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野狐嫁女 灵芝接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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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和新娘的面子都没有见到，就吃婚宴，只怕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在讲究礼节和理法的村落，如果村落跟桃花源里描写的那样好，就没有这家上吊那家出逃，宁可跑到城里打工也要背井离乡的现象了。
新郎去哪了？胡二小姐是谁？他俩经谁介绍结的婚呢？在当时的大明他俩是自由恋爱吗？媒人是谁？怎么就忽然结婚了呢？
诗经里边唱过:“南山崔崔，雄狐绥绥”，什么意思？就是说高大巍峨的南山上，有野狐信步悠悠。
扛山上狐狸多，哪哪都是，有的吸天地之灵气，修炼多年，比人的智慧和狡黠还要胜三分，吸完天地灵气不算，还要吸人气，而且狐这种生物最喜欢反串。雄狐扮作女郎，交男而补阳，典型的不爱红妆爱女装。雌狐扮作俊俏少年，引诱闺中少女而补阴。
但也有真心实意的，《三遂平妖传》里头狐女要出嫁，那是真的。
村民已经在讨论，常三是不是遇到狐狸了？这样的故事从唐朝就已经传下来了，公子出游遇见大户人家，里面的女主漂亮，丫鬟仆人成群，花不完的金山银山。男主一夜欢乐，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在坟头，这都是好的。有的直接失踪，有的被狐收为假伥鬼。
刘寸刀忽然拍桌子：“太有可能了。而且一说这些故事我就烦，我跟戚继光将军在嘉靖年间东南沿海抗倭的时候，砍了好多小日子，缴获了一本书，上面都是小日子抄袭的我们中国传统故事。”
王导冲挠挠头：“嘉靖是当朝神宗，也就是万历的爷爷，你小子，啊不，您老多少岁了？怎么胡子也没有”
刘寸刀：“记不清了，我就记得有一株果树，六十年一开花，再过六十年才能结果子，我吃饱果子吃了得有十多顿了。”
俩人插科打诨，继续听村里人的故事。
这新郎是个村里的闲汉，叫常三，光棍一个，日常走门串户，帮这个打架，帮那个耕田，一会儿替寡妇砍点柴火，一会儿去亲戚家吃饭。饥一顿饱一顿，他不怕，因为他有个兜底的必杀招：他饿急了走五里路到山上鱼骨庙前头，俩眼一黑，扑腾往地上一倒，里面住的主持就吩咐俩小弟子把他抬进去灌热汤，喂素斋，常三醒了就磕头，说点遁入空门的吉祥话，那主持就给他吃的，这里香火也有，靠着几个村就能养活起来，每天吃苹果、鸡蛋糕、炒素菜，运气好的时候，还有素酒喝，白吃白住好几天。
一回不算完，一年他得在庙前头昏迷十多次，就为了白吃白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二百天在寺庙禅床上躺着睡大觉。睡醒了，就去跟挂搭僧，换做释尼碟的假西域人学六合掌。
就这么混了两三年，常三练成了一套六合掌法的前五招，等闲人不能近身。可急坏了宗法大长老，打又打不过，讲道理又讲不清，由他胡来。常三又馋又懒，连过喜事都是邻居给张罗的。
就在前天，常三偏偏走了运，要娶个漂亮媳妇儿，挨家挨户敲门说，扛山村的老王家，常家庄老常家都知道了。就连从东三府搬来的老孙家也通知了。东三府的孙德龙好面子，来了就是老乡，随了分子。就闲来问常三，娶的哪的媳妇儿？
