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赤塔流浪遇酒蒙子,起内讧,四海为家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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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子的钱究竟好不好挣,我也不知道,反正远东全是黑土地,一望无际,一捏直出油。三姥爷说,“真混不下去咱俩就包地开荒,全种黑龙江大豆,半年生长够了。”三姥爷说这话的时候,他提拎着半瓶二锅头,满桌找对夹的,喝得满脸通红,我将信将疑。但我始终就信一个理,天上不会掉馅饼,只有一分辛苦一分收获,多和少而已,所有的不劳而获都是大骗子。
满洲里的秋天好像都没有怎么来,就变天了,一个字冷。如果再加三字,就是冷冷冷。
直到九六年九月,三姥爷才好不容易托朋友,把去俄罗斯的手续整下来了。他给我说,“太他妈黑了,一个人得三万块说是包打工。我没舍得,先整个手续进去再说。”我问三姥爷,“老毛子不会撵我们回来吧?”他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也不知道哪片云彩下雨。马上就冬天了也干不了啥,先趟趟路。”我听三姥爷的,尽管全身哆哩哆嗦。
满洲里对面就是后贝加尔斯克,说句心里话,还没有沈阳的县城大,没法比,破破烂烂像个小镇。坐在车上我正琢磨着这个镇子,汽车突然停了下来,上来一位俄罗斯大妈,我感觉汽车忽悠一下,大妈太胖了。大妈有点彪悍,能把我坐扁了。她不分青红皂白抢我们的护照,俄语我也不太明白,但我感觉不是啥好事。
回过头来,我找三姥爷,他不见了。原来他藏到座底下,正在招手让我也钻进去。我俩混在一大堆包袱行李里,反正车厢里昏暗,大妈也没怎么往这边瞅。我们身后是几个做买卖的中国人,倒是光明正大地坐在那,大妈好像还打个招呼。我正奇怪,我发现他们正在悄悄地冲我们挤眼睛。
那几个做买卖的人是扛着大包小裹下车的,没跟大溜儿进旁边的小木屋,而是溜进了等候在旁边的小货车里。我听到小木屋里一大堆中国人正在大声地吵吵,什么不买保险,什么爱咋地咋地,也有人在说赶紧买吧,省的耽误事。我和三姥爷也帮着扛了几件,赶紧混进车里,生怕别让彪悍的大妈给逮着。进到车里我一看全是货物,有成箱的方便面,成箱的袜子和内衣,像小山一样堆到后面。
有个瘦高个打量我俩,问“从哪来的?干哈去?”我一听这不是东北口音嘛,我张开嘴正要答话,三姥爷说了话“出来打点工,挣口饭吃,在沈阳混不下去了。”那个瘦高个一看就是个工头,“这几天跟我干吧,正缺几个扛包地,先跟我去一趟赤塔。钱不多,管饭,管住。”
三姥爷说,“这我在行啊,我在沈阳一粮库就是干扛麻袋的,我孙子得跟我去。”瘦高个看了看我,没说啥,摆摆手直接让我们上车了。
司机是个俄罗斯老毛子,虎背熊腰,大冷天穿个背心子,没好气地瞅了我一眼。和我们一起挤在车厢里的还有一位矮个子,一说话一股四川川菜味。车子晃晃悠悠往前开,俄罗斯的路像县道一样,柏油路挺好走。远东天黑的早,我们几个冷得就和货物的大包裹挤到一起,盼着早点到。小四川一会就和我们混熟了,他叫唐国军,四川南充的,家就住在嘉陵江边上。
小四川说,“打工哈,东北冷撒。”
我说,“混个生活呗。”
小四川说,“混个瓜娃子,好jiu哦。这条路窜窜儿多,不晓得哪个龟儿子让你们来的。”
三姥爷打起了呼噜,我瞅了瞅,我能说是这个龟儿子吗?“真冷,要是有口酒就好了。”
小四川说,“酒个锤子,搂个俄罗斯幺妹,要得。”这小子个不高,要求还挺高,满肚子花花肠子。正说着,货车突然咣当颠得一下,然后就是一个急刹车,我和大包裹一下子摔到前面砸到小四川身上。
三姥爷从后面蹦了起来,我听到跨擦一声,货车前面的车玻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砸了。我心里想老毛子这车开的,掉坑里了。三姥爷很警惕,小声说,“是不是遇到砸挂地啦?”边说边从腰里抽出一条铁链子,前头还带着尖儿。我心里核计他啥时候准备的这个家伙什。
果不其然,车窗开个缝,外面真的站了几个像僵尸一样的毛子。手里提拎着铁棍子,满嘴的酒气,正和司机哇啦哇啦喊。外面的西北风一吹,我一下子精神了,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山野岭,真是打劫的好去处啊,难怪遇到毛子啊。我一看小四川,挺镇静,在那里使劲地往包裹里钻。三姥爷有点急,蹲在那里一个劲地鼓捣钢鞭子,我想他是操心缝在裤衩里钱。
小四川说,“怕个锤子,到处都是窜窜儿,让那个龟儿子搞撒。”我知道他说让那个瘦高个的老板搞定这事,三姥爷好像没听懂。
瘦高个给那几个僵尸毛子扔下几瓶白酒,估计是大老散。毛子弯腰在地上捡起来,胡子往上一挑,挺开心。有个毛子拿着手电往车里一照,正好看见三姥爷瞪着眼拿着个钢鞭子,那个毛子拿棍子一顿敲货车外门板。毛子劫道我估计和内地没啥区别,要点东西就了事。就怕碰到硬的,看到不服,还真的较一板,就是这个意思。不服啊,下来干啊。瘦高个赶紧去打圆场,也无济于事。他们已经把门撬开了,开始抢箱子,轮棍子砸下来。小四川吓得往里钻。
三姥爷低声说,“还tm跟我叫号。”一鞭子摔倒那个拿手电毛子的嘴上,我听到鞭子尖和大门牙碰撞的咔哒声,我估计那几个大门牙肯定废了。看到自己人吃亏,另外两个毛子晃晃悠悠转过来,三姥爷跳下车,抡起鞭子左右开弓。老毛子就像狗熊一样,太禁打,要放在内地早就趴下了,这几个像游戏里的大伊万一样,该不会是人兽混体了吧,苏联可是做过这个实验。借着货车车灯的远光,我看到老毛子脖子上纹着个黑色的三角形,为什么和三姥爷带的黑三角一样呢?
