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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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被打断的时机不是好时机
江羿绵和爸爸吃了顿晚饭，就打车回石山。
元柏寒想开车送他，但江羿绵想到石山的两个老人，就拒绝了。
“既然结婚了，就别和前妻交往太密。”江羿绵对他说。
元柏寒单手插兜，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笑了一下，“行，我不去打扰你们。”
江羿绵停了停，又说了一句话，“和女秘书也是。”
元柏寒笑得很玩味，“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怪不得在公司你看我那么不顺眼。”
江羿绵不说话，也不承认“不顺眼”。
元父伸手拍了儿子后脑勺一下，“我和她什么也没有。”
突然被这么一拍，虽然对方用的力气不大，但江羿绵还是往前迈了半步才稳定身体。
“没有就好。”站稳后他说。
出租车来的很快，江羿绵说了再见就抬脚上车。
左脚刚迈上去又停住，少年回了头，对餐厅门口站着的男人说：“爸，少抽点烟，对肺不好。”
元柏寒勾唇，“爸记住了。”
真难得，他已经好久没听到这小子关心自己了。
得到回复的江羿绵点点头，这才真正上了车。
男人站在原地，一直到出租车的影子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然后他低头，拿出手机按了几下。
江羿绵收到一笔汇款，来自某个他很熟悉的银行卡号。
他抿着唇，给名为“父亲”的账号发了一条私聊。
[江元生：我有钱，不用给我转]
那头回复的很快。
[父亲：不是要追人吗？拿去花吧，就当是打了你的医药费]
一看到这个“打”，江羿绵就觉得后背隐隐作痛。
痛还不是最难受的，更折磨人的是衣服摩擦伤口时的痒，时时刻刻提醒着江羿绵后背有受损。
就屏幕上坏掉的一格感光元件，时刻炫耀它的存在感。
江羿绵忍不住动胳膊，去缓解后背的痒。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眼神里流露出对这个动来动去似乎长了虱子的乘客的强烈好奇心。
江羿绵这么活动了一下，又挺直了背，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他安静下来，司机就不再看他。
江羿绵给父亲回了个[谢谢爸爸]，回完顺势点开了黄杨的私聊。
下午那张照片发过去，黄杨回了个[景色不错]。江羿绵当时没来得及回复，后来他再发消息过去，黄杨却不回了。
难道杨哥在忙？
现在是饭点，火锅店肯定很忙，杨哥不回也正常，等他忙完了就会回我了。
距离消息发出去已经过去三个小时，黄杨却一直没有回复，江羿绵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江羿绵盯着手机，又给黄杨发了一条[记得吃晚饭]。
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回，江羿绵叹了一口气，又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今天已经是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正式上课，住得最远的刘宴安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返校了。
不止是他，和女朋友去旅游的赵寒星，以及周边自驾游的吴青籁，都发了朋友圈，说假期结束的太快。
江羿绵一一给他们点了赞，点完才想起来早上戴尧那条朋友圈当时看过就忘了，什么也没说。
他点开戴尧的私聊，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元生：好友变情人？]
[元生：去告白了？]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回复他。
[阿尧：对啊，去告白了]
[阿尧：你说的对，大不了做朋友嘛]
[阿尧：本来抱着最坏的打算，结果一不小心就成功了]
话里话外透着浓浓的欢喜。
江羿绵笑了笑，回了个[恭喜]。
这次戴尧回的很快：[哈哈哈哈等结婚了找你做伴郎]
江羿绵的笑顿了一下。
[元生：好]
戴尧已经想到结婚了，江羿绵自己却还在挣扎阶段。
成功案例就在眼前，江羿绵想到自己和黄杨，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
