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回到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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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然，醒醒……”
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这个声音，反正泠然此刻满脸写着无奈和些许的不耐烦。
“云波，我醒着啊，不然你怎么跟我说话？”
抬头看向走向自己的熟人，她又看看左右两旁的屋子，“这里就是齐园，我也哪里都没去。”她知道云波的下一句话肯定是：
“快回去吧。”
云波很是无奈，他看向四周，都是虚空的黑暗，只有泠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那里，哪里有别的东西？怎么在泠然眼里就是齐园呢？
“泠然，你要相信我。你现在很危险。”云波正色说道。
“你已经告诉过我很多次了，但是我挺好的，晏朝说忙完了就过来看我。我真的很安全，你放心吧。戎臻需要帮手，你还是赶紧回都城吧。”
“你见到了晏朝？”云波很吃惊，现在泠然和自己都是在虚空的意识状态，要说有所不同，那就是云波见到的都是生命即将逝去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着急唤醒泠然的原因。
“是啊，你看，他就在那里和石扬他们说话呢。”泠然指着远处。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云波只见到无边的黑暗。云波心里一沉，泠然这是自动补出了现实所有的场景，那么她就永远也不会主动走出这里，用不了多久，现实世界里的身体就会吃不消了。
“泠然，你听我说，这里不是真的，你要赶紧醒过来。”云波急了，伸手就想去拉泠然，却没有碰到她，仿佛是两个同性磁极靠近，他的手伸出多少，泠然就后退多少。
“你看，泠然，我碰不到你，你不觉得有问题吗？”云波使劲伸手，想要摸到泠然的哪怕一丝衣角，但始终只差一点点，就是靠近不了。
泠然看着云波颇显滑稽的这一幕，歪头思考了一番，目光疑惑又挣扎，最后看着云波竭力挥舞着四肢却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喃喃说了几个字。
醒过来的云波跳起来对房间里的焦急的众人喊道：“换魂的反噬！对，就是这几个字。”
由于泠然突如其来的昏睡，战乱后的沿途没有像样的落脚点，晏朝便带着她快马加鞭回到了江南，眼下大家已经在晏府休整了。
除了心急如焚的晏朝，萧平远也已经快疯了。他检查后的泠然一切如常，没有生病，没有中暑，也没有中毒，甚至睡着的泠然面色红润，呼吸匀称，但就是醒不过来。他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云波也着急，本来送泠然回到晏府，他和何重的任务就完成了，可以回去复命了，但泠然一直不醒，那就不算“平安将泠然送至安全之处。”
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云波在自己的意识空间里见到泠然的时候，又惊又害怕，因为自己见到的都是往生或者即将往生的人。
可是醒来后去见泠然，萧大夫又说一切都正常，大家都以为也许是碰到了什么邪祟，石猛几个甚至请来了道家高人，依旧没有起色。
云波反复出入自己的梦境，从一开始的无法和泠然靠近，到慢慢可以靠近泠然，再试图和她对话，让她自己清醒，直到今天，泠然才给了他明确的提示。
“石扬，带人去齐云山请长老下山。”晏朝沉声命令。
“是。”石扬毫不犹豫，立即走了出去。
随后，晏朝离开书房来到泠然的房间，莲清守在泠然床边，见晏朝进来，她放下手中给泠然擦汗的的帕子，轻声退到了外室。
晏朝看着泠然平静的睡容，想到这一年多的经历，两人不断地分开，隔三差五遇到危险，对她的要求和期待不断提高，逼得她不得不面对各种不喜欢的人和事，最后，大局平定，她却遭到了反噬，帮得了大家，却帮不了自己。
大手轻轻抚过泠然的脸庞，手指触及的皮肤温热有弹性，睡梦中的人表情平静又餍足，没有丝毫的异样，但是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一直以来冷静沉稳的晏朝也露出了一丝害怕的表情。快点醒来好不好？后面的日子你就自由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东奔西跑，提心吊胆了。
泠然自是看不到也听不到晏朝的一切，她只知道，云波最后一次出现后，她的世界塌陷了，原先看到的院子和花草树木一刹那间全部消失，世界一下子变得黑暗。
