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歃血为盟 步入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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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华慢慢抬起头，悠悠的盯着陈老大头上的伤口，目光森然，隐隐透露出嗜血。陈老大心头一慌，整个人立即怂了，讪笑着帮蔡华重新倒了一杯茶，然后放在蔡华手中。
“我蔡华也和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但要说这里面最恨朝廷的，应该是总裁。我的结义大哥一家，如今只剩下总裁一颗独苗，可以说都死在朝廷手上。可是总裁为什么要逼自己暂时放弃仇恨，只是假意招安，他难道说的不够清楚吗？还是你陈老大没有长耳朵？”
蔡华接过陈老大的递来的茶杯，慢悠悠重新喝一口，然后视线斜向被陈老大打在地上的茶杯，陈老大立即弯腰捡起来放回桌子上。蔡华转头看了刘香半晌，刘香被他幽深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正要发问，蔡华却继续开口了。
“从平户到现在，总裁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不管是带弟兄们打仗，还是安置这两万公司员工，不管是建造那些我们从未见过的作坊，还是这刚刚想都不敢想的香城规划，我蔡华都心服口服。从今天开始，不管总裁说要干什么，我都死心塌地的跟随，不会对他有任何质疑。”
蔡华说到这里，语气逐渐开始冰冷。
“你们这群废物除了打打杀杀还会干什么？轮得到你们的猪脑子来质疑总裁吗？你们是有多蠢，到现在还看不出来未来公司的前景？公司产品进入大明之后，赚钱扩产扩军，再赚钱再扩产扩军，这么一路干下去，等有一天，公司有了争霸天下的地盘、人口、军队，那时候是朝廷招安我们，还是我们反了朝廷？”
蔡华说到这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众人一眼。
“他朱家和那些当初一起打天下的公侯，祖祖辈辈荣华富贵两百多年了。有几个朝代是超过三百年的，大明气数要完了。到时候公司兵强马壮，我们这些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皇帝姓朱的能做，姓刘的也能做，大汉就是姓刘，我蔡家也可以公侯万代！为了子子孙孙荣华富贵，眼下委曲求全，有那么难吗？”
刘香心中一惊，没有想到他心中的野望，居然被蔡华看穿了。不过刘香对取朱家而代之，并没有太多迫切的想法。只要能再造中华，最后朱家像英国王室一样继续坐在龙椅上，也不是不可以。
刘香对蔡华能说出这些话，毫不吃惊。海盗团体本来就是家国观念最淡泊的一群人，又和大明朝廷有血海深仇，肯定心里多少都会有推翻朝廷的幻想。
只不过大多数人的选择更加实际，比如颜思齐，他们的梦想是真的被招安。 比如郑芝龙，他直接梦想成真，真的被招安了，只不过满清没有给他二次招安的机会而已。
而刘香暂时只是想通过招安，洗白身份，方便他更快的发展壮大。至于日后的事，那都是华夏民族内部矛盾，驱逐胡虏，殖民海外，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几乎已经被蔡华震得痴呆，虽然刘香曾经说过有一天要杀回大明，但他们从来没有当真。骨子里对朝廷的恐惧，让他们只敢嘴上说说，顶多在海外做个山大王享受，皇朝霸业离他们太过遥远。所以为了长期发展，而暂时忍辱负重请求招安，他们本能抗拒。
“你们这些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的蠢货，居然还在这里质疑总裁，有朝一日封王拜相，你们配吗？我蔡华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从今天开始，再有人对总裁不敬，就是我蔡华的生死仇敌！”
刘香有些感动，蔡华本来算他半个长辈，他这一番肺腑之言，让刘香对他再也没有一丝怀疑。从今天开始，他可以完全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蔡华！
大道不孤啊！
陈老大听完蔡华的怒吼，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耳中不断回响着“公侯万代”的声音。从活不下去不得不做贼，到有朝一日公侯万代，对这个家世悲惨的粗犷汉子来说，哪怕是做梦也不敢这样想。
大明开光皇帝那种从乞丐到皇帝的传奇人生，之所以是传奇，就是没有能够复制。曾经他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回家乡起三进的大宅，再置千亩土地而已。