常三何许人也，添油加醋好手。说娶得是个大户人家，给了常三一套三进三出的宅子，纯砖房，不掺杂一点土坯石块，花园比村长他家在山头上最大那片地还大，院里的地砖踩上去就跟踩镜子一样，一不留神就滑个大跟头。
这家人姓胡，当家的叫胡老太太，在外是阔商，夫君死的早，留下一笔财富，膝下子孙七狼八虎，牌面比佘太君大！怎么认识的常三不肯说，问就是那胡二小姐觉得常三生的奇异，有帝王之相，将来能得个高祖的庙号。孙德龙一听就酸了：“俺叙，谁看了常三也说他长得怪，俏皮话谁不会说。哎呀哎呀，这样的好事咋就轮不到俺呢。”
今天早上，常三换了身及第大红袍，官样平步青云靴，胸前缀个大红花，高高兴兴的带着村里一帮厮混后生去迎亲。村里另有贤德老人帮他主持婚事。中午晚上各摆一桌。
晚上，王导冲带过来一堆亲友，有道爷有打手，有妖精有尸体，有机灵女人有傻小子苶小子，七七八八就占了一个大桌子，好家伙村里小孩都不敢跟他们坐一桌抢菜吃。
最可气的，是这桌除了孙德龙交了一百文银子，其余谁也没给，多讨厌，王导冲心说反正这么一帮子人都等着吃，让我媳妇儿做饭不合适，不如在婚宴这蹭吃蹭喝，一来经济，二来，这帮子人晚上还得住我家。
王导冲是个抠搜人，这事儿谁不知道？没来阴阳界的时候，王导冲当贴吧老哥，白天有个挺关键的考试，到中午，附近饭馆少考生多，王导冲饿了就回自己租的木板子隔间去了，可巧赶上一家结婚，在院里摆了酒席，王导冲路过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地道川菜实在大肉！没忍住不交分子蹭了一顿，这辈子干过最缺德的事儿了。完事儿挺可呵，觉得自己考挺好也没考上，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到了太阳落山，山风一阵一阵吹下来，夹杂着血味。村里的人感觉不对味儿了，哪有接新娘子接一天的，中午回不来，按说晚上也该回来了。
众人就有点议论。
孙德龙跟人攀谈了几句，用那张大油脸思索了会儿，结合多年来的物理驱魔经验，心里慌，脸色都变紫了:“毁了！新郎还没来，我看要糟糕！”
关沧明也有点害怕，是不是这对儿新人在山路遇害了，他可听生二道长说阴阳界的凶险是明着来，人界的凶险是按着来，用奇门遁甲一算，常三去的那个方位，黑气盖顶，混沌一般，于是说:“最近可不太平，保险起见，咱们去接他们一下吧。”
几个年轻的一想有道理，扔了筷子，抬起腿就跳出板凳圈。
孙德龙对着李怀芝挤眉弄眼，拽着袖子不让走。
王导冲是个猛的，抢了小孩一根鸡腿就往外跑。刘寸刀和关沧明紧跟在后。
三人顺着迎亲队伍的老路往后山跑，上面洒一路红彩带，树上也贴着双喜字，常三没那么勤恳，这彩带绝对不是他贴的，村里人没这么多红纸，也不是他们贴的。那就只能是新娘家贴的。
山路上全是碎石子，也是红红绿绿的，太漂亮了，漂亮的不真实甚至很梦幻，这要没诡就怪了。跑了二里地，他就被摁倒了。关沧明捂着他的嘴，刘寸刀直接拽着他的腿，把他拽到山坡下沟里。
关沧明伸出手指示意他闭嘴。
刘寸刀跑的着急没带武器，只好捡了两块砖头，握在手里，前面有个合抱古树，树根深邃，能卧一人。
关沧明嗖的上了树。
王导冲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见脚步采碎石道的声音。像是七八只脚，齐刷刷的踩着石头，走两步就停一步，安静而有秩序，像是谁家在筛麦秸。
