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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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或许是方才跑的太急，王秀觉得自己有些踉跄。
还好李雯雯及时扶住了她，让她坐了下来，王秀才不至于原地摔倒。
“奶奶，你怎么了？”王秀的脸色突然变白，还有些站不稳，明显吓到了。
“没事儿，没事儿。”王秀紧紧握住李雯雯的手，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王秀手中捧着玻璃杯，热气蒸腾。
“你知道你爷爷在家里排老三，他上面的两个兄弟，就是你大爷爷和二爷爷，你没有见过吗？”
王秀缓了语气，想起李雯雯以前说过的话，眼神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李雯雯此时也冷静下来，听到王秀的再次问话，恍然大悟。
但还是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我没见过，我只见过爷爷自己。”
所以李雯雯才会明明记得爷爷是有兄弟的，但王秀突然发问，让李雯雯脑子一时短路，没能想起来。
“大爷爷和大奶奶没孩子，据说很早就去世了，当时我还没出生呢。”李雯雯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
她对于大爷爷二爷爷的事情知道的很少。
索性拿起手机给自己哥哥姐姐发了条信息。
哥哥姐姐比她大好几岁，说不定有记忆的时候，两位爷爷还在世。
“大爷爷和大奶奶九三年就去世了。”李雯雯看了一眼王秀的表情，斟酌着开口。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之后的话便更加顺畅了。
大爷爷和大奶奶一辈子没有孩子，到最后早早便去了。
大爷爷因为心脏病去的，大爷爷去世不到半年，大奶奶也随之而去了。
“二爷爷也已经去世很多年了，二奶奶随着堂姑姑搬到了外地，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没有联系过。”
“一直都没有孩子吗？”王秀想起自己大嫂说起旁人怀孕时，羡慕的语气，心中有些发闷。
一时间她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询问哥哥嫂嫂的未来。
李雯雯的手机又响了两下，手机上是哥哥新发来的消息，都是同爷爷奶奶相关的，但是李雯雯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些往事也都是李雯雯不知道。
据说当年爷爷同两位哥哥承诺，如果有儿子，可以过继过去。
但是最终也没有实现。
李成祥和王秀年轻时候，日子过得不好，身体也自然缺少油水，王秀最开始的那个孩子根本没有保住。
后来好不容易生产，但孩子体弱，当时又正好是冬天，高烧不退，村子里的医生束手无策。
李成祥和王秀在村子里借了钱，去医院看病的路上，那个孩子已经断气了。
之后过了好几年，王秀的下一个孩子才终于诞生。
是个女孩，也正是李雯雯的大姑姑。
但对于大姑姑，李雯雯其实也毫无印象。
大姑去世时，李雯雯不过是两三岁的年纪，根本什么都记不住。
不过这些事情，李雯雯并不准备告诉王秀。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况且王秀现在能够来回穿越，李雯雯虽然不确定王秀在六零年代的生活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至少能保证，在能够穿越的这段时间中，王秀不会缺衣少食，不会缺少营养。
“你能带我去你大爷爷之前的家看看吗？”王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这些日子在村子里穿梭，虽然有的地方还能勉强认出来，但大部分已经是完全陌生的模样了。
所以李雯雯也不曾想过在村子里寻找几十年前的回忆。
但今天她想要去看一看，就当是一种道别。
她抗拒知道清楚的未来，但也不能让自己什么都不知晓。
村子里的路灯早早亮起，王秀看着自己在灯光之下的倒影，总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但偏偏街道上偶尔传来的孩子的笑声，增添了几分真实，不至于让王秀彻底虚幻。
“应该就是这里了。”巷子窄小又有些幽深，街边的路灯照不进来，李雯雯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牵着王秀的手往巷子里走去。
