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长白山江边又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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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有宿命,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想法越来越深刻。有的人一出生就是衔着金钥匙,而有的人从出生都为一口奶、一口饭在奔波,直到老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归处。
丽莎算是哪一种呢?我有点算不过来,有人说一个女人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有家和家乡的概念。等到她成家或者自己独立生活的时候,她的家也跟过来了。我还很过分地认为,只有女人才配得上称作叫“四海为家“。而男人的四海为家,更多的是无奈的生存或者是背井离乡,早晚有一天,他会回到出生的地方,寻找生他养他的那片土。也许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却找不到,因为真的是无家可归。
几天之后,我们返回沈阳。这几天,我见到了居无定所的王群,见到了浑身自在的江边老爷子,还有肇老六,扭秧歌的傻女人,这些都在冲击着我的神经。我感觉到神经痛,我是不是神经病了。我把我这几天的幻觉讲给三姥爷,期待着他能说几句让我心平静的嗑。
三姥爷说,“年轻,年轻。还犹豫什么宿命不宿命的,老人家说的好,人定胜天。别的都是扯犊子,吓唬自己,撸起袖子加油干。”
“那也得能干点啥啊,总不能喝西北风啊?”
“能干啥就干啥呗,农民种地,工人下厂子,领导坐办公室,街溜子四处找食,这不都是这么活着吗?”
“活着是不是得有质量啊?”
“那都是文化人说的,我就相信老人家,欲与天公试比高。”
我也就啥也不说了,我和天公还差那么十万八千里。家里的亲戚每日络绎不绝,都是过来看望丽莎,家族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俄罗斯妹妹。大家很朴素的想法是,丽莎不容易,总得有个安身之处啊,尤其是钢婶。她更加体谅一个人在家的辛苦,或许是命运之中总有点相似之处,她们俩竟然成了亲戚里最好的朋友,虽然有干亲戚在辈份上。
丽莎很快地成为了钢婶家的常客,钢婶家的自行车棚子更是因为丽莎的到来热闹非凡。尤其是街道退休的老张太太,每次过来打麻将都是抢先来,见面就说,“今天那个丽莎来没有?”
“来啦,来啦,看把你想的,你总不能去教人家丽莎学麻将吧。”
老张太太没说话,满脸的笑脸。丽莎总是适时地出现在自行车棚里,帮着忙上忙下,老张太太上上下下看啊,就是舍不得啊。丽莎的大身板子在那块是出了名了,很多小区里都听说钢婶有个叫丽莎的俄罗斯姑姑,挺老远都过来到自行车棚里打麻将。说心里话,有一大半人是奔着丽莎来的,钢婶家的小麻将自行车棚,挤不下这么多人。
丽莎回家跟三姥爷说,“三哥,我想和大娟子在车棚子那块整个面包房。”三姥爷说,“四妹啊,那是相当地好啊。就怕没人吃。”
“要是没人吃,正好拿回来给亲戚们吃。”
“就怕有一天,亲戚们都吃腻了。”
“三哥啊,你看你,对我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说干就干,大娟子和丽莎共同在自行车棚旁边开启了面包店。丽莎也没用大娟子出钱,自己从哈尔滨进的俄罗斯小麦面粉,从厨具商店买来大烤箱,直接就上项目。老张太太托儿子给办的个体工商营业手续和食品加工手续,大娟子说,“张主任啊,这我得搭你多少人情啊?”老张太太说,“那还说啥啊,每次过来打麻将,最起码得有俄罗斯大列巴吧!”
丽莎也学着大娟子的口气说,“必须比啊。”
面包店开业那天,那片小区可算热闹了。老张太太按照扶贫项目专门给申请了扶贫资金支持,丽莎说,“张姨啊,就这么地吧,我给你办张VIp卡,以后你到咱们这个面包店,所有东西免费拿。”
大娟子说,“张姨就是咱们自行车棚的贵人,所有的街坊邻居全半价。”
那天鞭炮齐鸣,开业庆典送的花篮一直排到小区的大门口。老张太太说,“咱们这个院从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啦,赶紧把老李头子那几个找来,下午就在自行车棚子搂一下午麻将吧。”
丽莎这天穿的特别俄罗斯,当然还有一套苏格兰小格子的厨师裙子,一穿上,地道的一个俄罗斯大妈。这么热闹的一天哪能少了三姥爷啊,丽莎还专门制作了酸黄瓜、还有俄罗斯风味的五花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片。忙活了一上午的面包出炉子的一瞬间,整个小区里都弥散着烤面包的香味,生意出奇的好。这边的自行车棚子里,稀里哗啦的麻将声此起彼伏,大娟子忙里又忙外,不亦乐乎。
正忙着,大明子跑过来跟我说,“肇老六那边来电话啦,说那天那个老爷子说,王群失踪啦。”
三姥爷听到说,“喝酒去,你那块没个人跟我有个屁关系?”
我说,“王群这个人挺偏激,我那天去看他,这个人就是有点恨铁不成钢,总觉得自己就是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
三姥爷说,“那是他肇老六和老爷子之间的事,不掺乎这事。”
我说,“对,或许这是告诉咱们一声,人家也没说什么啊。”
三姥爷说,“甭管他,跟我八竿子打不着。”
是啊,咸操萝卜淡操心,也不能啥闲心都操。眼下还有更重要的小姨孩子的事情还没开始办呢,该忙的事情太多了。
半个月后,又有一个震惊的消息传过来,肇老六跑了,矿场快散架了。三姥爷这下可坐不住了,从朋友的角度上来说,怎么的也得知道一下这里面的子丑寅卯。赶忙让我和大明子再跑一趟桦甸。
第二天到磐石已经是下午,我赶紧往桦甸赶。满大街上都在说,就连出租车司机也说桦甸矿老板要跑路,老板被抓了的消息,我心里咯噔一下。赶到矿上,大门口早有工人们拉起了大标语,“还我工资,还我工作。”围了一群人,有老有小,很多人都穿着工作服。我看到旁边有个蹲在地上抽烟的老工人,脸黝黑,正在那低头抽着闷烟。我问道,“这矿上是咋回事?”
