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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鉴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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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文姑娘,你觉得我这首娇娘明月诗写得好还是不好?”朱开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反而颇为得意地朝楼上的芷文问道。

“不要脸!就这等淫诗还好意思给芷文姑娘点评!”

“就是,朱开,你太过分了吧。”

朱开本就一纨绔子弟,指着万花楼的牌匾道,“什么淫诗,诸位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本就是青楼,老子写这诗有什么问题?”

众人被朱开这句话噎得不清,却也不好反驳。

“没错,朱公子说得对,这里本就是青楼,而芷文也不过是一青楼女子而已,朱公子这诗却也与这万花楼相洽,只不过……”

“不过什么?”

“只不过朱公子的诗仅是打油诗而已,算不上真正的诗,若是朱公子想要学写诗,芷文可以教你。”

听到这样的回答,朱开兴奋得不知说什么好,没想到什么才子的诗没能夺得芷文芳心,反倒是自己的打油诗捷足先登,入得美人帐帷。

朱开哈哈大笑,又忍不住问道,“芷文姑娘,何日?何时?何处?”

“今日,今时,此处,朱公子想要学诗,便从今夜这明月诗的品鉴开始。”

芷文的回答,让周围响起了一阵大笑之声,还以为朱开走了狗屎运,没想到只不过是芷文姑娘给打趣了一番。周围人的笑声让朱开脸上无光,却又根本没法向芷文发作,只好端起案上的酒杯自饮了一口。

芷文继续一首一首地抽出诗稿念,大部分诗都平平无奇,遇到这样的诗,芷文只是从字词上浅浅地评点一番,便跳了过去。

而即使是被简单地评点,那些写诗原作者也觉得脸上甚是荣光。

“斜阳陌陌天黑晚,烛火深深映危墙,无处凭栏休独倚,相思月满酒愁肠。”

这首诗一出,便引起几分骚动,与前面的这些诗比起来,这一首诗明显要高明许多,写诗之人用笔老到,胸有才情。

“情景之间,融洽自如,由黄昏到月夜,换转自然,若无意外,这一首便将是今夜最佳。”芷文淡淡的点评道,而楼下的众人也都交头接耳般地点点头,对芷文的说法也表示赞同。

场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青衫的寒酸学子张寒清擎着眼泪抬起头来,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对他这样的寒门学子而言,无异于一只脚迈入了官场。

每一次诗会夺魁之人,便有幸被芷文和怜雪单独接待,与两名大家同桌对饮。

但对于张寒清而言,在诗会上所得的“诗名”对他的意义却重要,天南国八九成的官员,皆出自贵族,寒门学子想要某个一官半职,几乎难如登天。

张寒清身边的一些人见此诗的作者原来是一个穷酸小子,而且还不堪地因为一首诗而激动落泪,脸上的赞赏之色便消失殆尽,皆一脸鄙夷看着他……

剩下的诗稿仅有寥寥几张,今晚的诗会虽然有不错的作品,但没有令人惊艳之作,芷文却依然一脸淡然,不慌不忙地念着诗稿。

“清风浮西岸,明月挂南楼。醉困不知醒,欹枕卧江流。”

这一首诗是太安城中已有诗名的张由蹇所作,但芷文却毫不客气地摇摇头道,“外强中干,如空心之竹,无立锥之理,靡靡乱情耳。”

芷文很少用这般严厉的话语批评别人的诗句,张由蹇脸色尴尬地坐着,其他人却按捺不住地站出来为其说话。

“芷文姑娘此话过于偏颇了吧,我觉得由蹇这首诗却是比张寒清的还要好上几分,两首诗俱写相思,但张寒清的诗却过于直白,而由蹇之作则更为含蓄,情之一字,含情脉脉总比大呼小叫更为动人,诸位觉得如何?”

“对,我觉得李兄说的有理,若要从这两首诗中点出今夜诗魁,我选择由蹇兄的这首。”

“我也如此认为,张寒清的诗句将相思一词写在明处,未免落入了俗套。”

“你们……你们就是在联合打压,就是觉得我抢了贵族学子的威风!”张寒清颤抖着声音辩驳道,自己的诗刚刚还被人夸赞,转眼就被贬得一文不值,“谁的诗好,谁的诗不好,自有芷文姑娘评判。”

“赏诗本就是见仁见智,寒清兄为何只许别人说你好话?此等胸襟岂是君子所为?”