“原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果这就是换魂的反噬，那我应该怎么应对呢？”泠然喃喃低语，目力所及都是黑暗，她该如何自处？
五天后。
“平远，她情况如何？”晏家兄弟悉数到场。
平远小心翼翼拔出泠然头上的金针，满脸担忧地说：“她的身体完全不受我控制，现在昏睡过久，呼吸和心跳都在慢慢减缓，直至……”话没有说完，但是话里的意思众人都明白。
“我带她立即出发，往齐云山赶，这样能在路上遇见齐云山的人。”
“不行，她的身体已经不适宜移动了。”
晏朝懊恼不已，早知道当日应该直接带她往齐云山去求医。
“大哥，你别急，我这就带人去路上接人，尽快将人接过来。”晏珅跳起来往外冲去。没成想，下一刻，他又急匆匆跑了回来。
“大哥，长老们到了。”
门口进来的正是齐云山的几位长老。晏朝上前行礼，却被为首的齐逍推开：“先不讲虚礼，泠然怎样了？”
说着已经走到床前，俯身仔细观察了起来。
屋外的太阳从正当午走到了西山后，长老们的脸色却是愈加凝重，“虽然泠然是齐云山弟子，但也是晏家的媳妇，我们就问你一句：‘你们想治她吗？’”
“当然。”晏朝身后的晏珅立即出声，这问题好生奇怪，不治大嫂，还用急吼吼去齐云山请人吗？
晏朝却听出了别的意思，“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要救回泠然，请长老明示该如何做。”
大长老叹了口气，“她受到了反噬，魂魄正在慢慢消失，唯一的办法就是，送她去另一个世界慢慢将养，待日后有机会再将她召回。”
“另一个世界？是她以前的世界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也没有把握。”
“那，她何时能回来？”
“看机缘，上次她十八年后才回来的，这次谁也不知道。”
“也就是说，她有可能十八年后回来，也可能二十八年后回来，也可能不会回来了？”
“可以这么理解。但是留在这里的话，她就会在睡梦中越来越虚弱……”
“长老，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反噬的威力有多大我们都不清楚，我们唯一有把握的就是先稳住她的魂魄。”
大家把目光投向晏朝，平时泰山压顶不改色的的男人，此时脸上有了少许挣扎和痛苦。
“治。只要她能活着。”眼睛说完这句话，仿佛是与泠然告别了一般，眼睛微微泛红。
“好，将她扶起来。去她回来时的地方。”长老也不废话。
“回来时的地方？”
“你们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
齐园！！
泠然以前听人说起过，盲人的世界不是全黑，而是一种虚无，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所谓的黑暗，她很难理解，但是现在她体会到了，是上下一体的虚无，人在混沌中飘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又会去哪里，没有时间概念，也没有空间概念，感官和记忆渐渐消失……
有那么一刹那，她感觉好累想彻底睡过去，但是脚下仿佛突然踩到了一小块坚实的土地，紧接着她试着迈出一步、两步……渐渐有条小路依稀可见，她心里一喜，沿着这条路往前跑去。
齐园和晏府之间的小门被打开了，泠然被摆放在花园的小径上，身边是数十支长明灯，在夜色中跳跃。
晏朝不能靠近，只在远处的房顶上注视着长明灯的中心，心中那股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袭来。自从泠然来到这个世界，他每次想好好守护她的时候总会被突然而至的意外打断，这次也不例外。
一阵夜风吹来，长明灯中的人坐了起来，接着又慢慢站了起来，往前跨了一步、两步……消失在了灯火中……
泠然只觉得一阵欢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几个身着汉服的年轻人正凑在一起看手里的照片。再定神一看，这里是……居然是齐园！
她迅速四下打量，春意盎然的园林，游人，指示牌，空调外机……她居然又回来了？！
“女士，这是你的东西吗？”一位管理人员靠近询问。
“哦，是的，我刚忘了。”泠然一眼就认出自己随身带的画本，之前没有跟随自己穿越。她道谢后接过来，打开包，拿出手机看时间，距离她上次离去，只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
她怅然地坐在回廊的栏杆上。
此刻，另一个世界，晏朝也走在齐园的小径上，回想着一年多的点滴，斯人已去，徒留回忆，有若琴音在耳，抚琴之人却消失在未知之处，惟念有重逢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