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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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智慧生命的地方就逃不开交际，她在地下城对外的名字没掩饰，就是本名“伊瑞丝”。
卡卡尔的本地语言也是亚伦王国的通用语言之一，而喜欢鸢尾花的人自然不少，用花的名字给孩子取名不是一件罕见的事，只要读起来不是很庸俗尴尬。
总之叫伊瑞丝的女孩不至于满大街都是，但绝不会少。
而“伊瑞丝”与“格林”凑在一起又太巧了，所以她从来不外露“格林”这个第一姓氏，哪怕是假的第一姓氏。
大家只叫她“伊瑞丝”。
在地下城没人会查身份证明，你说自己叫什么就是什么，出了地下城她又是“埃西莉亚”，和“格林”凑起来不显眼。
*
伊瑞丝推开住所的木门，走到劳伦斯地下城的一间药材铺前，敲了敲门，耐心地等了半分钟，然后一脚踹开了门。
白胡子老头端着药汤的手一抖，药汁溅出了两滴，落在床上紧闭着眼的女孩脸上。
老头满脸肉痛地拿出湿巾仔仔细细地将女孩的脸擦干净，转过头对她怒目而视：
“不知道轻一点吗！越大越没礼貌。”
伊瑞丝无所谓地笑了笑：
“你自己说的，敲门过半分钟不应自己踹门。”
她径自在床边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观察了一会儿床上的女孩。
女孩只有半个伊瑞丝高，皮肤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衣着和头发都很干净整洁，此时穿着印草莓的粉色睡衣，身体散发出沐浴露的清香。
“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说的是实话。
“这还用你说。”
老头吹了吹自己的胡子，哼了一声，没跟她计较太多。
伊瑞丝随手将装着一枚药丸的木盒放在桌上，老头却宝贝地将木盒抱进了怀里，左看右看半天，才收进了空间法器。
女孩名为卓雅，是老头的孙女，被禁忌魔法师重伤昏迷，依靠伊瑞丝为她炼制的药丸续命。
作为报酬，老头需要为她搜集她需要的药材，有时候还要帮她做点别的事，她会掂量着药材的价值与事情的轻重给他补上钱。
“这次要拿什么？”
老头一边给他的宝贝孙女喂药，一边问。
听着她报上的材料名，老头心情明显更好了。
“哦哦，挺好，你这孩子总算听劝了，早该换血了……不用洛里斯魔药了？什么时候请老头子吃饭？”
老头眯着眼笑问。
伊瑞丝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
“要是这次换完血我还没死，就一起庆祝了。”
老头登时拉下脸：
“庆不庆祝不重要，以防万一，先把药丸配方给我保管？”
伊瑞丝抱臂：
“想得美。”
用水流将空碗冲洗干净，老头给孙女拉了拉被子，关上了床头弯月形状的暖灯。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喜欢这么费钱的玩意儿，不就是一盏破灯，连做梦都嘀咕着想要……”
老头忿忿道，一边四处转头，像是在找着什么东西。
伊瑞丝低头，指了指床底下的铁箱：
“你在找这个？”
“艾，还是你们年轻人眼力好……今晚换个满月的吧，圆圆满满，吉祥如意。”
伊瑞丝目睹着老头在几十盏圆缺程度不一的备用灯罩里挑挑拣拣，插话道：
“别，找个没那么圆的。月盈则亏。”
老头一拍脑袋：
“对！不能挑太圆的……”
老头捧着自己千挑万选出的灯罩凑近打量灯座片刻，皱着眉找出眼镜戴上，再凑上前打量片刻，动作轻柔地将灯罩放在灯座上扭来扭去，脑袋几乎都贴到了灯罩上。