张寒清急得满脸通红,在贵族学子面前,他什么都可以不争,唯有“诗名”一定要争,“赏诗确实见仁见智,但楼中如此多人,我的诗好不好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听到张寒清的这话,那名讥讽他的人笑着环顾四周喊了一声问道,“诸位,你们觉得是张寒清的诗好,还是张由蹇的诗好?”

“当然是张由蹇了!”

“张由蹇。”

身旁此起彼伏的张由蹇之名直听得张寒清气火攻心,为了进万花楼的诗会,这些日子本就有上顿没下顿地省吃俭用,身子骨比平时要虚弱不少,这一气之下,张寒清只来得及期期艾艾地喊了两声,便满脸通红地倒在案上晕了过去。在一阵哄笑声中,张寒清被万花楼中的护卫抬起,往附近的医馆送去。

“我觉得张寒清的诗好。”一声清脆之声在楼中响起。

付月打着呵欠听着这群人之乎者也地聊着诗句,虽然不会作诗,但是文科出身,也算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了,万花楼中这一干人写的诗词真的让人不敢苟同,大多情感浅薄,无病呻吟,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在付月看来,反倒是朱开的那首打油诗最是真性情,虽然粗俗,但也比那些装腔作势的情诗好了不知多少倍。就这些破诗,还要争论好坏?

“你一个黄牙丫头还懂什么是诗,莫要胡言乱语。”张由蹇见开口的是站在怜雪身后的一名侍女,开口呵斥道。

付月原本也不想说什么,但这么一群人明显在排挤张寒清,也就忍不住声援一番罢了。

朱开认出付月就是全场写诗时,突然发出嗤笑之人,不由有些愤怒道,“怜雪姑娘,此高雅之会,文墨之林,还望怜雪姑娘能好好管教一下身旁侍女,莫要信口雌黄,坠了你琴大家的名声。”

付月很想直接开口怼回去,你一个在诗会上写淫诗之人还有脸说什么“高雅”、“墨林”?但想起现在自己只是一名小侍女,便硬生生地将自己的小暴脾气给忍了回去。

见付月没有再说话,楼下的学子也不好跟一个侍女计较,都正襟危坐,又恢复了“风雅”的模样。

场间发生这样的插曲,芷文没有任何表示,案上还有最后一张诗稿,她伸手将诗稿拿起,脸上的表情开始惊疑不定。

她将最后一首诗又重头看了一遍,脸上神色再变,似在品味什么,然后看了第三遍……

“这诗……”

楼下的众人被芷文短短时间内数次变幻的脸色给撩得好奇心四起。

“芷文姑娘,你手中的那首诗如何了?”

芷文将最后一张诗稿放在书案上认真地捋平后,双手捧起,清了清嗓子,这才缓慢地念了起来。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喜欢这轮明月,便是它憔悴之时也是喜欢。

西风的恨意再多,也吹不散眉弯般的月亮。

真正的好诗,便如佛门禅音,令人沉醉之中,细细品味后依然唇齿留香。

整个万花楼中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心里默念此四句,此四句虽然短小,越念越却越觉得其中妙趣横生。

“吹不散眉弯”之句更是妙手天成,不是苦思冥想而能得出之句。

半晌,众人终于从诗意之中回过神来。

“芷文姑娘,这首诗乃今夜魁首无疑,不知何人所作?”

芷文摇了摇头,“不知,此诗并未署名。”

未署名?

楼下众人皆开始东张西望。

“既能写出如此好诗,为何神神秘秘不露身份?”

“对啊,这首诗是哪位兄台所作?如此佳作,今夜我李石义定要好好认识认识。”

“是谁写的?为何不署名?再不出现,我刘三编可就要冒领了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嚷嚷了好几句,依然没有人站出来承认,难不成这诗是凭空冒出来不成?

“兄台,连与芷文姑娘共度良宵的机会都不要么?不要就转让给我朱开。”

“我就不信找不出这人,来,咱们来对对笔迹。”

“是……是我写的。”

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从阁楼上传来,众人惊讶地将朝阁楼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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