如果我去告白，能成功吗？
想完他又赶紧骂自己，难道怕不成功就不去告白了吗？追人本来就是有被拒绝的可能。怎么能因为害怕失败就不敢去做了呢？
他还是决定去告白，他就不是搞暗恋的人。
还是告诉杨哥的好，不然连送个衣服都要想尽办法。大不了就是做朋友嘛，杨哥没那么心狠的吧？
小狗轻轻嘟嘴，找个合适的机会就告白吧。
江羿绵不仅在12点前回到了学校，中途还去饭店接了黄杨。
离开商业街之后的路很安静，江羿绵走在黄杨身后，觉得现在好像是个不错的告白时机。
“杨哥。”他于是喊住了走在前面的黄杨。
黄杨站住脚，回头看他，“怎么了？”
他们已经离开了繁华的商业区，进入居民区的人行道。路边的小店大多已经关门，高大的树木挡住头顶的路灯。
灯光昏暗的夜晚，回头的少年站在树与树之间，他被光影偏爱，每一根发丝都像发着银光。
江羿绵看着回头的人，不自觉舔舔唇，“我有话想和你说。”
黄杨转身面对他，“你说。”
江羿绵再次舔嘴，“就是，我……”
“你就像烟火的美丽那么美丽……”
他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
响的是黄杨的手机。
“等一下。”选择用电话找黄杨的人不多，他没有犹豫地拿出了包里的手机。
江羿绵愣在原地，张着的嘴默默又闭上了。
黄杨低头和电话里的人交流。
“是我……嗯……没有……你看看抽屉里面……对就是那个……好的……好再见。”
等黄杨结束这通电话再看，江羿绵的嘴已经撅得能挂油壶了。
“火锅店同事的电话，”黄杨轻笑一声，“绵绵刚刚要说什么？”
绵绵要和你告白，但不是现在。
被打断的时机是老天爷不给面子，说明是不合适的。
江羿绵细想也觉得不合适，太敷衍了。怎么能开口就是告白呢，应该有束花，或者有个礼物，比如买个苹果。这样比较正式，至少以后回忆起来，不会觉得不重视。
江羿绵叹了一口气，“我有点饿了。”
江羿绵一向能吃，这个理由符合他的人设，黄杨没有产生怀疑。
“你想吃什么？”黄杨笑着问，“如果你想吃小吃我们就回去。这边也有小吃街，东西种类和学校门口的差不多，就是味道上差一点。”
“那就回去吃吧。”江羿绵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还不是很饿。”
黄杨朝他点点头，“那我们快点走。”
江羿绵几步追上他，伸手就搭上了黄杨的肩膀，“快走快走。”
黄杨被他揽着朝前走，有那么一点不习惯，但是没把人甩开。
他自己给自己转移注意力，问起江羿绵的晚饭，“你今天几点吃的晚饭？”
江羿绵低头看他，眼睛闪亮，“杨哥关心我啊？”
黄杨歪头看他，“怎么，只许你监督我饮食，不许我过问你的？”
“怎么会？”江羿绵抬起头，摩擦间脑袋顶上翘出一撮呆毛，“我很荣幸了。”
黄杨看着少年的侧脸，“那你告诉我，几点吃的晚饭？”
少年嘴角带笑，“我呀，5点过7分开始吃的，5点32吃完。”
“记得这么清楚？”
“那可不，我一直等着某人回消息，看了好几次手机呢。”
才在今天做下“朋友”决定的“某人”有点心虚，“我今天，有点忙。”
江羿绵晃晃脑袋，“嗯，忙，都忙，忙点好啊。”
明明是抱怨的话，江羿绵说出来跟撒娇似的。
黄杨忍不住想笑，然后就轻轻地笑了。
“那我请你吃宵夜，补偿你。”
江羿绵顺坡下驴，“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昏暗灯光下，忽明忽暗的树影间，两个黑色的影子简单重叠，很快走远了。
江羿绵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后背被忽略的痒有冒出来，让他坐不安生。
他背上难受，可是又不敢像下午在出租车上一样活动手臂去缓解。
那多没形象啊，下午那个司机看他的眼神他可都记着呢，就像看什么动物园蹭背的棕熊一样。
在喜欢的人面前，少年人一贯爱面子。
江羿绵当然也一样。
他忍着后背的痒，视线在车里乱飘，很想找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可以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很容易就找到了——黄杨洁白的后脖子。
江羿绵的视线像背黏住，再也没法从那里移开。
公交车是节能电车，行驶过程中车内的灯光是关闭的。没几个乘客的车厢和树影下一样漆黑，只有当车子路过商铺和路灯，车窗外的各色灯光照进来，才能照到车厢的地板。
车在走，灯在挽留，影子坐上了旋转木马，拉杆和窗框，一次次击了掌又分开。
黄杨在观察地板上的褪色影片，江羿绵在观察黄杨的后脖颈。
灯光不止照亮了地板，也照亮了那一片肌肤。
已经适应黑暗的瞳孔把不规则的形状投射到视网膜，江羿绵在有光时记住了那块肌肤，又在没有光时复习它的形状。
一次又一次的复习，一次又一次的深刻。
