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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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情——意识到喜欢一个人之后，他的自尊心变重。
“只有两个办法。”赵寒星把宿舍看了一圈后说，“要么让它躺在床上，要么让它站在衣柜里。”
黄杨皱着眉，否认了第一个方法，“可是床是睡觉的地方。”
“那就只能放衣柜里了。”赵寒星说，“你们谁的衣柜有空？我的刚塞进去一台打印机，装不下了。”
刘宴安的衣柜就在门旁边，他转身“啪”一下就打开了柜门。
“我的好像放不进去。”他指着柜子里厚厚的冬衣说。
刚走过来的吴青籁探头一看，笑了，“不是刘哥，你这冬天的衣服和夏天的衣服怎么比例差那么多啊？”
冬衣本来就占地方，刘宴安的衣服又厚又大，数量还多，直接占了3\/4的衣柜，剩下的短袖长袖只能委委屈屈的缩在角落里。
“这边冷啊。”刘宴安说着都后怕，“不但冷，还没有太阳，衣服根本干不了。我是生怕买少了。”
那还算情有可原，吴青籁点点头，“了解了。”
第二个拉开衣柜门的人是江羿绵。
他的冬衣倒是不多，但是柜子里面还是没有空间——因为他的东西放得太乱。
放小物件的几个盒子在一堆五颜六色的衣服衣服上斜着，上面还压着几件卫衣和裤子，昨天黄杨亲眼看见他从阳台收回来的。
门一开，那堆衣服直接当着几个人的面从盒子上往下滑，差点掉到了地上，还是刘宴安眼疾手快给捞回来的。
再放一件衣服都费劲，更别说放一个立式饮水机了。
几人默默地后退一步，江羿绵则默默第地伸手关上了柜子。
下一个打开柜子的人是吴青籁。
他衣柜里的东西倒是整齐，都用扁盒子一套一套的装好，盒子上还贴着标签。
但盒子的数量太多，显然也装不了饮水机。
黄杨伸手去开衣柜门，“还是装我柜子里吧。”
黄杨的衣柜整整齐齐，装东西的盒子按大小堆放，两季的衣服分开，按颜色摞了几摞。挂衣区挂着几件面料挺括的衣服，大概是因为是不适合折叠。
黄杨把挂衣杆上的衣服往左边一推，衣柜就空出来大半个空间，足够放下一个立式饮水机了。
“放这里吧。”黄杨说。
刘宴安点点头，转身去搬饮水机。赵寒星也和他一起。
吴青籁则是推开过道上的凳子，给他们清路。
黄杨扶着柜门等他们过来。
江羿绵站在黄杨身后，若有所思。
他在想什么？他在想黄杨的衣柜怎么这么空。
这其实不是多难想清楚的问题，江羿绵在看到空落落的衣柜之后就有了答案。
原因很简单：黄杨不舍得在衣服上花钱。
黄杨每个月生活费里的最大的花销是食物，这个月唯一一笔“巨款”花在了电脑上，这还是他一日三餐之外存下来的钱。
在其他月份，这些钱肯可能会留到下个月做生活费，放到储蓄账户里做保障资金。也或者存在某个“奢侈品”的名头下面，等到攒够之后一次性取出。就像那个黄杨一直想买的相机。
他在时尚方面的花销太小太小，吃饱穿暖才是他记账的主要目的。
这些在江羿绵眼里“很少”的衣服，在黄杨眼里是“够穿”的。
江羿绵想得明白衣柜“贫瘠”的原因，他只是不满，又或者说不高兴。
被打开的衣柜空落落的，他的心里好像也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不好受。
他想用什么东西把空缺的地方补满，可是心是补不了的，能补的只有衣柜。
江羿绵突然想给黄杨买衣服，买好多好多衣服，多到能把黄杨的衣柜塞满。
衣柜塞满了，也许他的心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没有人会莫名其妙给别人买衣服，也没有人会莫名其妙接受别人的衣服。
送礼物不是捐赠，江羿绵得想个办法，让黄杨愿意接受别人给他买的衣服。
他睡前想，梦里也想，第二天起来还是没想到。
想不到办法的江羿绵只好把送衣服这件事暂时搁浅。
他起床刷牙，今天得回石山了。
宿舍里已经少了一个人，忙着赶飞机的刘宴安很早就出门了。
江羿绵走到阳台，发现了低头刷牙的赵寒星。
“江哥，早啊。”赵寒星吐掉泡沫说。
江羿绵记得对方的假期计划是和女朋友去迪士尼。
“起这么早，几点的高铁？”他问。
“8点35分。”赵寒星回答说。
