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省城买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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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北不仅胸大，心更大。
在那个年代，一个怀着四个多月身孕的孕妇带着一个八岁的孩子怀揣着近两百万的巨款坐着陌生的小巴车去省城，比在油箱口点烟更危险。
先不说车匪路霸、卖猪仔等等历史名词，就说如果路上她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出了事谁能救？
所以当经过一处加油站的时候，赵和平看着车外的曾明叼着烟加油，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一路上也有不少人招手想坐车，却都被王丽娟给拒载了。
她觉着既然客人已经包了车，再让别人上车不合适，最主要的是半路上车的谁知道是人是鬼。
三个多小时后，一路无惊无险的进了省城。
苏小北进了城就像回到水里的鱼，站在十字路口就像回到十八岁:
“好想回母校看看呐。”
赵和平面无表情的:“好，不买房了。”
“母校不会跑，房子必须买，我说的！”
苏小北一把拉住傻儿子的手朝马路上高高举起使劲挥舞。
招手拦车。
……
母子俩从报纸的广告上找到一处刚刚开盘的住宅小区。
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坐着几桌客人，有个正在给各桌端茶送水的小姑娘引起了苏小北的注意。
苏小北像个资深老流氓一样朝那姑娘招手:“哎，小妹妹，你过来，”
小姑娘左看右看，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你是在叫我吗？我什么也不懂就是来玩儿的表情。
“对，就是你，来来来，给我们介绍一下。”
远处，一个中年男人一直留意着那个小姑娘，看见有客人找她介绍，他急忙上前:
“你好，让我来给你们介绍吧，她对业务还不太熟悉。”
苏小北嘴角一勾，傻儿子讲的故事里那些狗血的抢客户的桥段要上演了。
“不用不用，就让她介绍，就当锻炼一下她自己，也锻炼一下我的理解能力。”
苏小北一挥手直接把中年男人推到一边，拉着小姑娘的手就坐到一张桌子上。
苏小北：我是孕妇我怕谁。
中年男人：你是客户你是上帝你最大。
赵和平坐在角落里听着那小姑娘给苏小北介绍户型，说是介绍，其实就是小姑娘照着宣传资料一句一句的读。
这时候国内的商品房刚刚兴起，在西南省城的这个地方，房价最高才九百多块钱一个平方。
但是这时候省城的人均收入是一年7000块钱不到。
所有抛开收入谈房价的言论都是耍流氓。
赵和平心想，“才”字是不能乱用的，没有对比就没有发言权。
唐一菲逐字逐句念的念完资料正想喝口水润润喉咙，却见苏小北以极快的速度抄起其中几份宣传资料说：
“我要这三套，还有这两个铺子。”
唐一菲目瞪口呆，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姐姐，要不我们先去看看房子您再决定？”
唐一菲心里又兴奋又不安。
苏小北嘿嘿一笑:“可以看房的吗？哎呀，我第一次买商品房没经验”
一直站在旁边的中年男人连声陪笑:“可以的可以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旁边有两桌客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转头看向这边的大肚子美艳少妇。
听这语气要么是一孕傻三年，要么就是请来的托儿。
有些顾客:敢情这美女以为买房子就像买衣服一样简单呐。
其他顾客：房开请的托儿不行啊，这么幼稚以为我们会上当吗？
“傻儿子，”苏小北摇着赵和平的胳膊，他从进门就没说话，她以为他是害羞:“你同意吗？”
“没事啊。”
赵和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
中年男人叫来另一个看起来比唐一菲专业很多的年轻女销售带着人去看房子。自己和唐一菲作为陪同。
赵和平见他从出门就拿着大哥大，心里好奇这位大叔是什么身份。
五个人上了一辆宝马E34，中年男人开车，赵和平坐副驾驶，苏小北坐赵和平后面。
赵和平上了车就默默系好了安全带，回头看了苏小北一眼，她这才不情愿的也系上。
中年人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想这波应该稳了。
这对母子虽然穿着很普通，但是从系安全带这个小细节来看，家里条件应该是不错的。
名叫刘梦的女销售坐在后排的中间，亲热的抓住苏小北的一只手。
“苏姐姐你是做什么的呀？”
苏小北脸上带笑，反手就在刘梦的手上摸了一把，用傻儿子的话说这叫揩油。
“我是当老师的。”
“哎呀，我从小到大就怕老师。”
唐一菲反问:“有谁不怕老师呢？”
苏小北指了指前座的:“他就不怕，还经常气我。”
