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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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
禁止伤、痛、苦、难降临你身。
最后赵寒星找到的人是戴眼镜的吴迷。
吴迷同学是真正意义上的内向小孩，和吴青籁不一样，这位同学不怎么说话，站着能一动不动很久，喜欢发呆，存在感很微弱。
但是有一点是一样，吴迷同学是305宿舍年纪最小的，张珲嘴里的“老幺”，很喜欢跟着哥哥们。
这几个特性一叠加，江羿绵冷不丁这么一转头，总能看到站在身后一个眼睛空洞盯着他和黄杨的吴迷。
有点吓人。
江羿绵觉得昨天在海边拍“鬼片”都没这么吓人。他默默抬脚，朝黄杨走近了一点。
他一走，看似在发呆的吴迷下意识就跟着走了。他喊黄杨哥，江羿绵也喊黄杨哥，这俩人又是一起的，江羿绵走了他以为黄杨也走了，当然会跟上去。
才迈了两步想离远一点就被对方跟上来的江羿绵：“……”
江羿绵郁闷地看向离自己不过三步远的人，“吴迷啊……”
小眼睛的男生望过来，朝他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怎么了哥？”
“你不用一直跟着我们的，你去那边，那边椅子上坐着歇会儿，比赛出结果了我们再叫你。”江羿绵诚心建议。
吴迷眯着小圆眼睛，“我不累啊。”
眯眯眼，再加上他长条型的嘴，直接笑成了横线表情包。
这下更奇怪了好吗？！
如果说发呆的吴迷眼神空洞像什么怪物，那么眯眼笑的吴迷就是会在背后搞小动作的怪物！
江羿绵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不是累不累的问题，就是你这么跟着吧，我后背发毛。”
不是江羿绵不讲理，吴青籁笑起来也眯眼睛，江羿绵看见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江羿绵自己有时候笑也会眯眼睛，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笑会奇怪。就吴迷，发呆很吓人，笑起来更吓人。
“好吧。”小眼睛的男生伸手推推眼镜，有点遗憾地说，“我去那边坐着等。”
江羿绵连连点头，“嗯嗯嗯，到时候叫你。”
奇怪的人不再跟着，不用担心有人会悄无声息谋杀一样的站在自己后面了，江羿绵偷偷松了一口气。
黄杨离他们远，只看见吴迷突然走了，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吴迷要去干什么？”他问。
江羿绵快走几步靠近他，“我让他去那边坐一会儿。”
男生一手抱着白色发的包，另一只手举到嘴边，拢成小括弧，小声和黄杨说话，“他跟在后面，我总觉得会突然给我后脑勺来一下，心里毛毛的。”
黄杨想笑，哪有人会莫名其妙去敲别人的后脑勺？
他看着面前这个人，那么大一个江羿绵，缩着肩膀遮着嘴说悄悄话，大眼睛偷偷往害怕的地方瞟，泛着一股机灵劲儿。
江羿绵怕画着烟熏妆的长发女生，怕存在感微弱的同学，怕可能会拍他屁股的刘宴安，好像还怕看鬼片？
他那么大只，却那么胆小，这种反差，实在可爱。
黄杨笑，“你怕他袭击你？”
江羿绵还是很小声，“我对危险感觉超准的。”
黄杨还是笑，“你们无冤无仇，他干嘛要袭击你呢？”
“我不知道。”胆小鬼摇摇头，“反正我不能让他站我们后面了。”
黄杨一歪头，“难道他还会袭击我？”
“这谁知道啊。”江羿绵语气认真，“反正多注意点没错。”
胆小鬼直直地看着黄杨，“敲我顶多头上一个包，敲你你就倒了。”
嗯，听起来很严重，黄杨听起来也很弱。
我在江羿绵心里就是个西瓜？
黄杨抿着嘴，不服气地追问：“我就这么脆？”
那岂止是脆，简直就是磕不得碰不得。
江羿绵不遮嘴了，改为抓黄杨的肩膀，但也不敢太用力，只是虚虚握着。
他表情郑重，语气比刚刚拒绝赵寒星的时侯还严肃：“黄杨同学，你要对自己的身体有清醒的认知。”
“你不能有一点受伤，不能有一点不好受，不能有一点痛。”
词穷的人绞尽脑汁给黄杨描述他在自己心里的脆弱，或者说，重要性。