王导冲压低身子，藏在树后。
静静地走着一对穿戴花花绿绿衣服的人。他们走两步，就要扭过脸，仔细观察和倾听动静。又走两步，仍然是竖起尖耳朵和没有眼白的黑眼仁儿，张望一会儿，才继续走。
这不就是黑泽明《梦》的狐狸出嫁嘛！完犊子，王导冲电影可没少看，看到狐狸出嫁是要自裁谢罪的。想到递给小男孩手里的木短刀，王导冲心里一阵恶心。
王导冲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两个好兄弟的位置。刘寸刀蹲在坡下树坑里，大气也不敢出，脸上露出绝望，一副倒了霉的感觉。关沧明躲在树上树叶阴凉里，他尽量让自己接近树干。
王导冲微微探头，看到迎亲队伍前，是两个戴斗笠，穿红衣的狐狸，提着方天画戟和钺。跟着两只狐女，提着两盏惨碧色灯笼。再一人穿鲜红如火嫁衣，用纯金线绣着飞凤龙，双头龙，衬出一段好腰身，真叫又勾勾又丢丢。只是新娘子身前，还有个人，穿着及第大红袍，官样靴，胸前缀着大红花，头上还戴着用纯金打造的双龙戏珠冠，好不威风。只是这人却比耍耍三郎还要瘦，颧骨吐出，双眼无神，似乎快被吸干了，这个不是常三还能是谁？
狐狸的队伍又在行进了。王导冲藏的树干比他身子窄，狐妖们向前一跳，向后一探头，齐刷刷六十多只眼睛，都盯着王导冲看，鼓点声猛响。骇的王导冲毛骨悚然。
那群人早闻见王导冲手里的鸡腿味儿了。有两个走着直淌哈喇子，狐狸尾巴一撅，都快能当棒槌了。
王导冲就这样和狐狸对峙，浑身肌肉痉挛，手指扣着树皮。
刘寸刀更是不敢出声，怀里的两块砖头偏偏在这个时候响了一下，狐群哗啦绕开刘寸刀的方向，以为是埋伏。
胡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用狐言:“这里人味儿很少，鸡肉味儿香，估计也就两个半人，而且是凡人，顶多就是个卖炖腿鸡的！怕什么，把他弄死！”
群狐狸听着老太太说这话，主要是鸡腿香太勾人了。王导冲看着胡老太太那尖锐而黑长的指甲，心里更毛了。怎么他见过的所有妖怪都觉得他好欺负？
关沧明数了数，大约有三十多只野狐。他已按耐不住要展示身手。这群狐妖来历虽然不甚明朗，但为祸人间，就是罪孽！何况狐修炼五百年才能成为人形，炼魂充沛好用，经验又多，关沧明是个痴迷搜集资源的，又对妖不能容忍，此刻一掐算，是能把狐老太太弄死的最佳时机，果断出手，从树上飞下去，整个身形化作双鱼，高速旋转飞过去，嘭的炸开狐老太太坐的轿子。
狐新娘尖叫一声，抱着常三就跑。
一狐妖提着方天画戟来刺王导冲，可人刚跳下沟，脑门后就被拍了了一板砖，天旋地转，鲜血淋漓，刘寸刀从树根坑里爬出来，抢了方天画戟，跟提着斧钺的狐妖斗在一块儿，兵器钩儿互相拽着，难舍难分。
王导冲提着两只拳头，因为参加婚宴喝多了酒，产生【三五瓶】特性加持，做出各种逆天行为，解锁【醉八仙】，搬着石头做酒坛，使出汉钟离醉步抱埕兜心顶，醉步乱晃，肩膀发力，带动整个身子向前冲撞，冲到核心，刀枪都来。
妖狐不知锻造的什么刀，跳起来唰的一刀兜头就劈，王导冲举起石头一挡，那刀竟然砍进石头里，带着极大的冲劲儿，将王导冲砍翻。要知道，打架最怕的就是倒在地上，届时就有乱脚乱枪往地上戳的，狠踩的，砍不着敌人泄愤的，要多惨有多惨。狐妖见倒了一个，蜂拥而上，王导冲立刻变步，张果老醉酒抛杯踢连环，双脚踢开刺来的长枪，又使出内丹拳，拳头用食指中指关节的力量奔着狐妖咽喉去，拳劲儿因为特性加持，力量更狠，登时就把狐妖连带狐丫鬟打翻了俩。又卖开腿，连扣带锁喉，用膝盖用手肘逮住一只穿着丝绸百家衣的狐狸揍，嘴角连鲜血都打出来。