伊瑞丝在心里好笑地想，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背后掌管着劳伦斯地下城半数的禁忌魔药材料资源吧，更没有人会相信在几年前这个老人是名扬一方的正统治疗药师。
可哪怕他救过无数的人与非人，哪怕他已经舍弃了过去的名誉与原则，也找不到能救自己孙女的办法。
她从前常在老头的药材铺买禁忌药材，一来二去两人成了熟人，老头见她买的药材越来越稀少昂贵、所能炼制的魔药越来越高效复杂，便托她看了看自己孙女的状况。
老头当时承诺假如她能帮上卓雅哪怕一点，今后就会给她很大的折扣。
伊瑞丝琢磨了卓雅的情况许久，弄出了一种能缓慢减少她体内禁忌魔法侵蚀的药丸，只要熬得够久，卓雅就有痊愈苏醒的可能。
她也是用这种药丸“威逼利诱”老头给她打工那么多年的。
“冯这两天在店里吗？”
“我今儿个早上还瞅见他在天上乱晃。”
“行吧，我去找找他。”
“去去去，别来烦老头子。”
伊瑞丝自己挑完材料走到门口，听到老人幽幽传来一句低语：
“别真的死了。”
伊瑞丝对着门外恒久不变的月色笑了笑，朝身后的人摆摆手。
从药材铺出来，她在周围找了找，揪住了一只长着蝠翼的正在路灯上歇息的小男孩。
“上班了，加固一下我的储物器。”
睡得迷糊的男孩翻了个身看清她的正脸，“唰”一下飞起来，然后降在她面前。
“伊伊伊伊伊瑞丝阁下？您您您您您回来啦……”
男孩哆嗦着嘴唇说：
“那那那那我们回店里吧。”
男孩领着她到了门店里，伊瑞丝将遮住喉咙的衣领解开，男孩站在高凳上看了看那枚储物器的状况，然后道：
“还挺好的啊，还要加固吗？”
伊瑞丝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扫视周围：
“防探测功能也强化一下。”
工作中的蝠翼男孩一点都不结巴，嘴皮子十分流畅地将所有注意事项说完，然后按照她的要求修了修她脖颈上的储物器。
黑发红瞳的小男孩从凳子上跳下来，扇了扇自己的双翼，乖巧地仰头：
“加固三百万亚币，强化防探测两千五百万亚币，抹零后两千万亚币，承惠。”
伊瑞丝朝她露出温暖的笑容：
“谢谢。”
男孩眼眶里含着泪：
“是我要谢您。”
谢您不杀之恩。
伊瑞丝在劳伦斯地下城生活的第一个月里，曾被此蝙蝠活活撕下一条左臂，在此之后他又主动找过她五次麻烦，彼时在人类里都还算年幼的伊瑞丝对这个已经活了三百多年的老怪物毫无招架之力。
老怪物把撕她手臂、给她下毒、掐她喉咙等等行为一律视为“只是在逗小孩”，直到伊瑞丝某天上门单挑撕下来两只漂亮的黑色蝠翼，并将其做成标本收藏，每次与男孩碰面都罔顾周围生物的存在向男孩展示他的蝠翼标本……
老怪物终于变成了乖巧可人的小男孩。
伊瑞丝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一块地方，那里手术植入了一粒沙砾大小的储物器，是伊妮德在她小时候买给她的，后来她把这粒储物器从左手移到了脖颈。
考虑到存在四肢被砍下后储物器离身的风险，还是将其放在脖子里更保险。
假如脖子离身了，她也不用考虑储物器的问题了。
一时无事可做，她顺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小蝙蝠将头发保养得很好，摸起来柔软又顺滑。
小蝙蝠一动不动任她揉扁搓圆，眨巴着水润清澈的大眼睛：
“您这次回来有什么事要做吗？”
这女魔头带着她的人才走了多久就回来，可别是为了继续压迫他们……体会过了自由才懂得自由自在的好！
伊瑞丝双手撑着下巴，歪头看他：
“反正不是为了飞到路灯上睡觉。”
小蝙蝠肉眼可见地委屈了起来。
“前段时间有帮派打架？”
“对啊，您不在的时候他们可活泼了，都打到卡卡尔那块儿去了，真是艺高人胆大……您要出手吗？”
“又没人给我交税。”
“啊……当然是以您的意见为先。”
享受了维修储物器顺带的揉肩捶背服务，灰发魔法师神清气爽地离开了这家暗沉沉的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