那确实需要起早一点，毕竟还需要检票进站。
江羿绵点点头，“好好玩。”
赵寒星低头洗脸上的泡沫时江羿绵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们是去春申那个迪士尼吗？”
沿海好几个城市都有迪士尼乐园，春申是最大最繁华的。
赵寒星蒙着声音说是的。
“能帮忙拍张入海口的照片吗？”江羿绵笑着问，“想看看长江入海什么样。”
其实江羿绵以前坐飞机看过长江入海，他这次是替另一个人问的。
赵寒星当然说好。
“只是我技术不好，拍的可能不好看。”
“没事。”江羿绵把牙膏放回台子上，“我就想看一眼照片。”
黄杨起床时赵寒星已经收拾好要出门。
他和赵寒星说了再见，转身就看见阳台上拿着小镜子剃胡子的江羿绵。
这个假期，江羿绵也是要回家的。
到时候就剩我一个了。
黄杨垂下脑袋，摸摸左手手腕上的平安扣，神情落寞。
“叮”
就在黄杨沉思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黄杨抬手去拿挂篮里的手机。
发消息的人是昨天聚餐时才加的新好友。
[望路之远近：早安，亲爱的黄杨]
黄杨记得这个同学昨天说自己不确定要拍什么风格，还给黄杨发了自己的自拍照片想让黄杨给些建议。
这位同学黑头发黄白皮，虽然不像黄杨这么白，但是也算面貌清秀。黄杨看了照片，推荐他拍校园风小清新风。
那边回复说想要威风一点的风格，不想看起来很弱。
黄杨又推荐他拍暗黑风，看起来就很强大很厉害，就是化妆麻烦一点，需要另外找人化妆。
那边还是不同意这个点子，说想要阳光一点。
黄杨又给他推荐了几个自己以前拍过的风格，那个人都说不喜欢，还一直说要和黄杨见面聊聊。
当时时间比较晚了，黄杨就让他自己先想想，看有没有具体一点的想法，后面再约见面。
这位同学想了一夜，现在给黄杨发的这条却好像不是在说拍摄的事。
黄杨垂着眼，没回应那句早安，问了一句：[想到要拍的主题了吗]
那边回的很快。
[望路之远近：没有呢，我有点笨啦，还要再想想]
[望路之远近：你已经起床了吗？吃早饭没有啊？]
[望路之远近：正好我现在去食堂，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望路之远近：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住在几楼呢，你们传媒的应该都在八宝园吧，我可以直接送到你们宿舍]
一个写真单主不该和摄影师说这些，更何况他还要给摄影师送早餐。
黄杨轻轻皱眉，拒绝了。
[无恙：不用，我吃过了。你继续想吧，想好了再联系我]
说完也没管对面回什么，直接关了手机。
他再抬头外面的人已经放下了剃须刀，正拿着小镜子转来转去观察自己的下巴。
黄杨打开门走了出去。
“杨哥早。”
看见他，江羿绵第一时间打了招呼。
黄杨点点头，“早。”
拿着小镜子的人不再关注自己的下巴，转而关心起黄杨的假期生活。
“杨哥，你放假这几天准备干什么？要不你和我去石山玩吧？”江羿绵把脑袋凑过来，“我外公外婆也想你去玩，前两天他们还问到你了呢。”
黄杨被江外婆提及的“前两天”是江羿绵问寺庙的时候。老人家大概能猜到江羿绵是因为谁问起养胃的，就提到了黄杨。
“小杨最近怎么样啊？你们食堂是做大锅饭的，肯定没法照顾到每一个人，要不你带他回石山来。我们两个老人的食谱和他合适，你带他回来，和我们吃几天饭养一养。哎哟那孩子瘦的哟，看了都心疼。”
江羿绵委婉拒绝了老人家的提议，“他每天要上课，还有兼职要忙，没有空的。”
“这么忙啊，”江外婆听了很心疼，“那你买的吃的多给他点，人忙起来就容易忘记吃饭，可别饿了肚子。”
江羿绵说好，“我就是给他买的。”
邀请黄杨一起回石山这事江羿绵也是临时起意，还没和江外婆说过，不过他认为家里那两个老人应该很高兴黄杨能去。
被邀请的黄杨正在给自己挤牙膏，闻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找了兼职。”
放假和周末，在其他学生的眼里是放松休闲的好时光，在黄杨眼里却是完整的工时和包一餐饭的兼职。
他的人生步伐就像木桥上一辆沉重的马车，每块踏板能承受的是很小的力，没法让马儿踩第二次。
