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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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神——寸步不离的、目光跟随的守护者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一问一答的闲聊，后面跟着的江羿绵默不作声观察四周。
“黄杨，你们现在大几了？”
“大一。”
“平时课多吗？”
“还好。”
“你平时用护肤品吗？”
“不怎么用。”
“真羡慕你们年轻人，不保养皮肤也这么好。”
“……陈学长今年毕业吗？”
“哈哈哈我去年就毕业了。”
“是吗？看起来我们同岁。”
“哈哈哈毕竟化妆了嘛。”
“原来您会化妆，真厉害，化妆是很难掌握的技能。”
“我的技术也是马马虎虎，只会画一点淡妆。不过公司有专业的化妆师，复杂的妆可以找他们。”
陈骏说着推开了一个白色的房间门，“到了，这就是我今晚的直播间。进来吧。”
黄杨看了眼门口，提步走进去，江羿绵则是落在后面几步，默默记住门外的布置和门牌上的几个字。
陈骏握着把手，等他们都进去了才关门。
一进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桌子和一个电脑椅。桌子上放着很多机器，电脑主机，麦克风，两个电脑显示屏，两个支架，发光的耳机，还有一个白色的大圈。
黄杨认识这个白色的圈，摄影时打面光用的。一般除了面光，应该还有顶光和背光。
他一抬头，果然看见天花板上两个对准了椅子的大射灯，红色的背景墙下面也有一排小地灯。墙左边是一盆高高的绿植，这株植物上缠绕着灯带，灯带连到右边，那边有一个成人高的弧形支架的落地灯。
这个现场布置，和黄杨在直播间里看见的差不多。
除了摄像头照到的地方以外，房间左边还有张大桌子。上面的东西放的很乱，各种线路也是乱糟糟地纠缠着，明显不如右边的整齐。
陈骏看见他对着左边的桌子皱眉，解释了一下，“那是助理场控的桌子，平时没人用就拿来堆一下东西。”
黄杨“嗯”了一声，移开目光去看右边的桌子。
陈骏就领着他往右边走，“我给你看看我平时怎么直播的吧？”
那岂不是要出镜？黄杨皱着眉，“不用了。”
“不开直播，我教教你这些设备。”陈骏在椅子上坐下，“你过来看看。”
黄杨将信将疑地走过去。
江羿绵没跟过去，站在墙边，抱臂看着他们。
陈骏伸手按下了旁边墙上的几个开关，房间的所有灯一下子亮起来。背后的地灯、顶光、落地灯、头上的射灯、还有绿植里的彩色灯带，全亮了。陈骏又伸手摸了一下大光圈的背后，这下前前后后全都打上光，屋里这三个人皮肤直接白了一个度。
黄杨被前面的灯光闪到，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再睁眼时发现陈骏离自己的距离变近了。
对方仰着脖子，眼睛直直地看着黄杨的，嘴角挂着笑，轻声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最近黄杨只被两个人夸过外貌，他下意识地想转头去看江羿绵，眼神刚挪过去又意识到现在的处境，飞快转了回来。
他冷脸看着陈骏，眨眨眼掩去少有的慌张，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谢谢夸奖。”
陈骏看见了他的眼神变化，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去看眼神流转的终点，对方又转了回来。他姑且猜测黄杨是因为不好意思。
陈骏收起疑惑，继续笑着，“是琥珀一样漂亮的褐色眼睛。”
说着他举起右手，似乎是想去触碰那双眼睛。
他刚举起来，黄杨就后退一步避开了。
黄杨还是直视他，脸色泛着冷，“最漂亮的不是琥珀本身，是其中被定格的时间。”
陈骏放下手，两只手交叠在腹前，手指轻轻纠缠，“是的，就像你眼球最中间的黑色瞳孔。因为里面可以有所有美丽的生命，所以那也是定格时间的漂亮。”