“应该就是这两块地方。”手机微弱的光线照在巷子里，可视范围仍旧没有多少，但足够王秀在黑夜中看清楚了。
这完全就是两块废墟，如果不是李雯雯提醒这里曾经是两座宅子，王秀肯定会认不出来。
李大哥和李二哥盖房的时候，选择的方式同李成祥是一样的。
一半是砖块，一半是黄泥，最后用瓦片封顶。
但王秀面前，黄泥垒出来的墙面已经完全不见了。
完全找不出房顶的瓦片。
王秀绕着这两块地方，仔细走了一遍，只做西南角，发现了一个还未彻底倒塌的墙体，但上面坑坑洼洼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这两块空地上，已经长满了杂草，最中间的地方还生长着两棵枣树，看起来已经有不少年了。
这片废墟对于李雯雯来说，跨越了六十年的光阴，从她出生起，这片废墟就只是废墟而已。
但是对于王秀来说却不一样。
她白天的时候，刚刚见证过新房子上梁时的激动，而晚上再见时，已经是一片废墟。
是六十年的光阴，也是一天不到的时间。
“雯雯，我们回去吧。”王秀将两片废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再次坐上了李雯雯的小电车。
电车走出巷子的时候，王秀回头看了一眼，整个巷子里都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
“这条巷子里，已经彻底没人住了吗？”
王秀虽然之前从李雯雯口中听到过不少故事。
比如说现在留在村子里的人不多，大部分人，尤其是年轻人都去城市里打工，一年到头最多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回来。
但王秀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她平常去忙碌，还是能见到不少人的。
再加上李雯雯的宅子，也算是村子里热闹的地方。
她刚刚和李雯雯过来的时候，大部分门外都亮着灯，还在街上看到了不少人正在跳舞。
这些对王秀来说已经足够热闹了。
但此时此刻看着黑漆漆的巷子，王秀却突然想起了李雯雯之前的话。
“这是以前的老巷子了，道路窄，连车都进不来，把老房子拆了，重新盖也不方便，所以大部分人都搬走了。”
另选了一片地方盖房子。
所以村子里现在的情况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村子最中心的地方，基本上都是空房子，老房子，一看就是长久不住人的那种。
而村子稍显外围的地方，房子却很新，也更有人气一点。
“变化真大啊。”小电车过了个路口，仿佛和过去切割了一样，重新变得灯火通明。
“每天都在变化，一天和一天都不一样，姐姐的生活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李雯雯开口。
“我知道，今天看过一眼，心理有了底，之后的日子肯定比之前的强。”王秀对李雯雯笑了笑，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她已经想的足够清楚了，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今天看到的一切，对于王秀来说，还是可以改变的。
但王秀也要想清楚，自己到底能够做些什么，才能让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好起来。
“你刚是想起啥来了，慌里慌张就走了，我喊你也喊不应。”李成祥心神不宁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到王秀再次出现，心中安定了不少。
他上前拉住王秀的胳膊，“到底咋了？发生啥了？”
王秀摇头，突然捏了捏李成祥的脸，“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我之前有东西没有叮嘱雯雯。”
“我怕她不知道，到时候再坏了，不是啥大事儿，所以没叫你。”
王秀拍拍手，安置李成祥去准备热水洗澡，自己则再次坐在了院子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星空。
屋子里隐隐传出来李成祥的声音，“等我们也专门收拾出来一个洗澡的地方，到时候再问问雯雯有没有什么方便的洗澡桶。”
“这些事情你看着来安排就是了。”王秀起身回应着李成祥的话，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其实她方才的闷闷不乐并不仅仅来自于两个哥哥嫂嫂的房子夷为平地。