马车必须一直往前走，所以他从来不敢有“休息”。
一旦停下，车的重量就会把腐朽的踏板压断，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桥，马儿但凡踏空一步都有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就算侥幸没掉下去，也会让脚下的路变得更加危险，马儿也会更加举步维艰。
所以哪怕只是走得慢一点，步伐小一点，他也不敢停下。
去年的那次生病，应该是他初中以后停工最久的一段时间，以前他就连过年都是要工作的。
黄杨说完不敢去看江羿绵的眼睛，他怕在里面看到惊讶和怜悯，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会难过。
即使他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可若要放到江羿绵身上，他还是觉得接受不了。
我也太矫情了，放下牙膏的黄杨这样想。
他不知道这种“矫情”是正常的。
在意识到喜欢一个人之后，我们的自尊心会变重，会不再轻易接受对方的给予，会变得“斤斤计较”。
比如现在的黄杨，每天都会翻开记账本上的一笔“欠债”来提醒自己。
债务的内容是：1月20日欠江羿绵7999元，未还。
江羿绵没有露出任何同情和怜悯的目光，他只是担忧的看着黄杨。
“那你这几天要注意身体啊。衣服别穿太少了，昨天才打了喷嚏呢。要是感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去医院，不能拖着。”
临近分别，江羿绵好像要把后面几天没说完的话一次性说完，交代起来没完没了。
“如果胃不舒服也要记得去医院。还有三餐也不能胡乱对付，要按时吃。也要少吃油炸辛辣，还要注意营养均衡。拿不定主意的菜你就问我，我外婆最懂养生了。”
黄杨咬着牙刷，朝他点点头。
“还有还有，你不要熬太晚看电脑，不要做强度太大的工作，你身体受不了。也要记得每天喝水，我要每天检查的。”
嘴里含着泡沫的黄杨又点了一个头。
操心的江管家终于说到最后一个要求，“我回去这几天，你可不千万别把自己养瘦了。”
黄杨吐掉嘴巴里的泡沫，答应了，“好。”
不着急回家的江羿绵问黄杨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早饭，黄杨正好要出门兼职，就说和他一起。
吃完早饭之后俩人在食堂门口说了再见。
这次分开，再见面就要到清明假期结束了，足足四天呢。
江羿绵不放心地拉着黄杨，“钥匙带了没有？晚上你回来大家都不在，没人能给你开门。”
黄杨摸出包里的钥匙给他看，“带了。”
“水杯呢？你一去去一天，没有温水喝怎么办？”江羿绵接着问。
黄杨干脆打开白色的单肩包给他看，保温杯，钥匙，手机，充电器、纸巾，全在里面了。
江羿绵看过包，又想起来一样东西。
“手串呢？手串也要随身带着。”
黄杨抬起左手让他看手腕上的黄色手串。
确定黄杨东西带齐全了，江羿绵终于肯放他走。
但是人走之前他还有几句话要交代。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高铁很快能到的。”
黄杨点点头，他之前看过从广夏到石山的高铁，确实只要一个小时多就能到。
“我等会儿回宿舍的时候去扛一桶水，放到那个饮水机里，你回去就可以接温水喝了。酸奶也放到冰箱里，你想喝就喝。不过不要拿出来就喝，太冰了，稍微放一放。我昨天带回来那盒素饼之前放在籁籁的冰箱了，我等会儿也拿出来，放到那个冰箱里，你晚上回去吃。”
“素饼？”黄杨不知道他还带回来了素饼。
“就是庙里专门做的素饼，那天免费发，我就领了一份，想带回来给你尝尝。住持说挺好吃的，你晚上试试看喜不喜欢。”
黄杨张着嘴，“我……你怎么不吃？”
“我不爱吃素的。”江羿绵挠挠头，“我也没吃过，要是不好吃你就扔了。”
黄杨摇摇头，“怎么能扔了？”
他从来不会扔掉食物。
“那你就留着我回来吃。”江羿绵说。
黄杨看着他，还是摇头，“那是素的。”
江羿绵眼睛一转，“那就等大家都回来之后一起吃，一人一块，肯定能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