“小弟弟看着就很机灵，长大了肯定有出息，苏姐姐能坐着享福！”
赵和平听不得这样的尬聊互吹，他的视线时不时看向窗外，慢慢的就听不到她们在聊什么了。
车子在已经封顶的小区外面停下，有专门的人送来了几顶安全帽。
从进售楼部开始到工地，赵和平就一直有留意这些小细节，在心里对这家公司进行一个评估。
那个一点架子都没有的中年人不一般，从他开着最新出的宝马E34，就能看得出人脉和经济实力。
说是小区，其实也就三栋房子，每栋只有十四层，每层六户，户型面积从30㎡—120㎡不等。
也不知道是哪位设计大师这么规划的，让不同收入群体的目标客户住在一个楼层，好劫富济贫还是咋的？
众人坐着简陋的升降机上楼，赵和平原本就有点恐高，这时候脚底一阵发虚，他不自觉的抓住苏小北的衣襟。
“这边请，”刘梦欠身在前面引导着走在昏暗的楼道里，“您刚才选中的是我们宏达家园的A户型和c户型，现在我们先看A户型。”
苏小北怕傻儿子乱跑不安全，一直牵着他的手。
“A户型建筑面积113.4平方米，三间卧室，两个卫生间，有独立的厨房和餐厅，正北朝向。”
刘梦介绍了十分钟，苏小北和赵和平都没说话，接着又去看了c户型。
看完住房众人又下楼去看商铺，苏小北不懂这些所以也没怎么问问题，赵和平懂但是以他的年纪不能当场发问。
中年人察觉到了异样。
这母子俩自从上楼看房之后就有点兴致缺缺，于是他对刘梦使了个眼色，刘梦看着董事长对自己比了一个九，点头表示会意了。
随后刘梦对苏小北表示因为她要买的房子比较多，自己可以向公司申请相应的折扣。
苏小北一听可以打折，眼神都亮了。
说实话她心里也有点没谱，但是儿子没反对，心想买了就买了。
赵和平悄声对她说道:“把沿街那栋的二楼整层连同楼下的五间铺子都买下来。”
苏小北愣了一下，一下子花这么多钱，她有点接受不了。
她的眼神带着疑问，他用确定的眼神回应她。
最终客人决定要买六套房子五间商铺，这让刘梦心里振奋不已。
她在心里算了一下，今天这提成就能拿五千多。
因为有现房，回到售楼部看到有人在咨询贷款的事，苏小北也顺便听了一耳朵。
这两年她被傻儿子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观念和大多数普通人自然不同。
那时候还没有限购，那时候没有那么多陷阱和套路，那时候还属于买方市场。
母子俩被请进董事长办公室。
那个中年男人亲自给他们倒了水，笑呵呵的自我介绍道：
“你们好，我叫唐大鹏，刚才接待你们的是我女儿唐一菲。”
苏小北笑着问道:“您是董事长？那就是最大的老板咯，你叫我们进来是可以打折吗？”
唐大鹏脸上一僵，随即笑道：“我可不是最大的老板，我们还有其他股东的。”
他假装想了想，说道：“看在苏老师是祖国花园园丁的面子上，我给你们打个九折吧，呵呵。”
“好呀好呀！”
苏小北给了赵和平一个傻儿子你看你妈我厉害不厉害，一下子就省了好多钱的眼神。
赵和平目不斜视，这笔交易只是他借着苏小北想买房的事情抛出的一块敲门砖。
比如开第一家超市，比如搞个楼盘来玩玩。
又闲聊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把金额算好了送进来，一共五十二万元整。
签合同之前唐大鹏把两万的零头也抹掉了。
两万块钱能结交到一户花钱不眨眼的大户人家，他觉得他也没亏。
一层六套房子花了二十万，五间商铺花了三十万。
没错，房地产刚起步的时候，商品房和商铺并不距离普通人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直到后来从沿海出来一帮人，他们吃到了改革的第一波红利，用那些钱滚钱，再加上银行的推波助澜，把好好的房子炒出了普通人家祖孙三代的存款都买不起的高价。
如果说房地产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房价离普通老百姓是一辈子的距离，那么在后来的房价离普通老百姓，那就是一本族谱的距离。
就，离谱。
“苏老师您是存单支付还是现金？”
“现金吧，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要买这么多房子，没带存单，不过存折带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大厅去信用社取钱。
路上赵和平听见唐一菲小声的对唐大鹏说:“爸，有二十个苏老师这样的客人，咱们家的房子就卖光啦。”
“傻丫头，哪儿有你想的那么容易，绝大多数人都还在观望，都不敢把血汗钱投进期房里。”
“也是喔。唉，本来挺开心的，一下子就又不开心了。”
到了信用社遇到了点小麻烦，毕竟这是一笔很大数目的钱。
有多大呢？
当时一斤猪肉两块钱，五十万能买多少斤猪肉？
一头肥猪按两百斤算，想象一下几千头肥猪哼哼唧唧的朝你迎面奔来的画面。
那场面就好比形容古代战场画面的那个成语:猪突豨勇。
当银行行长问苏小北是不是存折所属人本人的时候，苏小北指了指赵和平:
“我儿子。”
唐一菲：哎？
唐大鹏：…
就这样，赵和平大人悄无声息的又装了一次A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