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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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余小二在灵堂之前垂头静坐，这是分别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他只想多陪陪自己的父母，屋外依旧细雨绵绵，细微的风声不断吹过，仿佛想带走小院中的悲伤。
一道消瘦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余小二的身后，他没出声，一双略微浑浊的眼睛看着灵堂的牌位，良久。
“你决定了？”老人开口问道。
“嗯”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余小二没有起身，只是低声的回答。
“洛神宗乃是天下有数的超绝势力，其宗主乃是尊者巅峰级别的超级大能，翻手间可毁天灭地，被誉为人族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圣女也出自洛神宗，她更是觉醒了神脉，将来有望封神飞升。”
“这些你可都知晓？”
“知晓！”
“当年钰家倾刻之见被灭门，至少是真君级别的强者出手，他们背后的势力只会更加恐怖，这些，你可知晓？”
“知晓！”
“出了天青城，我也无法护你周全。”
“嗯！”
老人再没说话，而是走上前去，拿起三柱香，点燃后插入了香炉，随后静静的站在余小二的身旁。
“东玄以东是无尽的大海，大海中强者无数，东玄以北与南离接壤处，那里有着一片上古神魔两族大战之后遗留下来的战场，战场的另一端就是魔族所在。神魔战场是我人族修士的最终归宿，只有在那里经受血与火的洗礼，才能扶摇直上，登临绝巅。”
“强者是修不出来的，是杀出来的。”
“嗯！”
“钰家小子，当年你们两口子带着小二来到这乱石村之时，我就知道你们来历非凡，本以为你们只是过客，却没想你们一住就是二十年，如今的人族，再难见到你们这样的后辈了。”
“老头子我也只是上个时代的残党，这副残躯就算想为你们讨个公道，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好在小二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将来有望登临绝巅，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成长，有老头子在，你们大可放心。”
老者看着灵位和棺材，低声呢喃，蜡烛上的火苗似乎都在随着他的吐字轻轻律动，交相辉映。
余小二依旧不缓不慢的给火盆中扔着纸钱，火苗窜动，他缓缓说道：“爷爷，您放心，为了爹娘，我知道分寸。”
“嗯。。。”
老人轻轻点头，随后消失在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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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不知多久，屋外出现了一道水蓝色的倩影，她没有掩饰自身的气息，直接跪坐在了余小二身旁的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似在低声念诵。
余小二早已发现了对方的到来，他没有看身旁的洛梵馨，两人在乱石村相遇时，就已经知晓了对方。
“你是自己来的？”余小二轻声问了一句。
“嗯。”
“之前在天荒对你隐瞒了身份，本以为我们也不会再相见，但命运玄奇，竟然会在这里相遇。”此刻的洛梵馨没有了之前跳脱，他看着眼前头发花白，身形有些消瘦憔悴的少年，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她的内心甚至有些心疼，她在宗门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个人能像余小二这样与她交心，和他在一起时她觉得这世间才有如此多的乐趣。
“没事，天荒城多谢你的照拂，我都知晓。”
“嗯。”洛梵馨低声回应。
随后洛梵馨伸手拿出一个比蚕豆略大的水蓝色透明圆珠，这颗珠子一出现，整个屋内瞬间染上了一层白霜，仿佛进入了冬天，余小二目光投向洛梵馨，似在询问。
“令尊虽是神玄之躯，可长久不腐，但并非不朽，这颗元灵冰魄可保他肉身千年不腐不朽，相信对你有用。”洛梵馨解释了一句。
余小二看了她一眼，随后缓缓问道：“这是你们宗门所赠，还是你个人？”
“嗯？”洛梵馨有着一丝不解，他有些猜不透余小二的想法。
“有什么区别么？”
“若是你所赠，那便是以朋友身份，我自当收下，若是你宗门所赠，那还是请收回。”余小二不想和洛神宗产生任何关系，起码现在他对洛神宗还没有什么好感。
“哦。”洛梵馨回过神来，随后她说了一句：“是，也不是。”
“嗯？”余小二再次疑惑。
“这元灵冰魄是我姐姐让我转交给你的，但这并非是宗门之物，是她的私人物品。”洛梵馨解释了一句。
“她？”