“如果把你比作游戏里的角色，你是不能受一点伤害的，一滴血也不能掉的。”
“你不能不吃饭，也不能吃撑，不能吃冰的，也不能吃太烫的。不能受冷也不能热，不能不锻炼也不能跑太久，不能站着不动也不能跳的太多。还有，不能一直熬夜工作不睡觉，不能在熬夜之后起很早，不能忍不了了才喊疼，不能为了拍摄方便就一直举着相机不休息。还有还有，不能被吓到，不能摔倒，不能不开心。”
他说了很多个“不能”，最后说了几个能的。
江羿绵说：“你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还要天天开心。”
黄杨听到最后几个“不能”，扣在相机上的手指开始发痒，忍不住用指腹去摩挲外壳上的尖角。痒的来源可能是大拇指内侧，黄杨记得那里长了一个茧子，是运动会才这几天磨出来的。
看着面前的人，他突然想到手机壳里的平安符，想到球场上那个心有余悸的拥抱，想到江羿绵不能听的“我没事”。
他轻笑着，拨开了江羿绵的手，然后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那么多个“不能”，我也太难养活了吧。”
江羿绵不和他笑，江羿绵撅起嘴巴轻轻摇头，“才不是呢。”
“我们杨哥才不难养，过年在我家不养的好好的吗？你还说胖了两斤。”小狗很有信心，“你只要听我的，吃好喝好睡好心情好，肯定能养得白白胖胖。”
黄杨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暖，像春天柔软的湖面，“我不要胖胖。”
小狗动动脑袋，“那就白白壮壮。”
黄杨轻轻摇头，“也不要壮壮。”
“那就……”小狗冥思苦想，“那就白白的，然后每个看见你的人都说哇你看起来就好像每天没有烦恼一样。”
没有烦恼，听起来不错，黄杨喜欢这种状态。
“那可以。”
江羿绵乘胜追击，“那你以后要听我的。”
“嗯。”黄杨点头，“听你的。”
小狗开心了。
没开心多大会儿他又看像黄杨，犹豫着提了要求，“我还是想你长胖一点。”
黄杨不明白他的这种执念从何而来，就问他为什么。
江羿绵说：“长得胖一点，壮一点，体力更强，可以多体验好多事。”
这样的话，杨哥有好多工作都可以做，能选择的路也会更多。
黄杨明白了，他是为我而忧虑。
“行。”于是黄杨妥协了，“我努力。”
中午的午饭只有黄杨和江羿绵一起吃。
他们宿舍，两个去约会的，一个不吃饭的，就剩黄杨和江羿绵了。
至于吴迷同学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因为不用他上台领奖，结果一出人家就走了。
同样没领奖的班级代表江羿绵还要等舍友，自然不能一起吃饭。
午饭仍然是由“江管家”给菜单黄杨选菜，今天吃的是一荤两素。
打完饭往就餐区走的时候黄杨手机响了一下，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放下餐盘之后他就赶紧掏出手机来看。
看他在忙，江羿绵自觉承担了打汤的任务，“喝汤吗？我去打汤。”
“要喝。”黄杨正在输密码解锁，“我回完消息就去帮你端。”
江羿绵应了声“好”，说完就往汤菜那边走。
一个大男人不至于两碗汤都端不了，江羿绵需要黄杨帮忙，原因就一个，他要端三碗。
食量大的人喝这点量很正常，怪只怪食堂的汤碗太小巧，没有合适的大碗可以拿来给江羿绵盛汤。
他走到消毒柜的时候黄杨已经解锁了手机。
刚刚发信息来的是黄杨的储蓄卡，一共两笔钱，都是来自“厦广大学”开头的账号。一笔是这学期的助学金2200，另一笔是文学院期末考试奖励金一等奖1000，一共3000多入账。
黄杨看着后一笔钱有点吃惊，原来赵寒星说的学院期末考试的奖金这么多吗？他本来以为是一百两百这样的。
手机又是“叮咚”的一声响，屏幕上方弹出一条私聊。
[您的好友“云出御璟城孟女士”给您发来一笔转账]
黄杨点开一看，果然是上个月的工资，三千块。
这一下子六千多块入账，黄杨手里就富裕多了。
他大概估计了一下自己这几天赚的，下个月生活费肯定够了。接下来再努力多接点写真的单子，攒一攒，然后清明假期去找一些日结的工作，凑一凑，应该可以凑够相机钱。
想到可以还江羿绵钱了，黄杨眉眼都是笑。
