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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广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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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夏——这座城市拥有很长很长的夏天。

黄谷多的得意止于他的语音电话,就在黄杨把肉掉回锅里的下一秒,在他把黄杨逗得无比害羞的时候。

接通之前他认为这个电话没什么需要避开的。

打电话的人是最近和他一起参加项目的王维之,他以为对方要说的是项目的事情。当时店里噪音多,他顺手就打开了免提。

结果他的项目合伙人第一句话就是:“饭宝宝~”

叫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婉转悠扬,听得黄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黄谷多反应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他再抬头,对上了黄杨的震惊又探究的眼神。

黄谷多轻咳一声,“咳,他喜欢叫人宝宝。”

还有人能有这种爱好?一个男生,叫别的男生宝宝?黄杨盯着他,明显不信。

骗不了学弟的黄谷多尴尬地捻捻手指,“就是账号名字比较像,叫顺口而已。”

这理由他说着自己都觉得不靠谱,更别说哄黄杨了。

黄谷多松开捏紧的两根指头,选择了坦白,“好吧,他最近在追我。”

黄杨一下坐正了身体。

这可是黄杨身边出现的第一对男性同性关系,又刚好出现在他对江羿绵无限向往的时候,他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

“哪个学长?”他没听出来对面的人是谁。

“上次带你去跨年晚会试唱的那个,音乐系的王维之。”

他这么一提黄杨就想起来了,那个声音很温柔的学长。

“难道你们去年就……”黄杨迟疑地问。

黄杨虽然没说出口,黄谷多却知道他想问的什么。

“不是去年,去年顶多算认识。最近才交流密切起来的。”

黄杨微微皱眉,“然后他就说要追你?”

“不是,”黄谷多给自己夹了块肉,“我们上个月不是合作了一个项目吗?为了改方案我们经常一起出门一起吃饭,互相照顾着,这一来而去就熟悉了。前几天庆功宴大家都喝了酒,我耍酒疯亲了他,他才说要追我的。”

这几句话里信息量太大,黄杨一时接收不完。

思考几秒后黄杨问出了关键问题,“你为什么要亲他?”

黄谷多笑得很像小狐狸,“不是才教了你吗?亲一口,感情就变质了。”

黄杨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以为黄谷多这个办法是从别处听说的,没想到是居然用自己的经历总结的!

黄杨沉默又沉默。

黄谷多给自己夹了一次肉,又给对面的人夹了一次肉,黄杨都没说话。

在黄谷多第三次把筷子伸向锅里的时候,黄杨说话了,“你喜欢他吗?”

黄谷多以为他会问“怎么借着酒的名义亲朋友一口”,结果他问的却是“喜不喜欢”。

“你喜欢他吧,不然为什么会亲他?你明明说过自己酒量很好的。”黄杨自言自语地说。

黄谷多放下了筷子。

“你猜对了黄杨,”黄谷多说,“我是喜欢他。”

“那他喜欢你吗?”黄杨接着问。

“我不在乎。”黄谷多身体后仰,潇洒一笑,“我只是,不想再和他做朋友了。”

黄杨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抿抿嘴,给他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牛肉。

黄杨的下一个问题是:“你打算什么时候答应他的追求?”

“再说吧,”黄谷多摇摇头,“最近忙着赚钱呢。”

黄杨就问他家里是不是还在逼着换专业。

黄谷多说:“我妈已经松口了,我爸那边……估计还够等。”

这么说,大概生活费的事也没松口。

黄杨垂下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沉思。

先吃完饭的黄谷多去结账,结果收银员告诉他他们这桌已经结了。

黄谷多立刻扭头看四周。看完一圈没发现王维之的身影,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金发男生把手肘撑在大理石台面上,白嫩的手指轻轻托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前台收银的女孩子。

“小姐姐,你偷偷告诉我,是谁帮我们结的账呀?”

穿着红色工作服的收银小姐姐笑得很热情了,“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帅哥。”

和我一起来的,那不就是黄杨?