这边胡老太太长着自己八百年道行和关沧明厮斗，居然不落下风，右手把烟袋锅当做武器，烟袋锅上缝了个荷包，上写胡字，里面不知装的什么，随着烟袋锅子挥舞，黄气蹭蹭的往外冒，眼见越来越浓郁。胡老太太随着烟雾增多，出招越来越快，手劲儿越来越大，关沧明遁甲术的假头颅，一不留神就被胡老太太砸了个粉碎。
关沧明现出三头六臂的遁甲形态，上下左右颠倒着身段与老太太厮斗，时而挡锅子时而对掌，杀得难解难分。
刘寸刀手里的方天画戟是狐狸用的，能有多沉？轻飘的舞动起来，旋风般砍了好几个，大喊:“过瘾啊过瘾。”不一会儿就跟王导冲汇合了，两个人背靠背，一个用技击，一个用内丹，杀得那群狐狸丢了兵器，显出本相就跑。
三个人在黄色的雾气中跟胡老太太搏斗。
胡老太太倒十分稳当，坐在轿子顶，手挥舞的比啥都快，刘寸刀一定要逞能，见她烟袋锅子砸王导冲去了，用方天画戟狠狠一刺，谁知道烟袋锅子又回来，挑住方天画戟月牙，猛的一拉，刘寸刀已经感受到那股猛力，方天画戟脱手而飞，长戟有龙头有龙尾，这戟龙尾是块指头粗细的扁钩子，擦的把刘寸刀手和肚子都划出血。刘寸刀更急，从地上捡起两根带狐狸味儿的刀，又杀入黄雾团中。
镜头还没有来得及往黄雾中跟去，刘寸刀就被胡老太太绕体下轿子再接上一脚斯巴达正踢飞出来。
“你们根本不会武功，装什么？”胡老太太轻蔑“还没有卫所兵厉害，干脆不要做人了，跟我回压龙洞当妖怪吧！比在人界当废物强。”
关沧明已累的坐在大石头上喘。胡老太太攻击带着一股邪风，与之对掌，不但能泄力，反而还感觉这胡老太太掌力强劲，能把人拍死。关沧明毕竟是初出茅庐公子哥，哪见过这样阵仗，拼尽全力反而感觉自己受了内伤。他思考，自己料敌在先是好手，临阵却棒槌了。
刘寸刀捂着肚子爬起来，跺脚发力，在刺斜用刀乱砍，王导冲与胡老太太较劲比拳，连踢带打。老太太还有功夫用双脚踢开王导冲的内丹拳，又用手指头弹开刘寸刀那又猛又乱的双刀，然后嘬一口烟，又用那烟袋锅勾住刘寸刀脖子一扒拉，刘寸刀像陀螺一样原地转圈。王导冲双手一招仙人敬酒，轮番锁喉，胡老太太把手一勾一错，就捏住了王导冲的鼻子。王导冲刚张开嘴，那老太太就喷黄雾进去。王导冲老哥喝了酒，【三五瓶】特质还没过劲儿，是老爷车也顾不上了，双手一抱，上身一挺，啵的一口来个贴脸，把那烟雾如数喷了回去。
可给老太太吓够呛，反手好几巴掌，给王导冲都抽楞了，黄雾一散，胡老太太也跑了。三个人身上全是狐狸烧味儿，随从轿子车仗兵器，全都丢了灵气儿:满地的狐狸尸首，躺在地上抽冷气儿，车仗兵器全是粗细不一的木头。但黄金珠玉宝器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狐二小姐慌乱中变得本相，把那身嫁衣也丢在地上，常三正抱着自己的纯金双龙戏珠冠流哈喇子呢。
“这波肥了！”刘寸刀不管自己的伤口了。
关沧明也擦了擦鼻血爬起来:“我出山跟王兄联手，头一次碰上狠角色。”
刘寸刀脱了红披风，扎成个包袱皮，往里使劲塞狐狸精遗漏的金银器皿:“看你们打架也是新手，没什么经验，联手多少次了？”
关沧明一边咳嗽一边说:“也不多！就大闹珊瑚楼一次，我哥俩对战狼虫虎豹，还打了个平手，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