老工人警惕地望着我,一声不吭,我连忙掏出香烟递上一支。“老哥,我也是欠钱的家属,换根烟。”老工人接过过滤嘴,瞅了瞅,“这还是好烟哩。”说完就点上。
“这是咋回事?” 我问。
“甭提了,听说是大人物进去了,这都好几个月发不出工资啦。”
“哪个大人物?”
“这我哪知道啊,反正这个大人物不是矿上的,跟这个矿有点瓜葛。”
“那你们矿长哩?”
“肇老六早就跑了,乌龟王八蛋一条裤腿,一个鼻眼出气。”
“矿长可不是那种人啊?”
“那种人啊,遇到事情就跑的老远山西。”
旁边的人聚拢过来的特别多,大家一看到我和大明子是外地人,都以为遇到了救星,七嘴八舌地要找说理的。我一看这阵势,赶紧的腿上抹油开溜啊。我俩扒拉开人群,隐隐约约看到在卖呆的人群里怎么还有那个傻女人,疯疯癫癫在那里指指点点,王群不是失踪了吗?我心里有个疑问,也顾不上想那么多,直接往矿里面走。好几个门上上了大锁头,矿井那边的主巷道上也用了个铁栅栏横在一边。和前几年生龙活虎的场面比起来,冷冷清清,简直是天上和地下。只要是有门开的地方都会围着一群人,这阵势肯定是出问题啦,不用说。有几个地方,还有警察在里面把着,估计是财务或者什么重要的地方。不用问,矿上的领导肯定都不在矿里,我也没这个必要非得去问个究竟了。
天也有点嚓黑,我和大明子顺着山旁边的小路,往江边溜达摸索。我实在琢磨不出什么地方,能打听到更细点的消息。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老爷子家,隔着树枝遮挡小屋子里的黄灯在忽明忽暗地闪着,这地方电压就是不稳。老两口正坐在炕上,也不知道在叨咕着什么,我和大明子的突然到来,吓了他们一跳。
老爷子见面就埋怨我,老三自打见到我那天后,就整天神神叨叨,非得要出去挣大钱,给家里光宗耀祖。也不知道祖坟上那个方位不对,这个儿子简直就是要账的,失踪有挺长时间了。我问,“那之前没说去哪了?傻女人可怎么办?”
老爷子叨咕着,这还用提,要是知道去哪就不用说了。就当没养老三这个儿子,荒山野岭从,还是个瘸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从小就要蹦出这个山头,这下好了,直接蹦到阎王爷那边去了,省得让我们老两口操这份心。
这个王群可真够呛,山高林密,如果跑到深山老林,绝对没有活着的可能。害得傻女人重新流浪,要不还能咋地。
“听说矿上的事没?”
“草tm地,这帮贪官污吏,还把肇老六给捎上了。”
“肇老六上哪去了?”
“还能上哪去,躲起来了,全是要债的。美国那边石油老便宜了,炼出石油都不如买油去了,不赔钱才怪哩。”
“老爷子,你都听谁说的。”
“我是谁啊,江边的事那件事我不知道。”
“那肇老六呢?肇老六跑的时候王群失踪没?”
“两码子事,老三就当他死了,精神病。肇老六,可不知道,肯定在哪活得好好的,那老小子精得很。”
基本上脉络可以摸清楚,墙倒众人推,从现在的情况上看肇老六这边还是安全的。王群那边可能是敢屁了,老爷子说有人看见下游江里看见老死倒儿子,也不知道可信不可信。反正老爷子说过几天,准备在山里埋个衣冠坟,就当没这个儿子,成天跟他操心。
此地不宜久留,我从老爷子家出来赶紧和大明子往镇上走,连夜准备回沈阳。我想再看一眼“江上人家”那个庄园,前个月还是那么的兴隆,没想到这一夜之间竟然也倒闭得像个迷城。大门早就被人拆了个稀巴烂,门墩子上的老榆木不知道被谁给拉走了,整个院子里静悄悄,像个鬼城。我和大明子悄悄溜进去。忽然在正房后面的小偏屋里,有点亮光。我上次来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注意还有这个小房,太隐蔽了,就在厢房的拐角处。白天看,那块应该是个圆圆的月亮门。没想到月亮门的拐角处,有这么一处不显眼的房子。
大明子说,“那不是鬼火吧?”
我说,“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信个球。”
借着黑夜,两边是黑魆魆的山,前面是江湾子,我忽然觉得这个地方还真的有点瘆的慌。不管别了,既来之则安之,我顾不上想那些,和大明子悄悄地摸进那个亮光的小黑屋。
窗户上玻璃不知道被谁给打了个稀巴烂,昏暗的烛光下,隐隐约约地看到有个人好像在喝酒,左一口右一口。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有这个雅兴,还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庄园,我心中充满了疑惑。大明子一个劲地拉我,赶紧撤了吧,悄悄跟我说不去趟这趟浑水。我听那声音特别熟,我趴在窗口仔细地辨认,那个喝酒的怎么这么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