黄谷多一歪头,“哇,他什么来结账的?我都不知道呢。”

小姐姐说:“就是你在外面抽烟的时候。”

本来想伪装成清纯大学生骗点折扣的黄谷多顿了一下,笑容变得邪气了许多,“那你能帮我打一个小票吗?我想拿回去找老板报销。”

收银小姐姐很利落地给他打了一张小票。

黄谷多接过来一看,312.6,有零有整的。

黄谷多不笑了,刚刚的嬉皮笑脸瞬间晴转多云,“你们就不能给他抹个零头?!”

收银小姐姐见惯了刁钻的客人,很客气地说可以送一份水果。

白送的哪能不要?黄谷多朝她要了一大盒草莓,直接打包好带走。

江羿绵那边也晴转多云了。

他和周秉文从食堂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天黑了,天上聚了很多乌云。

江羿绵去食堂没赶上和王简迩他们,倒是遇上了学生会会长周秉文。

这个学长开学的时候带着一个红袖章,把江羿绵扶到三楼,扶进了307,又托付给了黄杨。正摇说缘分,应该算他和黄杨的介绍人。

介绍人周秉文抬头看天,“这是要下雨啊。”

江羿绵也抬头,“天气预报没说有雨啊。”

黄杨习惯看天气预报,会每天在群里嘱咐大家今天需要带的东西。如果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早上黄杨肯定会提醒大家带伞。

江羿绵很相信黄杨,他记得早上黄杨没发过带伞的消息,而且黄杨自己也没带伞出门。

周秉文摇摇头,“天气预报没那么准的。特别是夏天,海上风又多,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下雨了。”

周秉文扭头看他,“哎江同学,我记得你家就是本地的吧?”

江羿绵点点头,“是的学长。”

“那你应该早就习惯这种天气了。”周秉文笑着说。

江羿绵咧嘴笑了笑。

江羿绵从小在闽州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边的天气。他只是习惯了相信黄杨的话,所以对突然下雨的天气没反应过来而已。

俩人往宿舍走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刮风,树上没替换完的黄色树叶被风吹下来,落到地上,然后又被风卷成一堆一堆的。

路上的人纷纷加快步伐,生怕被雨赶上。

江羿绵却没有那么着急,他走得不紧不慢,还有空去听校园广播正在放的歌。

“盼望每天都看到你,雨天也风和日丽……”

类似民谣的慢节奏,应该是首抒情歌。

他问一起走的周秉文,“学长,这是什么歌?”

周秉文穿着长袖,不觉得冷,也和江羿绵一样不紧不慢地走。

听到江羿绵问,他就停下来听了几句。

“春风把我带给你,四月湿润了空气……”

“这个叫《你是人间四月天》,”周秉文边走边说,“去年挺火的。”

江羿绵也听到了歌词里的“四月”,就问:“关于什么的?春天吗?”

周秉文摇摇头,“是春天,但又不仅仅是春天。”

江羿绵转头,等他的后文。

“这首歌也关于爱情。”周秉文说。

“爱情?”江羿绵不懂。

周秉文说:“这首歌应该是用的林徽因的诗。林徽因有一首诗,就叫《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林徽因江羿绵倒是知道,一个伟大的建筑师和文学家。

她的这首诗江羿绵却不知道。

江羿绵猜这首诗应该不在语文教材上,也不是必背现代诗,不然他不会不记得。

周秉文给江羿绵背了一遍这首现代诗,背到最后一段时他停了一下。

“这首诗里最出名的,就是接下来这一段了。”周秉文说。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的呢喃,

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江羿绵记住了这最后一段,但他还是不太明白这为什么和爱情有关系。

他问周秉文:“因为诗里出现了爱,所以关于爱情吗?”

“不不不,”周秉文连连摇手,“前面林徽因写春风轻灵,写春光明媚,写春色多变,把春天写得那么美好。在这最后一段里,她改换主题,直接写‘你’是春天,是美好的‘四月天’,把前面这些美好的形容套在了她的儿子身上。她是在夸赞她的儿子,就像春天一样美好。”

周秉文微微一笑,“春天的‘暖’,春天的‘爱’,春天的‘希望’,是全世界共享的。而儿子的‘暖’、‘爱’和‘希望’,却是她独有的。她这是表白,也是在炫耀。”

江羿绵大概听懂了几点,“所以她这是在夸人?”