短时记忆变成了长时记忆，连弧度和起伏被埋进他的记忆里，大概很久都忘不掉了。
江羿绵不觉得背痒了，他觉得心痒。
丝丝缕缕，酥酥麻麻，没法伸手去挠，也没法上药。
假期将尽，学校里多了很多返校的人，校门口又忙碌起来，车辆来来往往，小摊贩们纷纷摆了夜摊。
江羿绵和黄杨站在小摊前，看扎堆的人群和大包小包的行李，看热闹的校园。
“刘哥他们是不是也要回来了？”江羿绵问黄杨。
黄杨点头：“刘哥明天一早的飞机回来，寒星是明天上午的高铁，应该中午能到。籁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只说会赶上明天下午的课。”
8号是星期二，早上307的人都没课，算下来比别人多了半天的假期。
吴青籁打算好好利用这个半天疯玩一把，已经约好了娱乐城的豪华包厢。反正有两个哥哥在旁边，吴家父母就没约束他。满满一桌子的酒水零食拍了照发到朋友圈，明天还不知道几点才能醒。
“我明天帮他把书拿上吧，”江羿绵皱着眉头，“顺便再找班长要一张假条，他这一疯下午能不能起来都不一定。”
黄杨一想也是，“是该多做点准备。”
被两人忧心的吴青籁举着话筒，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声嘶力竭地唱《死了都要爱》。
他的两个哥哥坐在沙发上，手里举着玻璃杯，看着发狂的弟弟笑而不语。
同一时间刘宴安正把他奶奶偷偷塞进行李箱的腊肉拿出来。
“奶奶，腊肉不用带，我们宿舍不让开火。”
老人疼孙子，又把那包腊肉塞进去，“不让开你不会偷偷开？不单是给你的，你煮了也给女朋友分点，让她尝尝我们自己家的肉味儿。”
若说给李茵柯那就更不可能了，刘宴安又把肉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她不爱吃这个，她爱吃软的。”
“那你把院子里的香肠拿上。”老太太说着就要去装院子里挂着的香肠。
“不用不用，学校蒸不了。”刘宴安赶紧把她拉住，“她爱吃耙猪蹄，我已经带了，您就别拿别的了。”
老太太又操心起刘宴安的小伙伴，“就给女朋友带了吗？那些一起住的小伙子也要带一份。”
“带了，都带了。”刘宴安把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着，“我都带齐了，您就别操心了，坐这看着就行啊。”
老太太被按在了沙发上，这才没再去动刘宴安的箱子。
同一时间的赵寒星和蒋皎皎正在等烟花秀。
赵寒星拿着冰淇淋从队伍里走出来，没在木椅那儿找到蒋皎皎，绕着巨大的蓝精灵走了一圈，才找到了蘑菇屋后面打电话的女生。
温柔知性的女生扎了一个低丸子头，长裙下皮靴一晃一晃的，似乎心情很好。
“我明天就回去……对三楼……反正回去也要参加的……嗯，谢谢芊芊……回来请你吃饭……正好我今天夹了一个维尼，送给你……我自己夹的当然可以送……你喜欢就好……好……那回去见。”
看她打完电话了，赵寒星就拿着冰淇淋走上前。
“谁的电话？”他边把冰淇淋递上去边问。
“芊芊，她说课题申请今晚交表，我就拜托她帮我交一下。”蒋皎皎轻轻咬了一口冰淇淋，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吃。”
“芊芊”是蒋皎皎的室友，她经常和蒋皎皎走在一起，实验室进的都是同一个。
对于女朋友的这个“室友”，赵寒星总有种敌对感。原因也简单，这姑娘对男生没兴趣，交过女朋友。
“她不去约会吗？”赵寒星旁敲侧击地问。
蒋皎皎摇摇头，“她没谈恋爱。”
赵寒星眉心一跳，“你不是说她开学才交了一个女朋友？分了？”
“不是分了，复合的女朋友，劈腿了。”
赵寒星不了解这个群体，听着总觉得自己的女朋友很危险。
“那你最近不要和她走太近了。”
蒋皎皎抬头看他，眉头微微皱起，“她现在需要人安慰，为什么要远离她？”
总不能说我怕她勾搭你吧？赵寒星眸光闪烁，“反正你离她远点就是了。”
蒋皎皎没答应他这个无理的要求。
“赵寒星，有话就说清楚。”
赵寒星咬咬唇，“她喜欢女生。”
蒋皎皎脸色也不好，“那又怎么样？”
“你那么忙，一天有一半的时间是和她在一起，比和我待的时间还多。她还喜欢女生，你就该和她保持距离。”
“她是女生。”
“她是女生又怎么样，她和你们不一样。”
“你歧视同性 恋？”
“我没有，他喜欢女生，就相当于一个男生，你应该和她保持距离。”
“这是错误的观点，你有点无理取闹了。”
“这不是错误的观点，我也没有无理取闹。”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我已经很冷静了。”
……
赵寒星和蒋皎皎吵架了。
在旅行的最后一天，两个脾气温和的人爆发出一直藏匿的矛盾，连烟花都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