黄杨沉默了一瞬，再开口，语气真诚了许多，“谢谢，你很会夸人。”
陈骏两手放在扶手上，歪着头，潇洒一笑，“那也是因为那个人本身值得夸奖。”
黄杨低着头，没接这句话。
江羿绵站在墙边，被电脑屏幕挡着，没看见陈骏伸了一半的手。只是大概看见黄杨有后退的动作，觉得现在俩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于是站直身体，往这边走了几步。
陈骏听到脚步声往那边看，刚好对上了对方警惕的目光。
黄杨的这个朋友，怎么这么像护食的小狗？
“护食的小狗”江羿绵又往前走一步，陈骏转转电脑椅，自觉扯开了话题。
他问黄杨：“你知道最近很火的那个‘糯米和方糕’吗？”
黄杨疑惑地看着他，显然是不知道。
“热门情感博主，粉丝有接近百万。”陈骏说着一栋鼠标，在网页上搜索了几下，找到了一个账号。
他把显示屏转给黄杨，“看看。”
“糯米和方糕”是个女生，粉丝数97.1万，主页的自我介绍只有一句话：“我讨厌异地恋。”
放以前黄杨肯定以为这就是一个女生记录恋爱日常的账号，现在陈骏单独找出来给他看，难道说……
“这是我们公司这两个月捧出来的恋爱博主，”陈骏点点对方账号下的几个数字，“从几千粉一路涨到九十几万。”
60多个视频，每一条都是恋爱与生活，这些背后居然是靠人运作，黄杨皱着眉，心里不太舒服。
陈骏看向黄杨，“现在恋爱博主的热度慢慢起来了，但是入行的人少，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你要不要跟我合作。”
合作？黄杨看着他，“你是说……需要我帮你们拍摄？”
陈骏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当然不是。”
他身子往后靠贴上椅子，十个手指扣到一起，“是我们俩合作，一起拍摄一起做主题。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出境，也可以戴口罩。但我们俩需要有肢体接触，比如牵手，拥抱。”
站近的江羿绵也听到了这些话，他听着觉得不太对劲，这叫什么合作，会有拥抱，牵手，肢体接触？
黄杨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你要和我……”他实在想不到该怎么描述。
陈骏接了他的话，“假装谈恋爱，假装情侣，炒cp，或者说，麦麸。”
这下江羿绵听懂了。
他几步走到黄杨身边，“我不同意！”
陈骏挑眉看他，似乎在问黄杨都没说话他凭什么不同意。
江羿绵也不知道自己凭什么，他就是很生气，而且他认定这件事必须拒绝。
“杨哥他……”他突然想起来早上吴青籁说的那些话，于是大声反驳，“杨哥他，他不喜欢你！杨哥喜欢女的！”
陈骏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黄杨，难道是我看错了？
黄杨拉住了怒气冲冲的江羿绵，对陈骏说了一句“抱歉”。
因为什么抱歉？因为自己不喜欢陈骏，因为自己喜欢的是女生，还是因为江羿绵语言冲撞了陈骏？三个人有各自的理解。
陈骏舔舔唇，不在意地说：“喜欢女生也没关系，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单纯合作，假装恋爱。”
江羿绵还想说“不行”，被黄杨拉住了。
黄杨扯着江羿绵的胳膊，认真地看着陈骏，“和这些无关。我只是单纯不喜欢被当成陈列架上的商品，也不想把我的感情当成商品，被别人评价。”
陈骏看着他，轻轻一笑，“你以后有了作品，不一样要被观众评价吗？”
黄杨的眼睛越过他，看向他背后的电脑屏幕，恋爱博主的置顶是一个全黑底的文字视频，上面只有一句话，“我讨厌异地恋”这几个白字孤零零挂在屏幕中央。
几秒之后他的视线收回来，看着一脸满怀信心认定他会妥协的黑帽子男生。
“可我是人，不是作品。”
陈骏嘴角的笑垮了一下，几秒后又很快恢复，“能换钱的，无论人还是作品，都是商品。”
黄杨只是摇摇头，不再和他理论。
