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失去的人不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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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客栈。
李莲花躺在床榻上还在昏睡，呼吸浅浅的动着，顾衍时刻注意着这道虚弱的声音。
李莲花睡了多久，他就在窗边坐了多久。
就连方多病和苏小慵想要过来看望，都被他拦了去。
方多病只能回去继续煮药，等人醒了再送来。
不知呆坐了多久，月亮已经悄悄爬上了头顶。李莲花才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他掀被坐在床上，一双眼睛黑而无神，茫然看着四周。顾衍从来没见过李莲花两眼茫然的模样，不应该是这样的…这种空洞的像是死人的眼睛…
顾衍全身发寒了起来，眼睛瞬间的开始泛红，呼吸都有些急促。
李莲花侧了侧耳朵好像听到了那道有些快的呼吸声，眨了眨眼睛看了过去。
“怎么坐那么远，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李莲花声音里没有任何异常。只有初醒便看到顾衍的喜悦。
顾衍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当…自己还在生气吧，
顾衍快速的调整自己的情绪，但却觉得胸口憋闷，一口气堵在那里，发不出去咽不下来。
“阿衍？”李莲花见人不出声，也不动。
便想站起身朝他走去。
顾衍看着李莲花身形不稳的朝他走来，颤抖却坚定。
顾衍笑了下，伸出双手，环手圈住李莲花的腰肢，把头埋进李莲花的腰腹，猛地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吐了出来。
奇异的，触到李莲花身上的味道时，胸口那处不适感好像真的消掉了一般。
李莲花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应该是常年喝药或者与药打交道才留下的味道，和自己身上的味道极其相似。
可能是过于熟悉，所以才会让自己能这么快的放下防备，坦然的接受这人吧。
李莲花被顾衍抱住，微微一愣，便抬手抚上顾衍的头顶，摸了摸后背的头发说：“让你担忧了。”
是他过于自大，让在乎他的人担忧受怕。
之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顾衍抱着李莲花的腰摇了摇头。李莲花只感觉腰间的头乱动着，蹭的他腰间酥麻，要不是那双手稳稳滴抱着自己，他此刻身体虚的大概真的会站不稳。
但是见顾衍如此的担心自己，心中也是心疼。到底是吓到他了，不然这人何时露出如此脆弱的神色。
顾衍抱了会便放开手，拉着人坐到桌边，待他坐稳才开口说：“你稍坐一下，我让方多病把药端来。”
顾衍声音有些低沉，语气是特意控制住的平稳。
李莲花含笑的点了点头。放任顾衍离开。
顾衍看着低头不看自己的李莲花，抿了抿嘴转身离开，关上门之后顾衍站了会听里面的动静，见没有异动才快步离开。
里面坐着的李莲花，抬手揉了揉眼睛，半晌才叹了口气的放下手，摸索着桌面，缓慢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只不过那动作很是慢吞，时不时的停下好像在确认着什么。
最后见水丝毫没有洒出才露出笑颜的喝了口。
苏小慵一直关注着李莲花房内的动静，见顾衍脚步匆忙的离开，大概也猜想李莲花醒了，不然他会一直守着不会外出。
苏小慵站了会，还是忍不住敲了敲门。
“李大哥，你醒了吗？”
“苏姑娘，进来吧。”
李莲花听见门外苏小慵的声音，回了句。
苏小慵脸戴薄纱的走了进来，见李莲花坐在桌边，走过去问：“李大哥，你没事吧？”
“无事，只是睡了久些，身体有些无力。”
“苏姑娘脸…可有大碍？”
李莲花想到苏姑娘脸被划了一道伤口，看着很深，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我没事，关大哥会治我的，他说会治好的。”苏小慵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语气加快。好像在证明什么。
但是说完之后又有些泄气。自己就算容颜恢复又怎么样，这人眼里从来没有自己。
“嗯，那就好。”李莲花不知道为何苏小慵这么激动，可能事关容貌，到底是有几分在意，听到别人询问有些担心才会如此吧。
李莲花贴心的不再问。
一时间倒是有些凝滞。
