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愚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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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节——愚人节不骗乖小孩
黄杨正在看江羿绵吃苹果。
最近他总是不自觉地观察江羿绵。也许不只是最近，他一直很关注江羿绵。
你在意一个人，就会好奇有关他的一切。
他的脸蛋和唇珠，他的瞳孔和鼻头，他的酒窝和眼尾，他的胡须和发梢，他的指节或胳膊。
他的打字速度，他拍照常用的手势，他庆祝会有的动作，他喜欢听什么风格的歌。
他的头发是软还是硬，他的字迹工整还是潦草，他玩手机是一只手还是两只手，他吃水果削皮还是不削皮。
他的枕头是什么图案，他的睡衣是什么颜色，他撒娇时的小动作，他耍赖时的小习惯……所有被大家看到的或者只被你看到的，所有用眼睛可以感受的或不仅仅要用到眼睛感受的。
他的过去，现在，将来，以及外在和内在。
这些信息接收时会带着个人滤镜，美好的愈加美化，不能忍受的则愈加深刻刺眼。
比如某些方面被吴青籁认为一根筋的江羿绵在黄杨这里是纯真的，比如江羿绵认为结果更重要这一点比持有同样观点的其他人更让黄杨不能接受。
爱越多则恨越多。
这好像是个无解的命题。
除了观察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找共同点。
两性之间的“一样”是一种同频，同性之间也一样。
同频就能“一起”，一直同频就能一直“一起”。在这句话里，“一直一起”才是最终目的。
江羿绵把苹果放到嘴边大口咬下，清脆的声音就在黄杨耳边。
看着站在自己旁边“咔嚓咔嚓”嚼苹果的江羿绵，黄杨产生了好奇：不削皮不切块，直接连着皮吃的苹果是什么味道？
黄杨突然很想尝试一下。
于是江羿绵低头就看见了捧着苹果慢慢啃的黄杨。
胃不好的人吃东西不能太快，每一口都要细嚼慢咽。黄杨张嘴咬下一小块苹果，就开始认真嚼巴嚼巴，脸颊鼓起来又落下去，一下又一下，像只可爱的小老鼠。
奇怪的是黄杨年纪并不比江羿绵小，他却在此刻拿出了“可爱”这个词。也许他潜意识里还记得自己学过这个词，知道“可爱”并不止年龄小一种意思。
那同时也是一种令人放下戒备的，无害的，讨人喜欢的，令人喜爱的，心灵单纯的一种状态。
譬如他，譬如黄杨。
这么大一个苹果，足足黄杨的巴掌那么大，照杨哥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啃，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
这么难养的黄杨，却还是把自己养得这么好。
杨哥真了不起，他想。
吴青籁现在的行为正如他前面所说——吃瓜看戏，虽然吃的不是瓜，但看的绝对是好戏。
这个偷看完那个偷看，可不就是好戏吗？
他就着磕糖场面咔嚓咔嚓嚼苹果，那叫一个香。
可惜才香了没几口，被他观察的人就转过来了。
开口就是：“这苹果洗没洗？”
这叫什么话？吃我的苹果难道还要我帮你洗？
吴青籁几口吞下嘴里的碎渣，“你都吃了！”
“没洗？”江羿绵神色一凝，转头就要拿黄杨手里的苹果，“杨哥先别吃。”
“我洗了！”吴青籁冲他吼。
对面两个人都看向他，吴青籁把苹果拿到嘴边，“我洗了才放冰箱的，为的就是可以直接拿出来啃。”
说完他当着两人的面连皮带肉的啃了一口，身体力行地证明这苹果有多干净。
“再说了，”他嚼着苹果，说话有点模糊，“唔家的苹括童来普打药。”
江羿绵听出来个“不打药”，放心了，抓着黄杨的那只手也放开了。
“杨哥你继续吃。”
