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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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洁忙得少有回来的时候,这一次回来,却是带上了许志越。
看着院中半躺着的身影,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屈膝摇醒了她,“阿姊,我回来了。”
卫亦舒有些不耐,却还是起了身,看到许志越的时候,稍稍顿了片刻。
许志越站在那里,低着头只敢将视线放在女子的裙摆上。
“有什么事?”
许志越不禁感慨,这样的冷傲,也只有主子才喜欢了。
沈素洁坐在她身旁,似乎是心情不错,“这里不适宜你养病,我叫许志越送你去春州。”
如意看着院子里站着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转过头。
沈素洁将她手中的帕子接了,然后拿了玉佩放在她手中,“等我们了结了,就来接阿姊去京安。”
看着熟悉的玉佩,卫亦舒心中却惊不起丝毫波澜。
“随你安排。”
沈素洁握着她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道,像是告别,又像是许诺“我一定会来接阿姊的。”
许志越站在下面,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阿姊放心,他是我的心腹忠臣,必定会护你周全。”
许志越连忙走上前俯首叩拜“下臣许志越见过娘子。”
卫亦舒低头看向他,却也只是看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
“团圆和梁成碧也要跟着我吗?”
沈素洁明知她不欲将两人卷进来,却还是道“春州人多眼杂,我不放心别人,就让她们陪着你。”
卫亦舒却是看着许志越,轻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沈素洁的眼眸幽深,“阿姊,我们不会罢手的。”
从满怀希望,到如今仓皇逃窜,从高处到低处,看着时机从手边逃走,看着天命一次一次的眷顾公孙卞真,他们除了一头撞向南墙,别无他法。
怎么甘心俯首求饶,贪一时的活命。
“我不会让阿姊再为我所伤,母亲在春州,她会护着阿姊的。”
卫亦舒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天命与结局的不可更改。
那是隐藏在命运中,如同冰川下无望死寂的深海,哪怕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更改半分的,该死的宿命。
“沈素洁,我早同你说过的。”
沈素洁看向许志越,“你下去准备。”
如意也在他的视线下不得不离开。
狭小的院子里,便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坐到了她身旁,手中拿了她用来打发辰光的书随手翻着。
“是啊,阿姊早同我说过的。”
卫亦舒看向他,忽然就觉得好似回到了第一次在卫家见到他时的模样。
那时,他亦是如此,谦逊温润,坐在席间,如同高山之雪,寂然安静。
“第一次,娘娘借圣人之名,赐了他一杯有蛇毒的御酒,太医院救治了三日,本以为必死无疑。”
结果不仅没有死,反而得到了圣人的垂怜,将禁卫令赏给了他。
“第二次,我射中了公孙卞真,那一箭明明射在了他的心口上,穿胸而过,本是必死无疑。”
可他偏偏活下来了。
“第三次,娘娘假言求和,以中宫安危逼他入宫,十个蛮子以铁锁为武器,本已生擒,却被谢常勍察觉。”
“我们本已直取宛南,却被突然出现的所谓的火器重伤,伤我元气,削我士气,以至于今日。”
卫亦舒静静听着,沈素洁却是轻轻一笑,仿若没有在意。
“天命阻我,哪怕身死,我也要将这天命搏一搏。”
“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阿姊,这才是命。”
沈素洁看向她手中的玉佩,面色又柔和下来。
“阿姊昔日问我,是不是派了细作,我确实是安排了两个青衣奴婢在卫家,她们在你院子里只能做些扫洒的事,至多只能在你的香料中做些手脚,梁成碧去后,这件事便交给了她。”
卫亦舒蘧然想到那一次在卫乔莲房内突然昏沉时闻到的熏香。
“阿姊,我说过许多的谎话,玉佩一事,却从没有骗过你。”
“我与卫斯渺交好,本是为了图大事时有人可用,却不想见到了阿姊,我也曾想过借用卑劣的计谋叫阿姊为我倾心。”
他那时自傲,不愿耗费时日与真心,试图以英雄救美的法子来做开端。
“可拿到玉佩后,我梦见了许多的事。”
卫亦舒紧紧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说谎的证据。
沈素洁却是由着她看,“我梦见自己与阿姊结为夫妻,在院中一同习字读书。”
“看见阿姊为我净面添衣,阿姊喜爱玉兰,我便种了满院的玉兰,就连阿姊衣裙上绣的,也都是玉兰。”
初时他只觉得荒诞惊惧,找了人来,却都只说是他们前世同在月老祠下求来今生的夫妻情缘。
“短短四场梦,从春日新绿到冬雪皑皑,直到卫朝安送给我的消息。”
那四场梦,于他而言,不过是四晚的光景而已。
可他本来就喜爱她,既然人人都说他们是前世求来的夫妻情缘,为什么今生却不能作数。
卫亦舒眼睫一颤,下意识就要反驳,却又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他说的都是真的。
“阿姊,我真正强求的,除了权势,便只有你。”
他鲜少有这样在她面前露出弱点的时候,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却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心剖开来,将利刃送到了她手中。
卫亦舒脑中一片混乱不堪,仿若心头扎进了一根刺。
沈素洁放了书,欠过身子,捧起她的脸,与她额头相贴,“阿姊,我强求了你,可我从来不曾后悔过。”
说完这一句,沈素洁便将自己的剑放在了她的手中,然后松开她,大步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