不想了,眼看着要吃亏,我也帮不上忙。司机这时候发动起了车,瘦高个大声喊,“赶紧上车,要不就撂在这嘎达了。”
三姥爷爬上来,车门子都来不及关,货车呼噜呼噜开起来。我看到车后那几个僵尸老毛子拿着棍子拼命在追,好在车上没丢啥东西,就是外面几箱方便面被抢走了。我暗地里庆幸没有在接着打,也对瘦高个的方便面高招暗暗地竖起大拇指。
三姥爷上车摸了摸裤裆,硬硬的还在,他放心地冲我点点头,我知道钱保住了。货车开出那个县道很远,车厢里谁也不说话,只有驾驶室里抽的老旱烟味呛得人直咳嗽。
过了好长时间,瘦高个子冲着三姥爷开了腔,“你这老灯挺能打啊,现在都啥年代了,你还以为是绿林好汉时候啊,奶奶地,做生意靠大脑。”
三姥爷心里核计我都保护一车货,你连感谢都不说,也就没惯毛病,“别tm嘴巴啷鸡的,你跟谁说话你?”
瘦高个一听不高兴了,“我在这条道上做买卖,就是买条路,你老灯知道砸我饭碗了不?今个我心情不好,必须赔点。”
三姥爷一听火气就上来啦,这不是窝里横吗,刚才你干鸡鸡去了,还讹我。上去就是一杵子,瘦高个看到刚才三姥爷表现,没敢动。他弯腰,从座地下取出个铁家伙一指三姥爷,我一看是洋炮。忙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瘦高个牛起来啦,“你个老灯,我看你还跟耿耿。”边说边用洋炮指指点点。三姥爷一勾手从后座扣到瘦高个握的洋炮上,一扭枪口冲了车顶。砰地一声,沙子粒嘣到瘦高个大腿上,噗噗直响。
完蛋了,见血啦。
司机吓得一踩刹车,三姥爷和我容不得多想,扯了大包下车就跑。小四川在车里喊,“快开车塞,快开车塞。”货车消失在茫茫深山中,留下三姥爷和我在冷风中打得瑟。
好在大包袱里有几件棉衣,赶紧穿上沿着县道往前走。我问三姥爷,“他们会不会报警,或者找个硬人来干我们?”三姥爷点了根烟说“你看那个怂样,他敢吗?这是俄罗斯,不是满洲里。”我说,“那也得以防万一啊,出门在外不惹事。”三姥爷说,“不惹事,咱也不怕事。”
不远处有个亮灯的木楞子,虽然在俄罗斯,感觉处处都像在东北,那就按东北的规矩办吧。我跟三姥爷说,“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一宿吧,要不非得把咱俩冻死。”三姥爷应允了。
开门的是俄罗斯夫妇,我们也不懂俄语,三姥爷赶紧从怀里掏出护照,比划着迷路了。我掏出俄罗斯车票,告诉他我们搭车去赤塔。那对夫妇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说心里话,大多数俄罗斯人特别友好,帮我们在村子里找个落脚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不想刚才的事,这些年,我心里倒是又另外个梗,一直想问问三姥爷,沈阳的亲属们从来不让我问。看他没睡躺在床上,我心提到嗓子眼问,“三姥爷,我问你个事,你老别生气啊。”三姥爷瞪了我一眼,我接着说“三姥姥怎么死的?”三姥爷一听,胡子都快立了起来。我知道我可能按倒他的命门上了,有个老辈跟我说过,三姥姥是被三姥爷枪走火给打死的,谁都没有亲耳听过他说,更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随着知道这个事的老人都一个接着一个拜拜了,大家都不约而同第把这件事隐瞒起来,我想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有结果,也就没有再问。
三姥爷憋了一会儿,怼了我一下,说“赶紧睡觉,明天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