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没有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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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杨没睡多久,快5点的时候他肚子疼,起来上了个厕所。
本来以为只是胃疼,就回床上缓了一会儿。结果缓着缓着,肚子却越来越疼。
他疼得冷汗直冒,本来死死咬着的嘴唇松开一点,溢出了一点零碎的声音。
江羿绵和他头对着睡,第一个听到了他的疼痛。
他把两个床位中间的帘子拉开一点,从缝隙里探头,借着早晨微弱的光,看见了弓着身体的黄杨。
出事了。
“刷”的一下帘子被完全拉开,江羿绵直接从隔壁床爬过来,坐到黄杨的床上。
他低头靠近黄杨:“黄杨,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黄杨疼的受不了,他闭着眼睛,咬住嘴唇,轻轻摇头。汗水把才剪短的额发浸透,贴在皮肤上,随着这几下的动作,乱糟糟地缩成一团。
江羿绵伸手去扶他的脑袋,不让他再动了。
“我是江羿绵,还能说话吗?是哪里难受?肚子吗?肚脐上面还是下面?”
黄杨痛得头晕眼花,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虚晃晃的视线慢慢凝聚在一起,让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江羿绵。
咬到变色的下唇终于被松开,却依旧暗淡苍白,并没有比刚才好太多。
黄杨痛得眼睫颤动,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疼、好疼、肚子,好疼…”
江羿绵看着他抖动不停的睫毛,着急地问他,“肚子哪块儿疼,上面还是下面?”
高中时有个同学也是上着课突然就肚子疼,当时送去医院,说是急性阑尾炎,还紧急动了手术。江羿绵也在送他去医院的同学里面,就稍微了解了一下阑尾炎。如果是肚脐下面偏右边一直疼,平躺也缓解不了的话,就有可能是阑尾炎。
如果黄杨也是阑尾炎……
得赶紧去医院才行。
黄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看得见江羿绵在讲话,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他想起身,却疼的动不了。
江羿绵伸手揽着背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他觉得更疼了,他想阻止对方,抓着被子的手往前伸,一下子就拉住了江羿绵的小臂。
扯住手臂之后他被江羿绵抱在怀里,对方胸膛的温度传递过来,先传到了沾满冷汗的脸颊,泛冷的身体好像好受了一点。
黄杨看着面前的江羿绵,暂且有了那么一点思考和说话的力气。
他看到对方脸上明显的焦急和担忧,突然想到幼年时那一场几乎要了他命的高烧。
病床边张爸爸担忧怜悯的脸,在他的记忆里,其实已经模糊了,不清晰了。但是此刻,那种在意和担忧,好像又重新出现了,出现在了江羿绵的脸上。
可是那次没有这么疼,他只是觉得很困,很想睡觉。这次的病,却像是要把他疼死。
是不是说明,上次可以活下来,这次却不行了?
拉着江羿绵的手用力抓紧,他抖着声音问:“江羿绵,我,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是用力,疼成这样哪还有什么力气。江羿绵只觉得胳膊上被轻轻捏了一下,捏他的人还问,自己是不是要疼死了。
江羿绵扶着他的背,突然眼眶发热。
“我们去医院,去医院就好了。”
说着就拉开这边的床帘,要把黄杨弄下去。
黄杨没有力气扶楼梯,江羿绵把他移到床边,腿放下去,再想往下放,却不能了,黄杨肯定会摔。自己拉着,下面没有人扶也不行。
他一个人搞不定,要喊人帮忙。
刘宴安听见这边的动静也醒了。他刚拉开帘子,就和江羿绵着急的视线对上。
他看见江羿绵抱着黄杨的手臂,正把人往下扶。而黄杨,直接整个人都无力地瘫在江羿绵怀里,病恹恹的,一脸惨白。
刘宴安顾不上穿衣服,光着膀子就下了床,去楼梯下面接黄杨。
两个人合力,一个放一个接,终于把黄杨挪到了椅子上。
这会儿赵寒星他们也醒了,看见这架势赶紧就起床。
吴青籁穿着毛茸茸的睡衣,扶着黄杨的肩膀,让人靠在自己怀里,“杨哥怎么了?”