周秉文点头,“对了。”

说春天多好多好,最后再说你就是春天,还能这么夸人啊,江羿绵长见识了。

想清楚前面一点,他皱着眉,提出了下一个问题:“但你不说写给她儿子吗,怎么又变成爱情了?”

“这就是后人的化用。”周秉文笑着说,“林徽因夸她儿子像春天一样美好,有人夸自己的爱人像春天一样美好,用的多了,寓意就变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回江羿绵懂了。

周秉文点点头,“这首歌叫《你是人间四月天》,用的就是现在大多数人的用法。”

广播里的歌还在放,现在的歌词是“愿你的明天不再经历雨打风霜”。

江羿绵抬头看看乌云密布的天,云离地面越来越近,雨好像马上就要“打”下来了。

“学长,四月真的适合拿来夸人吗?”江羿绵很不解,“现在这天气,黑沉沉的,可一点也不‘暖’,没有人会‘爱’,更别说‘希望’了。”

周秉文也抬头看,“也许歌手写的是别的城市吧。再说了,林徽因写诗的时候也不是住在这里。我们国家那么大,总有一个城市的四月是温暖的吧?”

江羿绵赞同地点头,“要是真拿广夏的四月来写爱人,可不一定是好词,毕竟说变脸就变脸。”

周秉文说:“我们这座城市要写歌,不该写春天,应该写夏天。”

江羿绵不太明白,再次扭头看他。

周秉文轻笑,“广夏嘛,就是很长很长的夏天。青春故事不总发生在夏天?”

周秉文说:“热烈的夏天和热烈的青春,很长的夏天和很长的故事。就像量身打造的一样。”

青春故事总是发生在夏天,而在广夏,这个夏天很长的城市,会有很长的青春故事。

这座城市开始下雨的时候,黄杨和黄谷多在数码城里挑电脑。

黄谷多这次又是给黄杨推荐了一名单的电脑,还贴心地标注好了型号和配置。

黄杨在这些里面选了一款,稍微有点超预算。他又在预算之内选了一款,但是总觉得差点意思。

到了店里,他先试用了预算范围内的那一款。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功能各方面都差不多够用,但是比超支那一款要差一点。

黄杨抿抿嘴,还是想试用一下超出预算那一款。

真正试用了他才知道,看似差一点,其实差很多。后面这一款在效果渲染上优秀太多了,黄杨简直爱不释手。

导购看出来他喜欢后面这一款,告诉他现在是打折价,今天下单还会送一个同品牌硬盘。

很少有人能拒绝“打折”和“赠送”,黄杨也一样。

“就要这个了。”他说

他想,多花三百块而已,大不了不买太贵的耳机了。

虽然他很喜欢降噪耳机的静音感,但是不降噪的也不是不能用。

“我还想买个耳机,”黄杨舔舔嘴唇,“你们有便宜一点的耳机吗?”

导购把他们往另一个柜台领,“耳机在这边。”

黄杨一眼就看见了玻璃柜里那个很像江羿绵同款的红色耳机。

他走过去确认了一下,确定是一样的商标,就指着耳机问导购,“请问这个耳机多少钱啊?”

这可不是黄杨说的“便宜一点的”耳机,导购委婉地提示,“打八折的话和您刚刚选的电脑差不多。”

黄杨刚刚选的电脑七千多块,这个耳机这么贵,还是打了折扣的?!

黄谷多伸手握着黄杨肩膀把人转过去,不让着他再对着高贵奢华的柜台。

“黄杨啊,哥兜里只装了一千块,这个哥送不起。咱选个价格稍微亲民一点的啊。”

导购指着身侧的商品架子,“您看看这边,我们也有其他品牌的红色耳机,价格都是一千以内。”

黄谷多推着黄杨往那边走,“走走走,我们重新选一个。”

黄杨边走边扭头看黄谷多,“哥我自己买。”

黄谷多眉毛一挑,“你都不让我请吃饭了,还不让我送个耳机?看不起哥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黄杨摇摇头说。

“那就听我的。哥有肉吃必定会有你的一口,你吃就是了。”

最后选了一个三百多的白色降噪耳机。

吃饭时趁黄谷多打电话偷偷去结账付的那三百块,兜兜转转,最后变成一个耳机,又回到了黄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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