而现在，刘香和蔡华指明了一条道路给他们，只要紧紧追溯刘香，随他一起建功立业，争霸天下，陈老大已经有了自己的觉悟。
其余船长羞愧的不敢抬头，他们不久前还只能在平户寄人篱下，这段时间也确实对对刘香心服口服，只是刘香毕竟还是他们眼中的小辈，潜意识里总是有些倚老卖老的优越感，这才让他们不自觉的跳出来挑战刘香。
蔡华的话虽然诛心，但细细想来，他们对刘香确实不如当初对颜思齐那么畏惧和敬重。而如今看来，颜思齐比起刘香，那么拍马也赶不上。虽然不知道公司未来到底能走多远，所谓公侯万代到底是不是水中月，但既然已经拥戴刘香为头领，日后必须要摆正心态了。
陈老大终于有所行动，只见他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拔出随身的匕首，一声不吭的在自己大腿上竖着插了三下。这一套三刀六洞的动作，实在是干练，毫不拖泥带水，可谓赏心悦目。当然，前提是不看那满地的鲜血。
“总裁，俺是浑人一个，今天是俺不对，俺跟你赔不是。你后你说向东，俺绝不往西，如有再犯，我这刀子绝对不会再往腿上扎，我自己直接抹脖子！”
刘香心中一阵无语，嘴角抽搐幅度更大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面瘫。现在只能希望他那匕首是干净的，千万不要造成伤口感染。
除蔡华和陈老大外，和刘香关系最近也是实力最强的另外两个船长，分别是张福田和李元芳。只是这两人平时比较木讷，一向不善言谈，都是随大流。所以刚刚他们也跟着陈老大随大流反对了一下，当下两人对视一眼，也决定再随大流一次。
刘香刚弯腰去扶陈老大，就见这两个人狠话不对的老实汉子，也摸出匕首给自己捅了六个窟窿。刘香整个人都麻了，这他妈可是安南的夏天啊，伤口感染都挂了，谁帮他带兵砍人啊！
噗噗噗，噗噗噗，陈老大带头，众人有样学样，短短一分钟就全体完成自残，达成集体自残的成就。刘香站在众人中间，望着他们向自己叩首，心中突然冷静下来。他甚至看出，有些人是干脆利落，而有几人却是犹犹豫豫。这里的含义，不言自明。
三刀六洞是海盗们自发请求原谅的最高级惩罚，如果刘香不原谅他们，那么他们下一步只能去死了。换言之，他们彻底把自己的生杀大权，交到了刘香手中。这一次众人的表态，和在日本平户那一次尊刘香为头领不同。
当时本质上是合伙制企业推选董事长，而合伙制企业，如果有一天他们对刘香不满，或者有了野心，能合伙自然也能散伙。而这一次按照海盗的规矩，则是完全卖身给刘香，股权直接冻结，焊死大门，放弃了下船的机会。
刘香深知，表态归表态，行动归行动。人心隔肚皮，至少那几个下手犹豫的人，日后要多加警惕。必须尽快将他们手上的兵权剥夺，日后万一真的背叛，影响也能降到最低。
刘香郑重的把众人一一扶起，亲自接过仆人递来的酒精和棉布，从陈老大开始逐个帮他们消毒包扎。处理完所有伤口，刘香再次回到自己座位上，目光真挚的扫过所有人，郑重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今日既然蔡叔父把话挑明了，我也把话撂在这里，只要你们真心待我，日后同生死共富贵！”
蔡华率先抱拳回应：“同生死，共富贵！”
众人也跟着一起大喊，声音传出老远，把树上的鸟都惊飞了。
陈老大喊完，连忙让人拿了碗，说要学古人歃血为盟。刘香看到众人士气高昂，只得摸出自己的随身匕首，将手指划破，滴了几滴血进去。陈老大直接将伤口处渗出的血珠用手指刮了滴进碗里，其他人有样学样，看的刘香喉头涌动，真的不想去喝那血酒。
等到众人都饮完血酒后，刘香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变了。之前在平户时是欣赏，到安南站稳脚跟后慢慢变成了钦佩，而如今，刘香从他们眼中看到敬畏。
刘香从没有想过如何去凝聚自己的团队，他一个前世的普通人，并不太懂这些。这次蔡华出了很大的力，刘香看向蔡华，似是感应到刘香的目光，蔡华回头对他温和的笑了笑，一切自在不言中。
这一出插曲结束之后，刘香继续给朱荣、李小川和陈丘分配工作。万丈高楼平地起，当务之急，先让他们把公司两万余人更好的组织起来，把吉婆岛上的作坊和猪嘴湾的船厂运转起来。
会后，刘香给各战船的兄弟轮流放假，从日本一路到安南，是时候让兄弟们好好放松一下。由于吉婆岛条件非常艰苦，特地允许众人前往升龙城修整。这一点也早跟郑家有过协议，只要不携带武器，不作奸犯科，遵守安南律法即可，只是一次不能超过一百人。
这些人领了月银一直没有地方花，他们的出现引爆了升龙城内的酒肆妓院生意，生生的抬高了当地的物价，倒是让郑家小赚了一笔。
在军队开始休整的时候，远东公司经过数月的漂泊、劫掠和两场战争，终于迎来了安稳发展的时机。从琼州采购物资的人马已经回来，吉婆岛上的各个作坊都开始生产，造船厂也开始紧锣密鼓的维修船只，到处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刘香本来也能享受难得的惬意时光，可他没有想到，从琼州采购回来的人不但给他带回了物资，还给带回了一个超级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