洛梵依，这个如神仙一般的圣女，余小二只是和她萍水相逢，她为什么要送自己这等天材地宝。
一旁的洛梵馨看出了余小二的疑惑，随即开口解释道：“我姐姐说，既然你和她有了十年之约，她自当为你扫去一丝后顾之忧，她希望你能勇猛精进，十年后能站在洛神宗门前。”
说到最后，洛梵馨也是有些不解，同时也有些诧异，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姐姐平日根本就不食人间烟火，和人交流极少，就算是自己也和她沟通都是少之又少，她还从未对一个陌生人如此。
“十年之约？”
“好！”
“我收下，你转告她，我欠她一个人情，日后定当奉还。”
余小二伸手接过元灵冰魄，一股渗人的寒气瞬间侵入他的全身，但马上就被体内气血磨灭，冰属性的天材地宝，且十分珍贵。
随后他拿着这颗元灵冰魄，放入了钰青冥的口中，钰青冥原本死寂的脸上，出现了一层清冷的光晕，让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有了一丝神采。
“你将来会去神魔战场吗？”洛梵馨问了一句。
“嗯。”余小二肯定的回了一句。
“我走了。”洛梵馨悠悠的说了一句，现在的气氛也不适合再多说。
“嗯，对不起，这次没有烤肉和酒招待你了。”
洛梵馨再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仍是那样的沉寂，恐怕之前那个对酒当歌，肆意潇洒的余三再也回不来了。
她微微的叹了口气，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吧，随后她起身离开了灵堂，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余小二始终没有抬起头，如雕塑一般静静的跪坐。
。。。。。。
飞舟之中，两道倩影相对而坐，洛梵依开口问道：“他收下了？”
“嗯，他说他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定会还你。”
洛梵馨情绪有些低沉，都被对面的洛梵依看在眼中。
“馨儿，你似乎心情不好。”
洛梵馨回过神来，急忙调整自己的状态，但最后发现怎么也无法让自己恢复过来，她有些沮丧的叹了一口气：“姐姐，他好像彻底变了，再也回不去了，以前他的眼里都是锋芒和霸气，可现在我只能感受到无尽的悲凉和死寂。”
看着洛梵馨的神态，洛梵依罕见的露出一丝疑惑和不解，她试探性的问道：“馨儿，你是在关心他？”
“没有，没有，姐姐，我不过是有些感慨而已。”洛馨连忙摆手，神情有些慌乱。
“在天荒城中，我们也算萍水相逢，那个家伙和轩辕三千他们不一样，有些特别，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只是看着一个人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竟然能变化如此之大，师尊常说人性难以捉摸，我现在总算是有些明白师尊的意思了。”
那道有些消瘦的白发身影，在她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
又是一天的清晨，笼罩天地之间的雨丝好似又稀疏了一丝，原本晦暗的天空，开始明生暗灭，好似云开雾散的前兆。
灵堂内仍旧一片沉寂，香炉已被香灰填满，香已经燃尽，火盆中满是灰烬，纸钱也已经烧完，余小二缓缓的抬起头来，他看着眼前的灵位，缓缓的说道：“爹，娘，终究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娘，都是孩儿不孝，让你和爹分开十年，您放心，孩儿不会让你等太久。”
“十年，十年后孩儿将亲上洛神宗，将您接出来和爹团聚，到那时，我们一家三口将会永远不再分开。”
余小二缓缓的站起了身，他脱下丧服，露出一身黑色镶金的劲装，他摘下了额头的孝带，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色金丝的发带，绕过额头，将一头银发系起，额头旁边露出两缕，微微飘动。
原本佝偻的身形挺拔起来，一股霸气迸发，他好似又回到了之前与西荒天才战斗意气风发的样子，只是那两道微微皱起的雪白色眉毛，好似永远都无法舒展开，那一双猩红的眼睛中藏着一丝难以磨灭的死寂。
他走到院中，三道人影早已在院中等候，正是洛梵依三人。
看到迎面走来的余小二，霸气内敛，神色冷峻，一头白发和白眉显得更加的冷厉，和昨天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即便是洛梵馨双眼也忍不住有些双眼泛光。
洛梵依看着他，神海中好似又回到了之前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无尽的深渊，无尽的毁灭，今天，眼前这个人将自己的全部锋芒都深藏，他站在那里，就宛如一座火山，表面平安无事，内部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能量。
“让公子久等了，今天我们来接师姐回去。”洛梵依微微见礼。
“嗯，我娘在里面。”余小二双眼微闭，他不想看到自己爹娘分开。
