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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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翡目光里还残存着恐惧，但还是伸出手拭干了泪。
她抖着手将幕篱放下，紧紧跟在云苓身侧。
这是不愿意在这等着，要陪着她前往的意思了。
云苓心口微烫，想了想道：“黄翡，你走我前面，这会你当主子，我来给你当丫鬟，这样别人也不敢来掀你的幕篱。”
两人衣裳布料差不多，并没有明显的主仆之分。
换了身份，她这个年岁来做丫鬟反而更加合适。
黄翡点点头，十分听话地走在了前头。
她知晓自己可能误了云苓的事，是以忍着害怕走得极快。
可惜，等两人到了天王殿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黄翡当即就慌了神，云苓却是一把按住她，“没事，我已经知晓了那人的身份，那张脸没有看见就没有看见吧。”
孙家女，新寡，回了娘家，嫂嫂姓罗，若有机会再回瑞都，只要用心打探一下，应该就能知道大概是谁，那张脸长得如何反而并不重要。
这么一折腾，两人也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心思，索性回去找吴氏她们去。
走至半路，正好遇到带着碧玉出来寻人的吴氏，双方一汇合就准备回家。
走到大门口，黄翡和碧玉却望着前方抖个不停，尤其是碧玉，几乎是站都站不直，径直瘫软在地。
寺门边，有个穿着华丽的年轻贵妇带着一众丫鬟婆子站着，似乎正在与一僧人寒暄道别。
“女施主莫要忧思多虑，听主持的劝，素日里少生嫌气，病忧自然全无。”
“多谢首座相送，今日既求得贵寺主持亲自诵经开光的安神佛珠，想来什么邪祟也近不得身了，待过几个月，我定来还愿。”
碧玉跌坐在地上的动静有点大，那僧人和贵妇同时望了过来。
“这位施主，你没事吧？”僧人说着就要上前。
云苓见状忙道：“无碍无碍，就是我家二小姐不曾用午膳就出了门，有些犯了眩晕，我们的马车在外头，回去吃点糕饼就可以了。”
说着，她将人扶了起来，大声道：“大小姐，二小姐，就到门口了。今日求了菩萨，明日你们的风疹定能痊愈，莫要再伤心了。”
门边的众人听了，不自觉齐齐后退了几步。
风疹啊，据说能过人的，这怎么长了风疹还跑出来？真真是要命。
连带着看向云苓四人的目光中也带出了些许厌恶，仿佛她们是见不得光的脏东西。
云苓压着声音对黄翡和碧玉道：“别怕，你们如今是我唐家人，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的。你们挺直腰杆往前走，我和祖母就跟你们后头跟着，不会有事。”
若非答应了牙子会带着二女远走高飞，不让他难做。不然云苓此刻是真的想让二女正大光明地从“前主子”面前走过。
黄翡和碧玉僵直了身子，但在云苓坚定殷切的目光中，终是深吸一口气，缓缓踏步向前。
云苓跟在她们两个身后，从那贵妇身边略过。
只是瞥见贵妇的嫌恶目光，她的心中也是满满不甘。
让二女伪装主子走出寺门，虽也有几分不让那个人牙子惹上麻烦的原因，又何尝不是她这个主子的羽翼还不够强大，以至于只能暂避锋芒来妥协？
不然，她依仗自家将人强行买下，原主家又怎敢吱声？
到底还是自身不够强。
今日二女可以凭伪装走出这寺门，可云苓知道，她们依旧走不出曾经那段被欺辱的过往。
身体上的伤口会好，心神上留下的痕迹却难消除。
黄翡，碧玉，对不起。
再给我一些时间。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们堂堂正正地从人前走过，不再害怕，不再惶恐。
黄翡和碧玉上了马车，互相搂抱着无声哭了一阵。
云苓和吴氏都没有打扰，只安静地等在一旁，望向她们的目光里也没有可怜，只有鼓励。
许是二女哭累了，又或者是马车已经跑出了慈林寺的范围，两人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擦干了眼泪。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吹吹打打着，从马车前横穿经过。
李大懂乡间路上规矩，知晓遇见红事或者白事，寻常人就得让道，以示祝福和尊敬，就停靠在路边等着。
可当对方吹打着经过之后，那群扎着红花的乐手却是突然回了头，只剩下媒婆和车夫继续向前赶路。
那群乐手一边往回走，一边解下红花开始吐槽起来。
“哎呦，今日这曲子吹得我是那个不踏实。”
“可不是嘛，今日吹送新娘，明日说不得就要吹大哀歌，我这心啊，当真是难受。”
“你难受个什么劲？人家当爹娘的愿意收十八两卖女儿去崔家，咱们家的小子们又出不起这份彩礼，也就帮着吹吹打打挣几个铜板罢了！”
“是啊是啊，莫要想那么多了，你惋惜挎着脸，人家爹娘却是满脸笑，正得意从盛婆娘那截胡了这门亲事呢，要我说，高兴些，丰家得了那么多银子，说不得一改铁公鸡的做派，能多给些喜钱！”
一行人又走远了。
远去的马车里坐着的，就是接替明珠成为崔家小妾的女孩子吗？
这个时代的女子......活着当真是艰难。
云苓垂下眉眼，难掩失落。
她帮得了一个明珠，却帮不了下一个“崔家小妾”。
黄翡虽被毒哑，却不是聋子，自是将那些话听在了耳朵里。
知晓明珠来历的她，望着那辆载着崔家新任小妾远去的马车，也是一脸的惋惜。
看着正同情旁人的二女，云苓眸光一转，再度开口道：“你们说，她这一去，是不是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二女连连点头。
她们两个，又何尝不是前车之鉴呢？
云苓却道：“她父母为了银子将她送入狼窝，可你们却从虎穴逃了出来。如今在我唐家，不会遭受打骂，也不会挨饿受冻，我将日子过好了，你们的也绝对不会差......比较起来，你们很是幸运了对不对？”
两人又要跪下拜谢。
云苓却是抓起两人的手臂，道：“我说这些不是让你们感激的，是想告诉你们，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忧心惶恐是一天，满怀希望又是一天，你们想过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