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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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训之和韦思宁在长安县牢住了三天。这三天，卢、韦两家人送了些衣食，没提将把他们保释出去的事。
二人在牢里，或读书，或下棋，或聊天，日子倒不难过。
两人下棋下累了，就喝酒，卢训之道：“没劲，咱们玩点什么吧？”
韦思宁笑道：“我有个提议，咱们来联句，就联《老子》吧。不拘词义，首尾相连，可取同音，输了喝酒。我先来。”
卢训之反对道：“你分明是为难人，《老子》里面，没几个连得上的。‘大道废，有仁义’，你联试下。”
韦思宁笑道：“训兄弟你这张嘴真是的，我们用《老子》参禅吧。我就先来，‘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卢训之道：“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
韦思宁道：“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卢训之道：“知我者希，则我者贵。”
韦思宁想了一下，笑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卢训之执了酒壶，自罚三杯。
两人在牢里，下棋、看书、联句，不亦乐乎。
李天黑年纪小，根本坐不住。白天他关在牢里，晚上就被他伯父带出去，睡在县衙。
饶是这样，李天黑一回到牢房，总是叫嚷：
“告诉爷爷，九伯伯欺负我！”
“等我爹回来，我就不要这个伯伯了！”
“等我长大了，我不要姓李！”
噼里啪啦，李天黑心情不好，就找两个表哥出气，非要韦、卢二人和他一起练拳。
韦、卢二人吃了不少苦头，都是李天黑造的。
第三日晌午，张丞命人带他们出去；卢、韦两家，都派了人来接他们。
韦、卢二人不肯直接回去的，说要先到李家谢罪。
到了李家，卢子华、孙夫人竟然也在。
韦思宁、卢训之先向卢子喜赔罪，才分别拜见卢子华和孙夫人。
“五姨母，甥儿糊涂，置小表弟于险境，请姨母责罚。”
“五姑姑，侄儿愚钝，身处险境却不自量力，要小表弟保护我们，愧为人兄。”
卢子喜拉起二人，笑道：“天黑的个性，我岂会不知？不怪你们的。快起来。”
卢子华抱住儿子，差点落泪；孙夫人拉着训之，一阵爱抚。
“你们两个……真不知道该骂你们还是夸你们！事有轻重缓急。那擂台打死人的事情，我听你林大哥说，你已经去求你大舅舅了，差个一两天，有什么关系？”
卢子华拂拭颊上的泪痕，接着说道：“事后别人告诉我，你在台上如何如何，我当时急得不行……你一个书生，拳脚无眼，那台子，是你能上的吗？”
“孩儿该死，让母亲担心了……”
韦思宁跪在母亲膝旁赔礼，卢子华哪里是真生气？不一会，就笑容满面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们明是非、知善恶，父母很欣慰；只是，任何事情都要讲究方法。”
孙夫人、卢子华，姑嫂二人轮番教育韦思宁和卢训之；卢子喜看不过去，拉了姐姐和嫂子说闲话，二人才逃过一劫。
孙夫人身为长媳和长嫂，夫婿居高位，她平时忙于家事或应酬，到几个大姑子、小姑子家的次数不多；趁着这次机会，先到隔壁杨府，与卢子福说过话后，才到子喜家来。
李天黑被伯父关牢房三日的事，李家诸人知道了，纷纷来安慰卢子喜。
李家妯娌众多，有第一天来的，有第二天来的；第三天来的，是李十一、李十二的妻女。
李素兰、李素妍姐妹俩，与韦思宁、卢训之自幼见面，倒也没有回避。
李素兰安安静静地听母亲和婶子们聊天；李素妍羞中带喜，不时向韦思宁投向一瞥，被发现后，脸红到脖子上了。
李素妍和韦思宁已经订婚，两家已经约定明年办喜事。
李天黑根本坐不住，见过长辈后，就要拉两位表兄出去；韦、卢二人坐了一阵，才借故离开。
李家姐妹跟着出来。
四人经过穿堂，顺着回廊走到东耳，转弯的地方，就是李天黑的住处。
李素妍瞥了一眼韦思宁，在旁边的花圃下立住，韦思宁跟着过去；韦思宁不知道说了什么，素妍不停地笑，
李素兰轻拉卢训之的衣袖，在转弯处停住。
“卢二弟，你大哥，可有消息？”
卢素兰历来豪迈，问出这句话后，脸上带着羞意泛上双颊，接着一声长叹息。
“外边传言，说你大哥与那花魁白玉香私奔了；也有说你大哥得了不治之症的……我问了小婶几次，她都说没事。”
李素兰四下张望，见无人，掉下泪来：“卢二弟，姐姐求你，告诉我真相……我受得住的。”
卢训之愕然。他和卢诚之来过李家多次，也多次遇见李素兰；他感觉出李素兰对大哥有意，但没想到情深至此。
难怪她二九年华，还不肯嫁人。哎，李家姑娘以个性彪悍闻名，谈婚论嫁时，虽有难处，但绝不是嫁不出去的。
“我大哥他很好，没有患上不治之症。他确实是为了一个女人离家的，不过不是白玉香。”
李素兰轻拭眼泪，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他不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抛弃父母兄弟……败于父母之命，我心甘情愿；败在烟花女子手上，我会死不瞑目。”
李素兰拂拭颊上泪痕：“卢二弟，你快出去吧。令堂可能要回去了。”
“素兰姐姐保重。”卢训之微一欠身，顺着回廊，经过穿堂，回到正厅。
孙夫人、卢子华相继告辞；卢子喜知道卢家、韦家挂念孩子，也不虚留。
母子上了马车，孙夫人拉着卢训之，左瞧右瞧，好像他不是关了三天而是三年。
“训儿，李世伯有没有为难你们？”
“娘，我真的没事。每天就和思宁下棋，说想看什么书呢，就会有人取来……就是有点担心小天黑，怕他生气的时候，打我们一拳……”
训之借机依在母亲怀中，撒娇道：“娘，您不知道，小天黑的拳头有多厉害！以前听他说，‘我一拳把你打到城门上去！’我们还当他说笑话呢……”
“傻孩子。你不知道你伯伯和你爹有多生气！回去以后，好好认个错；你伯伯和你爹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不能顶嘴。”
卢训之连忙点头。
孙夫人摸着训之的脸颊，突然笑了起来：“你伯伯说你很懂事，一定会先到李家道歉；你爹不信，说你会直接回家。两人打赌，谁赢了谁就负责惩罚你……
我到你五姑姑家，听你四姑姑说，她和韦姑爷也有此赌。”
母子相视而笑。
“四姑姑和四姑父，谁赢了呢？”
“你四姑父赢了。他说，你们三人中，思宁最大；祸是思宁捅出来的，小天黑一拳打死人，思宁会亲自向李家解释。”
卢训之默然。
当老大真难，他希望大哥早点回来。
自此以后，卢训之身边多了两个武功高手，梁有和石无；只要他离开卢府，两人中必须有一人跟随。