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永远不会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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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秒之后，蓝光骤然熄灭。
他说:
“别再任性了。”
埃西莉亚嘴唇发白，无力抬眼看他。
他上前走近她，又说:
“只是这种程度还不需要文森特家族提供的药物。”
他将手覆盖在了她的头顶。
他们好像都很喜欢这么做。
一股暖流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她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色。
“嘀嗒——”
按钮再次被按下。
十五秒。
厄尼斯特观察着她的反应，及时暂停。
她的身体底子被魔药的副作用摧残得差不多了，若继续不加干涉本就时日无多。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加速她的死亡……
在事情结束之前，拉米瑞兹家族有那份实力吊着她的最后一口气。
可惜她之前一直都不配合，如果她一开始就乖乖听话，她需要遭受的痛苦会非常少——没有他们的惩罚，也不需要喝魔药，自然也就不会受副作用折磨。
这颗年轻的心灵被困在一场天真的梦境里太久了，胸腔居然还在跳动着执拗的野望。
她需要好好清醒一次了。
他看见埃西莉亚的手臂在方才的挣扎之中被束缚带勒得通红，此时正一动不动地搭在电椅上。
他走上前，捏着她的下巴给她灌了一瓶魔药，在她死寂的目光中再次按下那个猩红色的按钮。
她微微侧过头想看清那个按钮的样貌，但是没来得及。
……
十七秒。
厄尼斯特探了一次她的鼻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他此时要么是俯身，要么是蹲下。
“那些魔药的配方绝非你亲手所得——那是他们留给你的，对吗？他们给你留下的应该远远不止于此，而最重要的——是真相。我猜你知道所有的真相，那你应该明白，你能依赖的，只有我们。”
平淡的语调里恶魔的影子狡黠地张牙舞爪，埃西莉亚仿佛听到了魔鬼在她的耳畔低语。
他此时没有要求她答应什么，而是说:
“让我们试一试……这次不喝魔药了，下一次再喝，怎么样？”
下一次，就是二十秒。
……
视野昏黑，她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来自于她自己。
喉咙滑过了微凉的药液，她缓缓睁开眼。
她感觉到自己有力气说话了。
厄尼斯特不会在开始之后还对她说话——因为她听不到，或者说听到了也无力去记忆和思考。
她看清了，他蹲在她的身前，以俯视的姿态用手摩挲着她脸侧的发丝。
“和魔药的副作用相比如何？”
他问。
这个问题真难回答啊……
她想。
“一会儿我让医生过来，你觉得呢？”
听到这句话，她终于有了反应。
她试图抬起头，脸却被他的手钳制住，动弹不得。
“告诉我——愿不愿意？”
他的眼神淡漠，等着她开口。
埃西莉亚早已设想过这样的情境。如果医生真的来了——她从一开始就在做的准备全都要白费，而今后的人生将如笼中的折翼鸟，无法自由地飞翔，无法幼稚地幻想。
如果她拒绝……她不知道他们原本具体要对她做什么，若是利用意识层面的控制手段，结果是否能受她的意志影响？
如果答案是“不”，她选什么都没有出路。所以，就把“是”的答案当真吧。
假意屈服等到“医生”过来，她有一半的几率直接输掉整盘棋局，若是直接硬刚，倒有可能从他的态度推测出那个疑问的答案，还有一丢丢概率保住自己对自己的控制权。
事已至此，既然死不了……
“不愿意。”
她轻声开口。
虽然魔药让她恢复了不少力气，但是她还是无法做到和想象中一般气势磅礴。
他听得清的。
埃西莉亚告诉自己。
厄尼斯特笑了一声。
“你想用自己的身体试出你的意志能不能影响结果？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可以影响。但是，我也有很多办法可以影响你的意志……就像现在，只需要二十秒，你连眼前的人是谁都想不起来。”
得到答案的埃西莉亚定定看着他，然后说:
“不对。”
厄尼斯特垂首，静静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她缓了一会儿，攒够了一些力气，才接着一字一顿地说: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她的目光毫不胆怯地投入他冰冷而漠然的眼睛里。
厄尼斯特站了起来。
“我想告诉你浪费时间是毫无意义的，但你好像并不这样觉得。‘医生’今天一定会来，在那之前……”
他的目光转向手中的按钮，微微笑道:
“让我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她的睫毛扑闪了好一会儿，然后闭上了眼睛。
*
埃西莉亚低垂着头，身下是一张新的扶手椅。
厄尼斯特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
“庆祝你的正式加入。”
埃西莉亚勉力扯了扯嘴角，捧起水杯，在他的注视下把水一点一点地饮尽。
他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将她额前的碎发整理了一下，手套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然而那股血腥味仍萦绕不去。
她下意识想撇过头，然而思绪转动间，身体僵在了原地。
她只好拿着水杯等着他，在他离开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后，她才放下那个一直被捧着的水杯。
厄尼斯特交给她两叠文件。
“上面那叠资料都是你要了解的东西，有的时候或许需要你能随机应变。被问到的时候不要答不上来。
“下面那叠是针对你的身体状况作出的健康改善方案——前提是那些魔药都别再喝了。
“还有你的魔法缺陷分析与提升方案，之后我会按照上面的内容训练你。交流赛是一个缓冲的节点，节点之后事情会彻底爆发，通过交流赛获得足够的底牌这件事应该不需要我的提醒。”