这一抓一放之下，黄杨哪里还能继续吃。
他偷偷红了耳尖，把苹果放在了桌子上，“我还是削皮吧。”
“这样也好，咬皮怪费劲的。”江羿绵说。
吴青籁又是一个白眼，一个苹果皮而已能有多费劲！
江羿绵的眼睛四处看，找他们宿舍的水果刀，“哎刀放哪里去了？”
这种公共环境就这点不好，江羿绵找自己的东西，堆得再乱也找得到。找宿舍的东西就难了，有的时候要每个人问一遍。
幸好这次有人知道，吴青籁告诉他：“在寒星哥桌上的架子里。”
“我去拿。”江羿绵就走过去拿水果刀。
本来准备起身的黄杨只能又坐回去。
把水果刀交给黄杨之后江羿绵看见了书架上的黄色纸符。
他问黄杨：“这护身符你怎么还没放手机后面？”
黄杨拿着刀，抬头看他，有些无措地张张嘴，“我还是想把它存起来。”
“这么怕掉了？”江羿绵就笑，“要不我后面看哪天有空，再去给你求一个存着？”
黄杨有点心动，“远不远？”
“不远，10公里左右。”
吴青籁差点把嘴里的苹果喷出来，10公里还叫不远？坐车都要差不多40分钟了。
黄杨也觉得远，“还是算了。”
“那你把这个护身符随身带着，装手机壳里，丢不了的。”
黄杨只能妥协，“好吧。”
“实在怕丢的话，”看他实在不舍得，江羿绵又想了一下，“要不我问问有没有项链或者手链的，给你求一个。”
“捐功德的话，需要多少钱啊？”黄杨小声地问。
江羿绵一歪头，“功德哪讲多少，给多少就是多少。”
“那我把钱转给你。”黄杨说着就放下了刀，要拿手机转账。
“不用。”江羿绵赶紧喊住他，“求神办事讲究诚心，我去求的，我来给，这才叫诚心。”
黄杨就说：“那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
“可别，”江羿绵打断他的话，“一人求一事，你平安这个事，我既然求了，就要给你求到底。总之这事我包了。”
吴青籁眼睛咕噜噜转，听一听听一听，这话说的，这和家属有什么区别？
看黄杨还想再说，江羿绵就转移了话题，“杨哥你先把苹果吃了，再不吃氧化了。”
黄杨知道自己现在劝不动江羿绵，就低下了头。
他想，可以以后再找机会还回来。
赵寒星他们回来时黄杨的苹果已经吃完了。
带皮啃选手刘宴安先一步拿到苹果，啃了将近半个赵寒星才踏进宿舍门。
削皮切块选手赵寒星慢条斯理地削了一整条苹果皮，惹得不削皮选手江羿绵和吴青籁同时惊呼“牛”。
喊完“牛”的江羿绵也想试试，于是从吴青籁那里申请了一个苹果，同时接受吴青籁提出的要求：仅此一次。
唯一的机会用完了，苹果皮断成了四五段，毫无完整性可言。
吴青籁嘲笑江羿绵手笨，江羿绵反驳吴青籁抠搜。
俩人同时被刘宴安制服然后停战，宿舍长的原话是：“要吵上外边吵去。”
于是语言交锋改为眼神交锋，几番你来我往后又再次演变成语言交锋。
吴青籁说：“有本事你现在就拿出来一条完整的给我看看！你拿出来我送你两个苹果。”
“拿就拿！”
两个苹果的诱惑下江羿绵开动大脑，想到了办法。他去翻黄杨那边的垃圾桶，找黄杨削的同样完整的苹果皮，然后被垃圾桶的主人制止了。
江羿绵的手还抓着垃圾桶的边缘，表情可怜兮兮，“杨哥把你削的苹果皮甩给他看看！”
黄杨有点无奈，“不要翻垃圾桶。”
江羿绵眼神一动，“那你给我削个苹果。”
“你耍赖！”吴青籁大声嚷嚷，“你找外援！”
江羿绵也嚷嚷，“你又没说不让找外援。”
吴青籁反悔了：“这局不算！”
“凭什么不算？”江羿绵不服。
“我出赌注，我说不算就不算！”
这俩人吵起来确实怪烦的，黄杨叹了口气。
他安抚江羿绵，“这个不要了，明天我给你买一个苹果，好不好？”
江羿绵高兴了，江羿绵不抓垃圾桶了，江羿绵笑嘻嘻，“好。”
但是吴青籁要气死了。
他抱着胳膊越想越气，拿起手机给江羿绵发了一条私聊。
[吴青籁：明天是愚人节。]
对面玩手机的江羿绵第一时间看到了这条消息，很快回过来一个表情。
[三哥江羿绵：[呸]]
吴青籁一看，更气了，反手就是一个表情包。
[吴青籁：[吐口水]]