洛梵依看懂了余小二的意思，不再多说，随后缓缓走到灵堂之中，她看着棺材中的洛心棠，她容貌绝美，浑身上下显露出一丝成熟的韵味，脸上更是洋溢着一层母性光辉。
“师姐，我带你回去。”洛梵依朱唇轻启，对洛心棠说了一句，随后她双手结印，伸手一指，点向洛心棠的肉身，一股能量没入其中，光晕过后，洛心棠的肉身上散发出一丝晶莹的光晕，原本缓慢溢散的元气和气血，已经全部稳固，在体内形成了一道道循环。
随后他伸手一摸，洛心棠的肉身凭空消失不见，随后她离开了灵堂，来到了余小二面前。
“好好待我娘，十年后，我会亲自去接走她。”余小二盯着洛梵依的双眼。
洛梵依毫不躲藏的直视对方，猩红之下是两道漆黑的深渊，好似能让万物沉沦，而另一边则是一片幽蓝的大海世界，无边无际，好似万物之始。
两人目光交汇，一闪而过，余小二依旧古井无波，洛梵依眼神如一，看不出丝毫变化，她她缓缓回复：“十年后，我会在神宗，静候公子到来。”
“至此，我们西荒之行已经结束，在此，辞行公子。”
余小二看了看旁边的洛馨，嘴唇微启，但却没有发出声音，但洛梵馨却是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再见。”
洛梵馨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余小二对洛梵依吐出两个生硬的字。
“不送。”
洛梵依淡然的点了点头，三人转身走出庭院，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余小二回到灵堂，看着牌位和棺材中孤零零躺着的父亲钰青冥，他伸手一招，棺材和牌位都消失不见，被他收进了空间戒指中。
“爹，孩儿不会让你孤单太久的，相信我。”
随后他走出了庭院，来到了张爷爷所在的院落，一路上余小二随意的看着这个自己长大的村子，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从今以后这里却没有自己的至亲了。他一路走过，天地间的雨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殆尽，这场不知道下了多久的雨终于停了，一道道金色的阳光刺穿了原本晦暗的天空，洒落在大地之上，等他走到老人所在庭院之时，天地之间已经是云淡风轻，阳光普照，大地到处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生机。
老人坐在院子中央的躺椅之上，手中拿着烟袋，看着眼前的余小二，脸上满是宠溺的慈祥。
“是不是想要离开了？”
“嗯，娘已经被他们接回宗门，我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余小二伸手一挥，一口棺材出现在身旁，随后他对着老人直接跪下，叩头三次。
“爷爷，我想将爹托付给您，此次一别，我不知自己将来命运会如何，也许永远都无法再回来，我不想让爹跟我一起冒险。”
老人抽了一口烟袋，缓缓吐出白色烟雾，缓缓问道：“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余小二十分坚定。
“不后悔？”
“不后悔。”余小二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的眼光不知看向何处，好似发下决绝的誓言。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有神魔阻挡，我必将神魔诛灭。”
一股恐怖的煞气从余小二身上迸发，就连他气海中的杀劫神枪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意志，似发出阵阵枪鸣。
老人眼角微挑，即便是他也被余小二这股意志所打动，他放下烟袋，缓缓的站了起来，伸手一挥，将棺材收了起来，随后伸手递给余小二一枚白色令牌，令牌上写着一个水字。
“离开之后，你将这枚令牌滴血认主，放于气海之中温养，生死关头激发，能救你一命。”
老人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余小二，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肘，随后微叹：“去吧，强者路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爷爷也不能帮你太多，否则就是害了你，将来有机会便回这乱石村看看吧。”
“爷爷。。。。”
余小二有些泫然欲泣，老人是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这一次分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走吧，走吧。”
老人摆了摆手，不再说话，转身朝着屋内走去，即便他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但仍旧不愿意面对这人间之痛。
见老人进屋，余小二再次跪下，叩首三次，随后起身离去。
此一别，怕已是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