她伸手接过资料，没有说话，安静地翻看起来。
各个家族的合作与竞争关系分析、本代各家族后辈的详细情报、各种家族对应的血脉魔法的特点、不同家族在不同领域的地位……这是第一叠。
第二叠文件里，她首先看到了自己身体的各项检测报告，分类齐全，拿去生物实验室可以再造出一个完整的埃西莉亚·阿德拉——也许这也是他们想告诉她的事情。
她自己都没有做过那么详细的检查，也难为他们想尽办法让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配合完成了这项艰巨的工作……
至于所谓的健康改善方案，第一条就是“不许喝xxx魔药、xxx魔药、xxx魔药……”
有些魔药的名字太长，虽然都是她喝过的，但她自己都记不清。
这也能分析出来……
埃西莉亚对当代魔法科技表达了深深的敬佩。
之后的内容无非是饮食要求和生活要求，看到作息要求“十点睡六点起”的时候，她绷不住了:
“方案里所有的内容都要严格执行吗？”
厄尼斯特不含感情地点了头。
“安吉莉亚·罗伯特和卢修斯·拉米瑞兹负责近身监督工作，如果失职，他们会受到和你一样的惩罚。”
埃西莉亚想说那就让他们受去吧，反正一开始两个人都是怀着这个目的来的。话到嘴边觉得有点不利于和谐，而且没必要说出来，就咽了回去。
作为学生会主席，班级和寝室的安排他能插手也很合理。
但是晚十早六这件事还是离谱了一点，真要这样作息她的书根本看不完。
她试图再争取一下，刚要开口，厄尼斯特好像就预测到了她要说什么:
“违反一次，就记录一次，有空的时候再一起清算。”
想到他的“清算”，她闭了嘴。
第三叠文件看起来就比较良心，毕竟是实实在在有益于自己的东西，她也没再多言。
她还要在这里等“医生”，一时走不掉，只好决定看看这些东西打发时间——然后她就发现，在这种情况下，根本连一个字都塞不进她的脑子里。
埃西莉亚咬了咬唇，放下文件抬头的时候，恰好与厄尼斯特对视上了，她很快垂下了眼。
她不会去试图分析整理自己的心理变化，因为的确没有人会在意她本身的想法，而对于她自己也十分无用——知道你不开心了，你能改变吗？
既然不能，为什么还要反复去品味那一段经历来折磨自己？
拉米瑞兹家族只是需要一具身份刚刚好的傀儡。
而埃西莉亚·阿德拉非常不幸。
叩门声响起的时候，埃西莉亚一下攥紧了手中的文件，厄尼斯特没有丧心病狂到让她去开门，只是路过她身边的时候，那双黑色的手套擦过了她的手臂。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
“阁下午安，我按照您的要求带来了加入您的血液的维蒙多-弗兰德药剂。”
维蒙多-弗兰德药剂……她在图书馆的书籍上读到过，药剂中加入了谁的血液，谁就是服药者的操控者——操控的范围，包括身体行动和思维意志。
他甚至不需要控制她的身体让她抬起手，只要给她注入“跳五十遍广播体操”的意志，那她就会自主地执行下去——哪怕她知道跳完后自己也许会被累死，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彻底篡改被控制者的底层意志，这种变化都是潜移默化的，不易被察觉。
比如一个大半辈子不吃香菜遇到香菜就要干呕的人，可以轻易地在说出“讨厌香菜”的下一秒抓一大把香菜吃掉，反过来去不理解那些不爱吃香菜的人。
喝下药剂之后，她连自主思考的权利都会丧失……如果他想，她甚至能乐于接受成为傀儡的事实。
脑中忽然纷乱呼啸起来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断进行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有没有什么应对方法——
当“医生”手上的针筒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牙关打着颤，心跳速度仍然无法恢复正常。
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沦为傀儡、被折断翅膀的命运。
她才刚刚来到圣弗格森。
她的魔法天赋很好，又耐得住反复练习的苦——如果自由意志不受束缚，她明明可以拥有很好的人生。
她抬头，看到厄尼斯特静静站在一旁守着，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威压掐灭了她最后逃跑的微弱希冀。
针筒逐渐靠近她的手臂，她靠在了椅背上，想将手臂从那双医用手套中抽离出来。
那只手死死钳制着她，她也没有多少后退的余地了，只能看着不断接近她的针尖在灯光照射下有一瞬的反光。
“厄尼斯特……”
她的声音也颤抖着，无望地呼唤着。
她的手臂一直在发抖，然而始终脱离不开束缚。
没有人有多余的反应，她再次开口，也没有人会去约束她的发言。
只听她微弱地呼唤着:
“奥利维娅……”
厄尼斯特反应很快，在她开口念第二遍之前对她施展了禁言咒。
她张了张唇，最终仍然无法开口。
奥利维娅对她说过，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可以呼唤她的名字三遍……
可我只能喊一遍，你能来吗，奥利维娅？
她一开始以为他最多会让她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但没想到这人那么直接，就这么提前了让“医生”来的时间，不再给她更多的挣扎余地。
厄尼斯特将事情向她宣告完毕后，她就想通过念名字的方式找外援了，可是在电椅上的时候她要么根本说不出一句话，要么意识就不是清醒的，要么就是面对着厄尼斯特不敢造次。
她知道他会施禁言咒，他反应很快，她很可能根本就凑不够三遍。
她斟酌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机会开口，最合适的时机是他离开座位去给“医生”开门的时候——她明白了，他是故意用手套触碰到她的。与他的手套接触的那一瞬间，包括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思维都是僵住的。
她还记得那双手套沾上她的血迹的模样……鲜血的颜色仿佛能将这双黑色的手套染红。
厄尼斯特的强大给她带来的恐惧从这一天开始深深埋入她的骨髓里，与之并行的，还有那彻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