然后两个人开始了表情包对轰。
江羿绵：[二营长把我的意大利炮拿过来]
吴青籁：[吔屎啦你]
江羿绵：[啊呀真香]
吴青籁：[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江羿绵：[这就叫专业]
吴青籁：[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江羿绵：[唉，今天你就见到了]
江羿绵：[海鸥大笑]
吴青籁：[你不要过来呀]
吴青籁：[土拨鼠尖叫]
江羿绵：[大熊猫抓耳朵]
吴青籁：[苦涩]
江羿绵：[印尼小胖抖肩]
江羿绵：[摇头三人组]
……
靠表情包打败吴青籁之后江羿绵放下手机，瞄了眼旁边对着电脑的黄杨。
杨哥坐得板板正正的，看起来就很正直，应该不会骗人吧？
但是明天偏偏是愚人节……
江羿绵踌躇又踌躇，在黄杨中场休息活动脖子的时候凑了过去。
“杨哥，”他用手掌遮着嘴，像是怕被别人听见，声音也比平时小很多，“你知道明天是愚人节吗？”
黄杨知道有愚人节，不过他之前没想到这个节日。
“明天吗？”他看了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还真是。”
他又看向江羿绵，“我才想起来。愚人节怎么了？”
杨哥不知道明天是愚人节，所以他没骗我！
江羿绵开心地晃晃脑袋，“你说明天要给我买苹果。”
“我记着呢。”黄杨点点头，“不会忘记的。”
说完他联想到江羿绵特意和他提起的“愚人节”，大概知道江羿绵的担忧。
“就算明天是愚人节也给你买，”他笑着说，“因为愚人节不骗乖小孩。”
“乖小孩”江羿绵放心了，开开心心爬上床睡觉，顺便给斜对面的吴青籁弹了几条消息。
[三哥江羿绵：杨哥根本不知道明天是愚人节]
[三哥江羿绵：他才没有骗我呢]
[三哥江羿绵：我明天一定有苹果吃]
[三哥江羿绵：[nice]]
他发了这么多，吴青籁只回了一条。
[吴青籁：滚啊！]
江羿绵贱兮兮笑了两声，放下了手机睡觉了。
黄杨今天又是最后一个睡觉。
他举高双手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然后看着床板发了会儿呆。
整个宿舍里只有他这一边还有光亮，小小的台灯照着他，照出了脸上淡淡的忧愁。
黄杨在思考下个月的资金分配。
明天就是4月了，按照惯例小白妈妈会给他结算3月份的工资。这一笔工资入账，加上这几天接拍摄的钱，应该能有四千块，可以先把欠江羿绵的相机钱还一部分。
运动会还有几天，运动会结束后就是清明假，小白他们班级要去外地研学，暂时不用去家教，可以找一些短时工做几天。
运动会结束这台电脑就要还给学生会，后面要接单还是需要一台电脑方便一点。电脑的配置不能太低，配置不低就贵，二手买也贵，买电脑的钱又是个大头……
他在想，要不要先买电脑，延后一点还江羿绵的钱？
可是一月中旬借的钱，现在马上三个月了，下一次攒够这么多钱又要几个月了，怎么能借这么久还不还？虽然江羿绵好像不缺这笔钱。要不先还一点，买电脑的钱再攒一攒？可是没有电脑接单也接不了多少，这样想攒钱就更难了……
黄杨抿着嘴，决定过两天问问江羿绵，看看能不能晚一点还钱。
江羿绵应该会答应的吧，他又不缺钱。
正好明天要给江羿绵买苹果，送苹果的时候问一问。
可那不就相当于威逼利诱了吗？黄杨又犹豫了，我送他一个苹果是我自己想送，不是为了拖债，他误会了怎么办？而且明天还是愚人节，江羿绵今天特意来问我怕我骗他。
黄杨伸手合上了电脑，他想，还是换一个时间吧，让苹果就只是苹果。
既然答应了小孩给他一个苹果，就给他一个苹果，不要给他一个被盒子装着的苹果。
就像小白说的，小王子想要一只小羊，那就给他画一只小羊，不要画一个装着小羊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