“好吧，”陈骏站起来，视线掠过门神一样的江羿绵，最终落到黄杨脸上，他伸出手，“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
黄杨说谢谢，也伸出右手打算回握。
刚伸出去就被江羿绵捉了回来，小狗恶狠狠地看着陈骏，“没有机会了！”
陈骏不在意地收回手，“我送你们出去。”
走出光大公司的路上不少人看他们，江羿绵牢牢贴着黄杨，生怕别人上来抢一样。
到门口之后陈骏和黄杨说了几句话，“我们公司也有做摄影和模特这类的博主，不过人太多，你来了也不一定能分到好的资源。希望你能找到适合你的公司。”
“当然，”他最后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找我。”
江羿绵拧这眉毛瞪他，就差像小狗一样呲牙了。
回学校的路上江羿绵依旧话很多，这回他讲的是娱乐圈的乱象，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这些，简直比吴青籁还八卦。
黄杨听完几个八卦，开始反向输出，给他讲新闻传媒的舆论引导，讲传播过程中的偏离性，把人听的一愣一愣的。本意是揭穿八卦和娱乐新闻的不可信，现在效果偏离，差点把人搞自闭，在看到江羿绵的表情后黄杨选择闭嘴。
于是回学校的后半程俩人都安安静静的。
因为思想不集中而游戏失误的吴青籁终于等到两个人回来，立刻开始默默观察。
一个人沉默是对的，性格如此，两个人沉默就奇怪，江哥不是那样人啊！我不在的这几十分钟发生看了什么！
吴青籁后悔之前选择游戏了。
刚回来的那两个人没空去关心他的错乱，黄杨才放下包，昨天约好拍摄的同学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到了操场。
黄杨赶紧收拾东西，相机拿在手里，支架反光板大筒灯手机全放进大塑料袋里，提起来就要出发。
江羿绵本来抬着脚，正准备要脱鞋，这下干脆不脱了，走过去先一步把袋子提过来，一把抱在怀里，说他也要去。
看见这俩人都去，最忧心他俩关系的吴青籁也举了手，“我也要去。”
黄杨就带着两个小尾巴去了操场。
晚上表演的人已经散场，讲台上只留下一块红地毯，操场的四个大灯高高挂在四角，照着操场上扎堆的大学生。
约拍摄的人在讲台上等着，黄杨走上去，和两个小姑娘打招呼，顺带介绍自己身后两个“小助理”。
沟通完具体细节之后，黄杨用旁边遮阳伞下没撤走的座椅板凳打了个场景，又打开自己带的筒灯照在前面。晚上的光线不如白天，不过刚好很符合这组照片主打的朦胧氛围感。
黄杨拿着相机咔咔咔拍，拍完后又拿着相机上前确认。“小助理”江羿绵则是偶尔帮忙动个反光板，拽一下长裙的裙摆，然后就是拍花絮。黄杨拍两个女孩子，他就拍黄杨。
他们在台上拍摄的时候，有散步路过的人会停下来围观。
站在旁边的吴青籁也是个很称职的“小助理”，他给每一个询问的人介绍台上这位摄影师，又找出从表白墙收藏的那条广告，邀请对方加黄杨的好友了解一下。
这么一下来，给黄杨拉了好几个意向单子。
后来几个人转移场地到草坪上，两个女孩子举着手机挥舞，她们转圈，拥抱，手拉手唱歌，闪光灯的光一闪一闪，像两颗孤独但互相依靠的星星。
黄杨站在几步之外，抓拍她们肆意的青春。江羿绵手里提着一兜子东西，站在更远的地方看他们。他的身边，是身高较低的吴青籁，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同样抱着手臂，同样眼神落在摄影师身上。
那边草坪上坐着的一个同学打开了手机，对准这个有趣的“团队”，偷偷拍下了这一幕。
前面是对着镜头自信展现自己的两个女孩，中间是分割线一样的摄影师，后面是摄影师的两个助理。
女孩子们站在光里，她们大笑，快乐而洒脱。男孩们站在暗影里，看不清神色，却能隐隐从他们身上感觉到稳固和踏实。
三点一线，在这条线中间，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子的黄杨，是最特别的。他把这两个矛盾的部分连接起来，他是柔和和坚硬的中轴线。
也许命运早在这时就预示过，黄杨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