宛南,没有人不知道是我撑起了卫家,亲手把他们培养到如今,我告他们,他们也无理可辨。”
卫家除了卫斯渺,卫斯越,还有谁能继续维护着他们的地位荣华呢。
没有了,一个都没有了。
那些只知道宿醉不休,沉湎女色,不读书不识礼的子弟,怎么可能担当得起大事。
“你敢!”
卫亦舒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场内一时死寂,卫斯越主动走到中间,撩袍跪地,“斯越愿意放弃功名,从今往后侍奉长姊在侧。”
他一开口,卫斯渺也紧跟其后,朗声道“若是阿姊觉得我不配再继续考取功名,我亦是愿意去官身,从今往后,侍奉在阿姊身侧。”
卫朝旭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低声喝道“你们两个蠢东西!那是官身,是圣人御封的官身!”
卫亦舒静静看着他呵斥,不发一言,厅内没有一个青衣,就连那几个年轻子弟此刻也是瞪大了眼,半点动静不敢有。
卫朝旭颤着身子,闭了闭眼方才看向卫亦舒,“就只是为了请先生这样的小事,你就要把卫家的前程断送了吗?他们是你亲手教养到如今的!”
他知道卫亦舒面冷心热,连个逃奴都是下了大决心才打死的。
他不知道她怎么对他们两个,突然就强硬冷漠到这种地步。
“我不喜欢受人胁迫,他们是我教养出来的,如果他们的成功要我受委屈,倒不如一起止步于此。”
卫朝旭一时无话,看了她许久,方才道“请先生的事,我不会再叫他们提。”
卫亦舒却是直接打断了他似是而非的所谓的退让,“不是他们不提,而是他们提了也没有用,他们既没有斯渺的刻苦,也没有斯越的努力,论聪慧不如人,论踏实不如人,流连于歌姬怀中,浪荡无状,他们比斯越斯渺还要大,时至今日,却连秀才都没有考上,叔父若是真的想要卫家长久,从他们出生之时,就该想到他们的将来。”
“你们不仅没有想,就连你们自身,都不是以身作则的长辈。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这是他们启蒙所学,恐怕还是叔父教给他们的,可他们有做到过哪怕半点呢。”
卫朝旭的脸色涨红,伸手将一旁的烛台扫在了地上,“竖子住口!”
卫亦舒看着他满面愤然,已经是怒不可遏到了极点。
她将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烛台砸在一旁的食案,一片嘈杂狼藉后,就是一片死寂。
“既然叔父不想听我说话,那么今日就到此为止,若是你们铁了心要一起跌下去,我愿意奉陪。”
卫亦舒说完,便跪在地上向众人行了礼,然后起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卫斯渺叹了口气,亦是磕了头,然后起身。
卫朝旭却叫住了他,“斯渺,你是侯府嫡子,你肩负着整个卫家的责任。”
“叔父若是真的替卫家想过,为什么要一再的苛待阿姊呢?”
卫朝旭一时无话,屋内的其他人一时哽在那里。
不知是谁小声开了口,“可她已经得了那么多好处。”
卫斯渺依言看去,“堂妹既然觉得是好处多,为什么自己不愿意吃读书的苦,吃管家的苦呢?我阿姊陪着我们读书到深夜,管家几年里,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那个时候堂姊在做什么?”
少女被他的话激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鞭子不抽在自己身上,就觉得自己是公正的,堂妹,等你什么时候能做到像阿姊那样读过一屋子的书,写得出文章,弄得明白官话,骑射投壶蹴鞠无一不会,你再来我面前说好处两个字,那时,我自然会真心实意的向你告罪。”
卫斯渺对长辈无法开口,可是对同龄人,嘴巴一向是厉害的。
他知道往哪里戳最痛,也知道对方究竟在嫉妒些什么。
果然,少女彻底没绷住,见了不少看她笑话的目光,当下就埋头哭了出来。
卫斯渺伸手将卫斯越拉起来,两个人站在那里,原本是芝兰玉树一般,此刻却像是长满了一身的刺。
“众位叔父,阿姊尚在病中,不宜单独出发,我们先行告罪离席,给阿姊侍奉汤药去了。”
等他们一走,卫朝旭方才将情绪将将平复好,“所以你们今日过来,是看我的戏?你们以为自己不开口,她就不知道你们做过的事?我告诉你们,她心里早就知道了,你们今日就是不开口,也不会落到好。”
他一心想着她素来忍让,从没提防她有这样破釜沉舟的魄力,现在一切撕破了脸,要么他自己能培养出两个像卫斯渺和卫斯越那样中用的人来,要么就认了这口气,往后就跟在她卫亦舒后面。
“哭什么哭,没用的东西,连反驳你也不会吗?还不给我滚出去!”
卫四郎正是方才开口的人,见他生气,冷笑道“阿兄和我们生什么气,左右我们都是这个地步,再差也就这样了。”
在场的几人心中都有些埋怨,人性如此。
若是今日卫朝旭成了,他们肯定是咬住卫亦舒的第二口第三口,可是他没咬成,他们又埋怨他将一切戳破了弄成了这样尴尬的结果。
“她已经把两个小崽子握在了手里,将来真去告了,卫家恐怕不会再有好果子吃。”
他们习惯了以长信侯府的旁支的身份在外行走,不论走到哪里,旁人总是给他们几分薄面的。
可是没有了长信侯府,他们自身又并没有能力和身份。
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却又并不愿意止步于此,想要得到好处,又不想低下头,瞧得见世家大族的荫庇,本身却不愿意付出丁点。
卫朝旭从来没有这样清醒的认识到眼前的困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