“对了，我爷爷查到了那个香。确实是南胤香。它是南胤第二大秘术，无心槐制作而成的。功效和芷瑜姑娘说的一样。但是如果用来对付武林中人，量大的话可能会是人武功尽失。”
苏小慵见李莲花也不再说话，便说起收到他爷爷来信让查的事情。
李莲花听完点了点头。心中暗想他师兄尸体上的香是谁放上去的，为何要在假的尸体上放那个香，难道是为了让那人陷入迷境使其兴奋，而感觉不到外界的痛苦。
“可是这个香极其难得，加上南胤已经灭国，这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得到的。”苏小慵也是疑惑，为什么元宝山庄会出现南胤的东西。
“对了，我今日撞见角丽樵时，发现他用的就是南胤话。意思我虽然不知道，但是那绝对是南胤话。我听我爷爷学过。”
“角丽樵。”
李莲花看着苏小慵，没想到角丽樵难道是南胤人。
“其实，李大哥。我…这次爷爷也催我回去的。但是…我…”
苏小慵吞吞吐吐的，手紧张的握着。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莲花看着苏小慵这副神态，眼中闪过了悟。
“你想什么？”
门外传来关河梦的声音。瞬间打断了苏小慵的未尽之言。
“今日发生的事，不出三日便会传到苏爷爷那里，你还想让他老人家担忧不成。还有你脸上的伤，此时不可耽搁。需回家尽快疗养才行。赶紧回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走。”
关河梦语气不容置疑，想让苏小慵尽快离开。
苏小慵看了看严厉的关河梦，又看了看李莲花。最后低下头说：“我知道了。”
然后把手里紧握的碧绿色玉哨放到李莲花手心说：“李大哥，这是我苏家玉哨，有事你可唤苏家信鸽找我。”
眼中满是期待。
李莲花看着手里的东西，只能微微点头。
苏小慵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关河梦看着李莲花说：“我断你脉相，你已撑不过四个月。你早知自己活不久了。”
李莲花听完也是一愣。
“哦，这都已经不足四个月了。”
近期被顾衍好生养着，日夜运功。倒是让他有一种他还能活许久的错觉。
“你既知自己的情况，便不要招惹苏姑娘，让她为你伤心。”
关河梦握了握拳头，才沉声说。
“好自为之。”
关河梦到底也是名门正派。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顾衍端着药看着一个接一个从李莲花门内出来的人，听到仅只余不足四月的断言之后。手中的汤药洒了些，随后竭力忍住。
一会李先生要喝，不能浪费。
刚想过去，就见乔婉娩疾步的从外面走来，就要冲向李莲花的房间。
正巧和想要出来看看顾衍为何还没上来的李莲花在门口撞见。
两人愣愣的看着彼此。
最后还是李莲花开口说：“乔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乔婉娩眼中含泪。到现在这人还不想认她是吗！
“我中冰中蝉。是李神医解的。可我的毒是扬州慢解的。李神医怎么说。”乔婉娩不想再给他逃避的机会。
他就是李相夷。为什么，为什么十年来不愿见他们。
“乔姑娘误会了，你的毒不是我解的，是笛飞声帮你解的毒。”李莲花转身往屋内走了几步，不敢看乔婉娩的眼神。
“李神医拿着我给相夷的香囊，告诉我相夷死了。看着我把香囊烧了，劝我放下。所以，是故意为之。”
“你让我把故人留在故事里。那你说，死去的人，是怎么又活过来的。又是如何救我性命的。”
“你为何不转身。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怪我们解散四顾门，怪我们没有及时去寻你。如果你还想骗我，可不可以看着我说。”
乔婉娩泪如雨下，看着不愿转身的李莲花。心中如同刀割般的痛苦。
她内疚，自责了十年。李相夷失踪十年，她何尝不是日日忏悔十年。
李相夷一定还是在怪她，所以他宁愿离开十年，也不愿回来给她一个心安。
李莲花听到身后的声音，眼中也是含泪。
“你们总以为，失去的东西总能找回来。可想过，他早已不在原地了。”
“当你们放弃他的那一刻，结局早就注定了。你们就算在怎么愧疚懊恼，哪怕把整个东海翻过来，你们也找不到了。”
“就算你现在找到他了又如何，他真的还是你印象中的那个人吗？是十年了，你们变了，他也变了，这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没有人能再回到从前。”
“乔姑娘，人有时候不要在意一个真相。你只要认为，你心中的那个人活着还活着，那他就可能一直活着。在不知名的地方，或者他喜欢的日子。”
“你何苦把事情翻出来，何苦要把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变出来。十年前因为自己的意愿做了决定。十年后，还要满足自己的心安强迫他人做决定吗。”