更多的是想到了自己，有一种悲凉感。
李雯雯是她的孙女，看起来过得很好，父母的日子也过得很好。
但李雯雯其实很少提起他们年轻的时候。
那些老照片更是她成了老人之后才有的。
从这些细节之中，其实就能猜出来。
想来分家之后，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利。
但好在，现在的王秀有了改变的机会。
她在没有这种机遇的时候，都能将日子好好过下来。
有了这样神奇的经历，一定会一天好过一天。
盖房子的事情有些琐碎，但李成祥却干劲满满。
每天都早早起来，简直就是精力爆棚。
村子里都知道他们夫妻穷，所以这次房子并没有盖多大。
拢共就三间半屋子。
一个屋子用来当客厅，一个厨房，一个睡觉，还有半间用来洗澡。
等以后有了孩子，将客厅一分为二给孩子睡。
再加上这宅子本身就有地基，盖起来的速度比大哥二哥那里快了不少。
王秀没有着急去现代挣钱，而是一直留在这里。
虽然做不了什么重体力的活。
但也一直忙忙碌碌的。
现在天气热，王秀每天都要熬上两锅绿豆汤晾着，给这些盖房子的人解暑消渴。
绿豆不用多放，糖也不用多放，只要喝起来甜滋滋的，就足够让人心情舒爽了。
盖房子的进度，比王秀想象中要快不少。
第十天的时候，就只剩下上梁了。
上梁的木头早早运来，只等着吉时到了，就能开始。
王秀在厨房里已经开始忙碌了，李二嫂在一旁坐着烧火，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不住。
“二嫂这么高兴？”王秀一边爆香，一边同李二嫂搭话。
其实妯娌两个并不是特别熟，但此时也有不少话头可说。
李二嫂这些天，下了工总会来帮忙，有时候做饭还会捎带着他们夫妻的，这些事情王秀都一一记在心里。
“我们都有房子了，好事情当然高兴。”李二嫂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说话的声音都变大了，看起来更有气势了。
其实李二嫂不仅是今天高兴，从自己的房子正式入住那天，李二嫂就每天高兴得合不拢嘴。
虽然房子盖得不大，但却是扎扎实实自己的家。
自己每天醒来都不用面对别人的抱怨和指桑骂槐。
虽然在吃食上面，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但精气神儿看着不一样了，整个人的脸色都好了起来。
最初房子落成的那两天，李二嫂心中其实还不够踏实。
她总觉得这日子跟做梦一样，自己就这么都把房子盖起来了。
虽然欠了很多债，但至少完整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
因此很担心这是在做梦，等哪一天醒来，发现自己仍旧是一无所有。
更担心，公公婆婆过来闹腾。
虽然分家分的将他们赶出家门，村子里对公公婆婆都指指点点的，两人的名声都很不好。
但名声这个东西，在自家婆婆看来，是最无用的。
尤其是家里都结婚之后，婆婆更是连脸面也不顾了。
但凡稍微要点脸面的人，都不可能这么分家。
所以李二嫂一直担心，婆婆知道自己盖了房子之后，会死乞白赖地赖上来。
李二嫂从小就有点笨嘴拙舌，不会与人争辩，许多事情即便是心中清楚，但一到和人吵架这种事情，就占了劣势。
况且对手极有可能是个横行霸道几十年，还在伦理上压她一头的长辈，对李二嫂来说，没有任何胜算。
但这几天，除了上工时候，远远能看见公公婆婆，两人倒是没有真的找上门，让李二嫂觉得肩头的担子骤然减轻。
心情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好。
如今她们兄弟三人的房子都盖成了，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李二嫂整个人也更有干劲，这些日子正在寻摸着能不能在家里养头猪，到年末的时候，家里又能多分肉，又有工分，一举两得。
这事情李二嫂夫妻俩是商量过的，只等着去寻摸一只小猪仔来就行了。
因此同王秀说起来，连说带比划，显得十分激动。
王秀也不由被感染，勺子翻炒的速度加快。
厨房中伴随着欢声笑语时，香味也越飘越远。
李大嫂正是在这种氛围中进来的，但进来时，脸上的表情却算不得好。
“大嫂，怎么了？”王秀接过大嫂手中的蒜瓣，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能看见。
“咱娘在附近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李大嫂的眼神发狠，手中的蒜瓣有了新的缺口。
看这架势，恨不得现在就拿上擀面杖出门找自己婆婆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