江羿绵走到自己床位,边走边说,“肚子疼,得上医院,我先喊个车。”
又从床帘下面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
吴青籁就拿着手机呢,“我来喊,江哥你先把衣服穿上。最近的医院是哪个?我看看地图。”
“第二人民医院,直接搜就是。”刘宴安穿的最少,但他动作快,三两下把厚厚的秋衣秋裤穿上了。
他穿完从吴青籁那儿把人接过来,“江羿绵你找找黄杨的厚衣服,毛衣和厚外套,外面太冷了。籁籁你也套一件。”
赵寒星已经穿戴完了,低头问黄杨身份证和学生证放在哪里。
江羿绵没去开黄杨的柜子,直接从自己衣柜里拿了衣服,就要给黄杨套上。
听到身份证他交代赵寒星,“你看看他抽屉里面有没有,没有就算了。我拿了身份证,可以用我的。”
说完他和刘宴安合作,套了毛衣又套裤子,最后是羽绒服外套。
而赵寒星则是拉开抽屉,拿出了几个厚笔记本上放着的身份证和学生证。
吴青籁已经打到车,看见江羿绵要给黄杨穿鞋,灵机一动,把自己的新买的毛绒鞋拎了过来。
“给他穿这个,不用系鞋带。”
江羿绵就接过来,把黄杨的脚塞进天蓝色的史迪仔毛毛鞋里。
赵寒星拿着黄杨的证件出了门,“我先下去,和宿管阿姨说一声。”
吴青籁点头,“车还有5分钟到西门。”又问刘宴安他们,“还有什么没拿的?”
江羿绵扶着黄杨的右胳膊,左右看了一眼,交代吴青籁:“把宿舍钥匙拿上。”
黄杨的钥匙就放在他桌子上,吴青籁直接一把抓过来,塞到大衣兜里。
江羿绵他们已经扶着病人到了门口,吴青籁正打算跟上,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在黄杨枕头那边摸了几下,果然摸到了一个手机,也揣进了兜里。
清晨,城市刚刚苏醒,接单的师傅也没空考虑超不超员了,一车人全拉到了第二人民医院。
赵寒星跑最前面去挂号,江羿绵背着黄杨往急诊室的牌子冲,刘宴安跟在旁边扶着,吴青籁跑在最后面。
5点多的急诊室是人最少的时候,值班的护士喊他们把人放在诊室椅子上,然后直接冲进休息室把医生拽了出来。
医生带着眼睛,头发乱糟糟的,一边揉脸一边走到电脑桌旁边。
“黄杨是吧?”
一番颠簸,黄杨这会儿没有之前那么疼了,他捂着肚子,靠在旁边站着的江羿绵身上,声音有气无力的,“是的。”
“肚子疼是吧?具体哪个位置?我摁,疼了你就说。”
医生很快戴上一次性手套,挪过来,直接掀开黄杨的衣服,伸手在他肚子上摁。
“这里疼不疼?”
黄杨摇头。
医生换了地方,“这里呢,疼不疼?”
黄杨还是摇头。
医生又换了了几个地方。
摁到肚脐右边靠上的时候,黄杨疼的“嘶”一口气。
“这儿疼?”
医生又在这周围摁了几次,确定了地方。随后脱了手套,开始写病历。
“什么时候开始后疼的?”
黄杨上厕所的时候开了手机电筒,他记得锁屏上的时间。
“4点46。”他说。
医生看了他一眼,继续问:“怎么个疼法,除了疼还有其他感觉吗?”
“像,像被被人打了一拳。”
“就只有刚刚我摁到那里疼吗?别的地方呢?”
现在没有最开始那么疼了,但是黄杨的手还按在肚子上,他揉了一个范围,“周围一片,都很疼。”
医生又问他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黄杨慢慢地答完了。
医生给他开检查单子,“去缴费吧,他需要打个b超,再拍个腹部x片。”
吴青籁和赵寒星就去缴费了。
江羿绵和刘宴安把人扶到隔壁的b超室,黄杨刚在小床上坐下,还没往后躺,突然一下子蹲到地上,扶着喉咙干呕。
江羿绵着急地大喊,“医生!医生!他要吐!你快看看。”
医生正调参数呢,看见地上三个小伙子蹲在一起,一脸淡漠的问,“吐出来什么?”