没笑几秒他又忧愁起来，还了钱就不能买电脑，买电脑也很重要，这要怎么办？
他决定等会儿吃饭就问问江羿绵能不能晚一点再还钱。
孟女士还说黄杨家教做的好，小白很喜欢他，所以4月会给黄杨涨时薪，提到一小时80。
黄杨回了消息说谢谢，又表示自己会继续努力给小白辅导功课。
这边聊完了，黄杨就去找江羿绵端汤。
他过去的时候，江羿绵正试图用手腕把第三个装着汤的小碗抬起来。
这个方法不太容易，必须保证三碗汤同时保持好平衡，否则就会洒。而手腕的用力只有两个面，两个着力点又不够稳定，所以江羿绵在不断小心调整自己的两只手。
把碗从桌面抬起来之后还要考虑怎么起身，怎么走动才不会碰到东西，江羿绵抬的很小心。
突然旁边一双手伸过来，从他手腕中间拿走了那碗充满危险的汤。
江羿绵看向手的主人。
“怎么不叫我？”手的主人问他，，“或者你放在这里，我会来拿的。”
江羿绵咧开嘴，“杨哥，如果我能抬起来岂不是很厉害？”
黄杨对这种幼稚的行为有些无语。
“汤是热的，这样很危险。”他说。
江羿绵知错能改地低下了头，“我错了。”
“而且你已经很厉害了，刚刚你把碗拿起来了不是吗？”黄杨又说。
刚刚还有小失落的男生又咧开嘴笑了，“嘿嘿。”
“走吧。”黄杨把小傻子领回座位。
吃饭的时候黄杨一直在斟酌怎么和江羿绵说延迟还钱的事情。
他本来吃饭就慢，要不是江羿绵吃得多俩人吃饭肯定是要等的。这下心思不定，吃得就更慢了，江羿绵吃完饭菜准备喝汤了他还有一半的饭没吃。
准备端碗的人看着慢吞吞嚼饭的黄杨，小声喊他：“杨哥？”
“嗯？”黄杨抬头看他，“怎么了？”
“是我选的菜不好吃吗？”江羿绵问，“你今天吃的很慢。”
现在黄杨的饮食完全由江羿绵负责，虽然要养胃，但是他也不想让黄杨吃不喜欢的。
“不是非要按照我的菜单来，如果有你不喜欢的菜，我们就换掉。如果喜欢哪个菜，就算不健康，偶尔吃也是可以的。”他补充道。
早上才说过要都听他的，中午就说改变主意让黄杨选自己喜欢吃的菜了。
“出尔反尔”的江同学让黄杨心里暖烘烘的。
他想，以江羿绵的为人，就算我说要延后一点还债，他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怪罪。
于是黄杨摇摇头，“不是菜的问题，是我在想事情。”
江羿绵皱着眉，什么事情这么难？让杨哥吃饭都不香了？
他问黄杨：“什么事情要想那么久？说出来我也想想办法。”
黄杨放下了筷子，“这件事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的事情？我又惹杨哥生气了？
江羿绵无措地张张嘴，“那我……怎么了？”
黄杨把手放到膝盖上，轻声开了口。
“我想买台电脑。”
江羿绵啊一声，不假思索地说：“买呀，多少钱，你攒的够不够？”
想到黄杨之前为了买一个相机攒了好几个月，江羿绵又问，“要不要我借给你？”
黄杨轻轻摇头，“不用你借，我自己攒。”
自己攒也可以，江羿绵担心另一个问题。
“你说和我有关……是想省吃俭用攒钱，不让我再管你吃喝吗？”
江羿绵眉头紧锁，不等对方回答，直接就是拒绝，“不行，我不同意，那样会生病的。”
黄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江羿绵的脑回路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解释道。
他有因为不好好吃饭进医院的前科，江羿绵对他这句话保持怀疑。
江羿绵态度坚决：“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都是不同意。”
说完想到黄杨没买到相机的时候曾经那样失落，江羿绵又放软了声音，“不要省吃俭用，我借钱给你买，好不好？”
黄杨现在确定江羿绵不会因为自己延迟还钱而生气或者抱怨。
“我不是想找你借钱，也不是要省吃俭用，我存了钱的。”他笑着对江羿绵说，“我是想把这笔钱先拿来买电脑，所以想问问你，可不可以晚一点再还钱？”
“当然可以啊。”江羿绵晃晃脑袋，“我这边不着急，你什么时候还都行。”
黄杨柔柔笑着，“谢谢你，江羿绵。”
小狗咧开嘴笑，“不用谢，黄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