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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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院门外，望着里面抱头痛哭的婆婆和继子，以及站在旁边手足无措，急得直挠头的丈夫，胡兰兰不知道为什么，完全迈不动脚步。
在这个瞬间，她莫名有种自己是个外人，进去之后会打扰到他们的感觉。
“不想进屋？那就跟我回去吧！”
徐雨溪从她的神色里，大概能猜出她此刻的想法。
没多问话，和后面赶来的姜云一起，扶着人回了自己家。
“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委屈，觉得自己一直在做白功？”
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先喝水，刚才流了这么多眼泪，得赶紧补补。”
“就是，不然当心肚里的孩子会变成个皱脸娃娃。”
宋稼也看出来点不对劲，连忙缓和气氛。
不曾想胡兰兰将这话当了真。
原本是瘪着嘴不肯张口，现在立刻咕嘟咕嘟往嘴里灌水，还险些将自己给呛到。
“慢一点，稼姐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还当真了。”
屋里其他人对视一眼，想笑不敢笑，只能努力忍着。
“对，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喝完了水的胡兰兰气势陡变，将搪瓷杯用力往桌上一放，站起来双手叉腰开始发飙。
“这个臭小子，我对他就算没有掏心掏肺，至少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吧？他倒好，冷不丁地给整了这一出，我的心里现在跟破了几个大洞一样，凉飕飕的。
还有，今天军卡那里有多少人，啊？回头要是一传二、二传三，我岂不是真的变成恶毒后妈了？”
不过尤为可恨的，还是肖酬勤那个半大小子，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呢？
想到他那句，有了后妈，自然就会有后爸、后爷、后奶。就算刚开始表现得很好，等后妈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还是会改变，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着，他的同学遭受了后妈的虐待和家人的抛弃，天底下所有的后妈就都是一个样儿了吗？
虽说不能跟孩子计较，可她实在忍不住，因而在叶秋拿着手袋打他屁股的时候，半点没想过要拦一拦。
没跟着上手，都已经算她修养很好了。
她这话一说，徐雨溪顿时就想起了刚才的混乱场景。
下了狠手打孩子的叶秋，鬼哭狼嚎却不敢躲的肖酬勤，还有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劝说的军属们。
最振聋发聩的，还属钟大伟那句，“他还是个孩子，赶紧趁现在多打几下，等再大点就打不赢了。
嫂子，别怕，你这力气打不坏。回头让副团来，他知道怎么样教训人最让对方印象深刻，自己还省力。”
他刚吼完，现场的气氛立刻就变了。
还在抽抽搭搭的钟军，以及其他看戏看得正起劲的孩子，全部不自觉地捂住了屁股，老老实实站好。
原本或试图拉架，或交头接耳的军属们，也多半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敢打包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驻地里的孩子应该不会有好日子过。
“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以后干脆就不管小军了，让他奶奶带着？”
徐雨溪看得出来，撒完一通火之后，她的情绪已经好转许多，于是故意问出了这话。
“那当然……是不行的！他今天早上偷偷叫我妈妈，我听见了。他以后就是我儿子了。不对，他现在本来就是我儿子。”
胡兰兰说着，又高兴了起来。
“对啊，小军知道我对他有多好，要走了也舍不得我。离家出走之前，还偷偷进房间看过我。
而且他身上只带了两样东西，我送的海螺，和他奶奶送的小钱袋。”
“小军他啊，大概是因为现在过得太幸福了，所以特别害怕以后会失去，索性趁一切还没发生之前，抽身离开。”
姜云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黯淡。她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做分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宋稼满脸的不可思议，“不是，他才几岁啊，能想得到这么复杂吗？”
“孩子们的心思可不简单，千万不能小瞧了。”
林白桃摇摇头，对此显然深有体会。
人人都说她家宗召懂事，实际上是因为这孩子太早熟了。
从三四岁开始，就格外体贴人。她以前只觉得轻松，现在才觉得愧疚。
说到底，还是因为早些年没随军的时候，跟着她在村子里生活，受了不少欺负，慢慢养成了现在的性子。
“也是。谁能想到一个没五岁的小崽子，会在看电影、听故事的时候，学到了怎么掩藏形迹，躲人扒车呢？”
更离谱的是，还险些让他成功了。
宋稼连连咂舌，盘算着回去以后，必须给家里那几只猴子都紧紧弦。
“兰兰，小军虽然找回来了，不过你也要好好想想，之后怎么平衡他和肚里孩子的关系。”
林白桃记得，家属区有几户二婚的人家，确实因为这些事情闹出过不小的矛盾。
“我不知道该怎么平衡，也不会。我只知道，人心换人心。我会努力对他好，让他明白，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胡兰兰不到两岁的时候，父母同时出意外都没了，全靠比她大十多岁的哥哥照看。
后来，哥哥结婚没多久就参了军，她算是由嫂嫂拉扯长大的。在她心里，嫂嫂就和妈妈一样。
第一个侄子出生的时候，她真的超级害怕。总担心自己会像村里人说的那样，被当成累赘送走。
可是嫂嫂的态度从来没有改变过，给足了她安全感。
几年前，哥哥拿到了家属随军的资格。其实她当时已经是个大姑娘，完全能够照顾好自己，哥哥嫂嫂、侄子侄女却都坚持要带着她一起上岛。
“第一次看见小军时，我就觉得，他和我小时候其实差不了多少。”
她不比嫂嫂温柔细心，索性和他做朋友。努力让他打开心扉，信任自己。
她希望，等到他长大以后，也会跟她一样，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小军，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找你家兰姨？快进来。”
徐雨溪的位置正对大门，一眼就看见了探头探脑的钟军，以及他身后紧紧跟着的江秀花，连忙招呼人进屋。
“什么兰姨，我明明是他妈！”
胡兰兰撸了把便宜儿子的头顶，大笑着将人紧紧抱住。
还不忘嘲笑他刚才哭得太厉害，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你……你真的要当我妈妈吗？不只是弟弟妹妹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
钟军紧张地抠着手，眼含期待地紧紧盯着她。
刚上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认第二个人做妈妈。
可是后来却发现，有个好妈妈真的好幸福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在心里偷偷地叫她妈妈。
直到今天早上，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一时没忍住叫出了口，没想到她听见了。
“怎么着，今天早上你自己亲口叫的，我当时好像还应了，是不是？现在想反悔了？我告诉你，晚啦！”
胡兰兰敲了敲他的脑袋，语气霸道，动作却很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