江羿绵抓着黄杨的肩,眼睛看向地板,“他……什么也没吐出来。”
“那就躺好,打b超。”
江羿绵蹲在地上,张着嘴,仰头看医生,像个大傻蛋。
刘宴安把黄杨拽起来,托着背,放平到b超室的小床上。
医生一手拿着探头,一手拿着耦合剂,“把他的衣服掀起来,掀到胸口。”
刘宴安二话不说就伸手去掀衣服。
黄杨放在肚子上的手没动,紧紧压着蓝色的毛衣。他看着刘宴安,眼睛眨啊眨。
刘宴安手上没掀动,就去看黄杨,和湿漉漉的褐色眼睛对了个正着。
刘宴安:……
医生正等着呢,看他俩僵在那儿,就指挥旁边站着的江羿绵,“旁边发呆那个,你去把他手按着。”
江羿绵:……
怎么搞得像强迫一样。
江羿绵走到床头站着,却没上手。
褐色眼睛现在转过来看着他,他有点不敢动。
医生又催,“快点啊,等着治病呢。”
黄杨像终于妥协,闭上了眼睛,按在衣服上的手也放到了身体的两侧。
刘宴安见状赶紧把衣服给他掀开了。
冰凉的耦合剂落在皮肤上,黄杨睫毛抖动,悄悄捏紧了拳头。
十五分钟后,检查结束了。
黄杨一直等到江羿绵给他擦干净肚子,刘宴安又把毛衣往下拉好,才睁开眼睛。
医生让他们扶着黄杨去拍片。
拍完片几个人全回到了急诊诊室。
医生给出结论,“阑尾炎,住院输液,明天一早动手术。”
江羿绵只知道高中同学急性阑尾炎动了手术,并不清楚具体的手术时间。
他就问医生,“这个急性的,是不是早点动手术好一点?现在就做是不是更好?”
医生正在完善病例,头也不回地说,“当然是越早做越好,这不是安排的明天一早吗?哦不,是今天一早,白班医生上班以后。”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就给他做手术,”他终于抬头看江羿绵,“因为他要做些基础检查,还要输液,还要准备手术室。这些搞完,白班的医生上班了,刚好排第一场。”
“哦对了,给他家长打电话没有?需要签手术协议。”
江羿绵绷紧了唇,低头看刘宴安肚子上靠着的黄杨。
“家长来不了?”医生看着他们,“那就喊一个能负责任的大人。除了你们,你们都还是学生,成年了也不行。”
赵寒星皱着眉,“我们喊班主任,行不行?”
医生说可以。
赵寒星就出去给他们班主任打电话。
医生保存好病历,开始开检查单。
“需要做个心电图,抽血查血。手术你选腹腔镜微创还是传统开腹?腹腔镜要贵一点,加上后续住院的话,准备一到两万。你们大学应该买了保险的吧,可以报保险。”
黄杨虚弱地靠着身后的人,张张嘴,想说选传统的。
“他有肺炎,”江羿绵突然说,“这个有影响吗?”
“那要再加一个肺部ct,如果有肺部基础病的话,我建议你选腹腔镜。越少暴露腹腔,创口越小,对你越安全。”
黄杨把本来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好。”他说。
安排好手术和病房,黄杨的班主任也到了。其他人明天还要考试,就被班主任赶了回去,黄杨则是留在了医院。
几个人站在床边和黄杨告别,说考完试就来看他。
班主任陈敏让他们别担心,“你们好好考试,我在这呢。”
这当口医生拿着病历本进来了,看见陈敏,就和他说:“你就是他班主任吧?你给他家长打个电话。手术之后要住院,大概5到7天,让他们来照看一下。”
陈敏小心看了眼床上躺着的黄杨,“还是不用了吧,我来照顾就好。”
医生拧紧了眉,声音微微加大了,“手术签字太紧急来不了就算了,住院也来不了?”
陈敏还想解释,黄杨没给他这个机会。
“不用给家长打电话了,”黄杨低着头,手里捏着黑屏的手机,脸上的表情看不清,声音也很平静,“我没有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