顾衍再也忍不住，看着站在门口咄咄逼人的乔婉娩。
她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的说出这些话。
她找李相夷，真的是想让他活着。还是只为了自己的私心。
李相夷活了，那之后呢？四顾门能在恢复之前的模样，还是他能变回之前的模样。
都不能。
那让他回来的意义呢。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心安，告诉天下武林，看啊，我们四顾门寻了十年的门主找到了。
我们一直记得他，一直念着他，没有放弃他。
然后接受武林所有人的敬仰和倾佩。好榨干李相夷最后一丝用处是吗！
顾衍步步紧逼的走向乔婉娩。乔婉娩被逼的步步后退，含着泪摇头否认。
她没有这么想，不是的。她只是想找到相夷，想找到那个护着她的阿兄。她没有想过这样的。
但是顾衍说的对了吗，没有。他没有说错。
就算是李相夷又如何。回不去了。却是都回不去了。
她在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到李相夷的影子了。
李相夷，真的死在了十年前的东海里。
“阿娩，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李相夷确实死了。”李莲花擦了眼泪，拉了拉顾衍的衣袖，对乔婉娩说。
“不是的…不是的。”乔婉娩听到那一句阿娩。眼泪瞬间迷了眼。
“他是别人追逐的光，他的耀眼也会伤人心，可那又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阿娩，往事如烟，我很累的。现在我只想自在。”
“看到你成婚幸福，我心中也是无憾了。”李莲花看着泪眼朦胧的乔婉娩，宽恕着说。到底还是不忍心让她如此一直自责。
“而我。也找到了可以陪我过自由生活的人。”李莲花拉着一旁顾衍的手，把他有些冰凉的手握紧手里。
“人生过半，还过去的，就都过去吧。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希望不要让外人知道我的身份。同时也希望你们天长地久，白头到老。”
李莲花在和乔婉娩告别。乔婉娩感受到了。
她看着两人相握的双手。含笑的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
她有了紫衿。而相夷也有了想要相守的人。
她还在坚持什么。大家都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那便没有什么可纠结的了。
是时候和过去真正告个别了。
乔婉娩离开了。带着李相夷身死的消息。
“在外面站了很久了吧。手都是凉的。”李莲花关上房门，把顾衍手里端着的药随意放到桌上，双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揉搓着为他取暖。
“你怪我刚刚说话太重吗。”顾衍顺从着李莲花的动作，两人坐到一块。
“怎么会，阿衍一心为我。心中欢喜。”李莲花捧着双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李先生，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回顾氏山庄吧。那里有山有水。还有我喜欢的花，我们醒来钓钓鱼赏赏花。院子也大，后狐狸精跑来跑去了。只不过还是不要太大的好，不然我们两个人打扫去了可能要很久。”
顾衍闭上眼睛，趴在李莲花的肩头，忍了一天的泪水还是掉了下来。
“好啊。到时候我来打扫就行。你就在躺椅上看着监工。要是那里扫的不干净，就让我重新打扫。”
李莲花揽着人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今晚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每一件都是劳心劳肺的。怀里的人也跟着思绪万千。
李莲花安抚着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不一会怀中的人呼吸绵长了起来。已经睡熟了。
李莲花轻轻的把人放到榻上，手摸了摸顾衍的脉相，皱了皱眉把人放进被子里。
看到那碗给自己随手放到一边的汤药。想了想还是端起一饮而尽。
药很苦，凉了更苦。但是这人担心的样子。让他觉得比喝药更苦。
李莲花轻轻躺在榻上，摸了摸顾衍的脸才闭目睡去。
不归：加更奉上，希望大家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